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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

這個世界太奇妙,正如柯嘉智的新書《告別火星》。奇妙的原因是,在十年前他得了好多好多文學獎,可是他就這樣消失了......現在的他,是一個保險經紀人。然後更神奇的是,他寫的散文,這麼多年來都還是好好看,阿~~

張曉風老師說他的文字是「肉體的意志和靈魂的相互抗衡」 ,他的好朋友呂如中(現在是知名廣播節目主持人)說:「直到現在,我依舊無法適應柯嘉智在寄來例行保險產品傳單後,附上他最新的得獎小說......」。

很高興介紹這個「新」作家給大家認識,柯嘉智。

趕緊做出第二封電子報的‧九歌小工

 

 
【想像著其他出走的可能】/柯嘉智

夢到和你在渡船頭見面。

現實裡至多友愛親吻,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我們,在夢裡,熙攘的渡口,卻很快便扒掉了彼此的衣裳。

圍觀的人群竊竊私語,神色畏葸而期待;兩人吞吐淫穢的情話,時而緩慢、時而急遽地擺盪,臉上露出只有床笫間才得見的,類似恍惚和痛苦的神情。

我聽到貓咪熟悉的嬰哭聲。然後醒來。

摟著情思盪漾的貓咪,我想到日本A片裡,埋頭苦幹的男優,絕無例外地總會在最後關頭,小男孩一般忍住啜泣,用著急切的哭腔,哀求五官扭曲的女優:要丟了嗎?一起丟好嗎?

國一在同學家裡看A片,字幕上的「丟」不知怎麼被我錯當成「去」,於是當影片中的男優力疲精盡二話不說拔腿逃離現場,我和滿面全是豆花躺成大字形的女優同樣露出神遊的表情。

「要去(丟)了嗎?」
「一起去(丟)好嗎?」
這樣的問句,彷彿施了魔法,讓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包行李即刻出發!
去哪裡好呢?去哪裡都好───只要離開此處,去到遙遠的彼方。


為什麼離開呢?孫悟空頭破血流也要扯掉頂上的金箍,無可遁逃的「現在」之於我們,不也像是一道緊箍咒?

多遠才算是彼方?「以後」便是遙遠的彼方。令人尷尬痛苦的則是,很多時候,「以後」是個烏有之地,我們翹首盼望,那個柳暗花明處,像是永遠走不到的海市蜃樓。

於是我們被放逐在「現在」和「以後」之間廣漠無邊的流刑地。

小學四年級,說話課讀了一本好像叫作「青春之泉」的故事書後,和班上最要好的朋友何淑慎約定,等到二十九歲那年,兩人便一道吞安眠藥自殺。其實都沒有看過安眠藥,那個年頭失眠的人顯然沒有現在多,安眠藥泰半是在瓊瑤小說裡讀來的(我們在說話課讀有圖案的故事書,其他的時間我們則看小說,充斥愛與死亡的鴛鴦蝴蝶派當然是首選)。那時我們天真地以為,安眠藥是直飛天國的頭等艙機票。
為什麼是二十九歲?

過了三十歲,就是不折不扣的老人了,與其看著自己世故墮落對跋扈的世界匆匆繳械,全身上下發出妥協的腐味,不如趁著年華正好,趕緊死掉!

就像後來許多倉促的約定一樣,誰也不曾履行當日的諾言。我們依然畏懼衰老以及伴隨而來的病苦,也從來不曾停止想過死亡的事情,我們甚且規劃了自己想要的葬禮,然後在隔天改變主意包括原先以為會讓每個路人都停下腳步喟嘆不已的墓誌銘,那墓誌銘或簡潔或迂迴都必須是一副準備高談闊論的姿態。

「我和這世界有過一次情人的爭吵。」這是佛若斯特的墓誌銘。

我們也是,只是爭吵的頻率過高,得有家暴法介入;我們不得不和這世界保持一定的距離,像流浪漢執著地挑揀棲身的紙箱,像所有社會版情殺事件的爛標題:因為愛的緣故。

真正令我們斷了傻念頭的,主要還是兩件事。一則終於發現,兒提時代打算三十歲以前自殺的人,實在滿街都是;威權的年代,總有年輕自大的浪漫主義者渴望愛與死,衝撞世界如不安的蟲蠅鼓動顫抖的翅膀,兩人不過無意間搭上一波美感經驗的流行,沒什麼了不起!

另外則是社會版諸多為了更愚笨的理由吞安眠藥的先驅,他們求死不得的痛苦經歷,讓我們深深引以為戒,感同身受地想像自己嘔出一肚子餿食,幽幽醒來,看著糾纏的鼻管胃管和病床邊涕泗縱橫的家人,百感交集偏就是不想死了,難堪得不知怎麼辦!

最後一次聽到何淑慎的消息,是她隻身在尼泊爾自助旅行,一點兒也沒有回來的意思。

香格里拉,神祇的住所,偉大的小山國,顯然是夠遠了。

我以為何淑慎是在預作準備,有一天,當我們老去,身上多多少少曾被狠狠地啃咬過,因而什麼都不再相信的時候,面對靜默如漫天雀鳥的諸神,不至於也虛情假意地寫起懺悔錄來。

死亡當是離開此處,去到遠方的終極方式吧,更多的時候,我只是膽小地,想像著其他出走的可能。

如果有什麼了不起的實踐,至多是偶爾翹了下午的課,甩掉後頭苦苦追趕的糾察隊或是教官,攀過圍牆跨上隨時會熄火的新生代五十,前往國際或大舞台看一場二輪影片。當燈光熄滅,百無聊賴的「現在」立時隱退,前方的銀幕成了瞬間便能到達遠方的任意門。

或者就近去今日戲院,萬頭鑽動中看義大利的脫星小白菜西西奧琳娜淫聲浪語指身為業(當年她仍是個肉身菩薩,尚未墮落到去競選國會議員),揚聲器播出的呻吟彷彿要震垮銀幕,摸黑裡一邊發抖一邊耳鬢廝磨的兩人終於忍不住地暴笑出來。
出走之所以困難,是不是因為太多東西捨不得丟呢?不管是「要去了嗎?」還是「要丟了嗎?」,都叫人五里一徘徊。

如果心愛的人守在身畔,撇開身後未知的懼怖和孤獨不論,許許多多青春正華年的孩兒,還會不會想在滿三十歲的前一天從容就死?

夢境也是他方。在夢中,圍觀的人群裡,一點也不感羞恥的我們,如果沒有聽到現實的貓哭聲,會不會按部就班走完流程,完事後二話不說各自拍拍屁股推開口乾舌燥的人群,拔腿逃離現場?我們是否繼續踮起不安的腳尖,和雨中靜止的渡輪一樣憂傷?

「一起去好嗎?」

我並不急著這樣問你,不是因為從來不清楚去到哪裡,究竟哪裡才算遠方?我只想停下腳來,假裝整理背包,假裝沒有看見你昆蟲一樣明亮的眼睛。

啊,原來你在這裡,既然你在這裡,我決定暫時別再考慮要不要買一張船票,暫時忘記我對地球儀另一端的嚮往,也許我們就像所有旅程中相遇的陌生人一般,並沒有探索什麼的打算,於是空洞而沒有重點地閒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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