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李白
▌劉慈欣˙著
|
顏冬和李白站在紛飛的大雪中，面對著深不見底的永恒之夜。
這雪不是由水凝成的，而是在超低溫下結晶的氧和氮，是被凍結的空氣。太陽消失後一個月，當水和二氧化碳的雪下完後，這氧氮雪就開始下，後來越下越大，但現在已開始減小。這是地球上最後一場雪，雪停後，大氣層將完全消失，化為永恒之夜下覆蓋著所有大陸和海洋的無際雪原。
顏冬身著密封服，李白卻仍然穿著那身飄逸的唐朝古裝，若無其事地站在這攝氏零下二百多度的嚴寒中。這時顏冬知道李白以前多少說了些謊話，他現在的軀體與人類還是有些不同之處的。面對著雪花紛飛的夜空和暗藍色的雪原，李白本能地向上張開雙臂，做出吟詩的動作，但旋即放棄了。
他想到這已無必要，一切都已完成。
顏冬是在三年前的一個炎熱的夏日見到李白的，那時太陽還在，人類也在。那天上午，顏冬仰在北京一個即將拆遷的四合院中央的一張躺椅上，極力將四周傳來的大都市的喧響想像為大海的濤聲或清風吹過林間的聲音。這時那個外星人突然出現在院子中，他是一個乾瘦老頭兒，身著唐朝的寬大古裝，同樣雪白的長髮和鬍鬚混在一起在熱風中飄動，仙風道骨，仿佛是揮灑寫就的一個狂草字。他對顏冬介紹說，自己來自百萬光年之外的一個遙遠世界，是一名浪跡宇宙的藝術家。他以純能態飄行於星系之間，收集和研究他所遇到的每一個文明的藝術，但他最大的樂趣，還在於把自己化為那些文明的一員，從事他們的藝術，並達到那些藝術的顛峰。
「我來找您，是因為您是目前為數極少的幾個創作古典詩詞的詩人中最有成就的一位。」外星藝術家對顏冬說。
「藝術在宇宙中普遍存在嗎？」顏冬問。
外星人點點頭：「是的，我穿行於星雲間，接觸過眾多文明的各種藝術，它們大多是龐雜而晦澀的體系，但像中國古典詩詞，用如此少的符號，在如此小巧的矩陣中涵含著如此豐富的感覺層次和含義分支，而且這種表達還要在嚴酷得有些變態的詩律和音韻的約束下進行，這，我確實是第一次見到……哦，忘了介紹，我叫李白。」
「您是想成為李白呢，還是真把自己當成了李白？」顏冬回到躺椅上仰視著外星人問。
「我將超越李白。」
顏冬笑著搖搖頭：「這不可能。」
「我所掌握的技術，使你們的上帝和神都像蛆蟲般軟弱無力。」
「即使這樣也不可能。」
「比如現在，我已從一束光線轉變為一個真正的人類，我的人類軀體，能感受到人類詩人所感受的那些精緻的痛苦和欲望，甚至比他們更敏感。」
「這確實讓我很驚奇，但在詩詞藝術上，您仍然無法超越李白。」
「我將證明給您看。」
在以後的一年中，李白和顏冬浪跡於地球各大陸的山水之間，飽覽美景，月下飲酒山巔吟詩，還有過多次豔遇……李白寫了很多詩，但都沒有給顏冬看過，他也變得越來越不快樂，越來越焦燥。
一個月圓之夜，在黃河壺口，雲遊多日的兩位詩人疲憊地在岸邊坐下，這時的李白已有了很大的變化，他頭髮蓬亂，鬍子老長，臉曬得很黑，左肩背著一個粗布包，右手提著一個酒瓶，身上那件古裝已破爛不堪。
顏冬接過李白遞來的酒瓶抿了一口，說：「現在，總能讓我看看你的詩作了吧。」
李白從顏冬手中抓過酒瓶，一下灌下去大半瓶，然後站起身來搖晃著踱起步來：「是作了一些詩，而且是些肯定讓你吃驚的詩，你會看到，我已經是一個很出色的古典詩人了，肯定比你都出色許多，但我不想讓你看，因為我同樣肯定你會認為那些詩沒有超越李白，而我……」他抬起頭望著月光下朦朧的黃河，目光中充滿了迷罔和痛苦，「也這麼認為。」
「你是技術之神，不是藝術之神。」顏冬躺在黃河邊的土地上，合起雙眼聽著濤聲。
李白不耐煩地一揮手：「我向你說過多少次了，技術可以征服一切！」
「藝術除外。」
李白猛地站起來，在顏冬的眼中他是明月前一個黑色的剪影，那在潮濕的河風中飄動的鬍鬚很生動，「不要逼著我向你展示技術的力量！」
「如果那種力量存在，你早就寫出那些超越李白的詩了。」
李白沈默了幾秒種，他仰脖把瓶中的酒喝光，揚手把空瓶子扔進河裏，說：「超越李白的路有兩條：一、把超越他的那些詩寫出來，二、把所有的詩都寫出來！我要被逼得走另一條路了！」
顏冬顯得很迷惑。
「我將用超級電腦寫詩，寫出所有的五言和七言詩，這是李白所擅長的；我要在符合這些格律的詩詞中，用超級電腦試遍所有漢字的所有組合！到那時，我就寫出了所有的詩詞，包括所有以前寫過的和所有以後可能寫的，超越李白的巔峰之作自然包括在內。事實上我終結了詩詞藝術，直到宇宙毀滅，所出現的任何一個詩人，不管他們達到了怎樣的高度，都不過是個抄襲者，他的作品肯定能在我那巨大的記憶體中檢索出來」
「那就寫吧。」顏冬不以為然地說。
「問題是，我需要把所寫出的詩都存貯起來。」
「那就存吧，為什麼不呢？」顏冬傻傻地問。
「人類的那種叫圍棋的無聊遊戲，棋盤上有多少個點來著？」
「縱橫各19行，共361點。」
「很好，每點上可以放黑子白子或空著，共三種狀態，這樣，每一個棋局，就可以看做由三個漢字寫成的一首19行361個字的詩。」
「這比喻很妙。」
「那麼，窮盡這三個漢字在這種詩上的所有組合，總共能寫出多少首詩呢？讓我告訴你：10 的172次方首！」
「這……很多嗎？」
「宇宙中的全部原子，只有10的80次方個！」
直到這時，顏冬才表現出了一點兒驚奇：「你是說，如果一個原子存貯一首詩，用光宇宙中的所有原子，還存不完這三個字的詩？」
「差遠呢！差10的92次方倍呢！而我們使用基於量子多態疊加原理的量子記憶體，只用很少量的物質就可以存下我要寫出的那些詩。」
「要多少物質？」顏冬問，他顯然覺察到了什麼，從地上欠起身來。
李白在慘白的月光中冷笑著：「大約為10的57次方個原子，這正好是整個太陽系的物質量，微不足道微不足道！」
現在，李白和顏冬仰望著永恒之夜，在下氧氮雪時天是晴的，在廣闊的天穹上，他們看到了詩雲。
詩雲處於已消失的太陽所在的位置，是一片直徑為一百個天文單位的漩渦狀星雲。詩雲發出銀色的光芒，能在地上照出人影。據說詩雲本身是不發光的，這銀光是宇宙射線激發出來的。
顏冬把目光從詩雲收回，從地上拾起一塊晶片，這種晶片散佈在他們周圍的雪地上，像碎冰般閃閃發亮。顏冬舉起晶片對著詩雲密布的天空，晶片很薄，有半個手掌大小，正面看全透明。這就是量子記憶體，人類歷史上產生的全部文字資訊，也只能占它們每一片存貯量的億分之一。詩雲就是由10 的40次方片這樣的記憶體組成的，它們存貯了終極吟詩的全部結果。這片詩雲，是李白熄滅太陽後，用原來構成這顆恒星和它的八個行星的全部物質所製造的。
「真是偉大的藝術品！」顏冬由衷地讚歎道，「一片直徑一百億公里的，包含著全部可能的詩詞的星雲，這太美了！我，也開始崇拜技術了。」
一直情緒低落的李白長歎一聲：「唉，看來我們都在走向對方，我看到了技術在藝術上的極限，我是個失敗者，這詩雲裏包含了所有可能的詩，當然也包括那些超越李白的詩，可我卻得不到它們！我無法把它們從詩雲中檢索出來，唉……」
李白拿出了兩塊晶片，它們在詩雲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這是我臨走前送給你的禮物，是以你的名字為關鍵字，在詩雲中檢索出來的幾億億首詩，描述了你在未來各種可能的生活，我只看過其中的幾十首，最喜歡的是一首七律，描寫你與一位美麗的村姑在江邊相愛的情景。」
「我和那位村姑後來怎樣了？」顏冬好奇地問。
在詩雲的銀光下，李白嘻嘻一笑：「你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本文為第三屆倪匡科幻獎決審入圍作品）
| 
▌美國樂團歌頌科學家
▌科科報編輯小組˙著
|
「我出生在巴伐利亞的烏爾姆城……我推翻了絕對論並證明你無法達到光速……」這不是物理學家愛因斯坦的自傳，而是一個美國樂團所演唱的「科學歌曲」。
美國之音報導指出，洛杉磯的Artichoke樂團出版了一系列名為《26個科學家》的音樂專輯，他們挑選個各個科學領域的科學家代表，以歌曲的方式來表現他們的生平和科學成就。樂團發起人說，他們依照英文字母來選擇科學家，《26個科學家》第一輯中選出了英文字母從A到M的科學家，A是古生物學家Mary Anning (1799-1847)，一直到代表M的人口論提出者Thomas Robert Malthus (1766-1834)。
樂團也已經選好了X字頭的人選，是古希臘科學家Xenophanes。而報導中也提到了，除了Artichoke樂團外，還有不少科學家也在研究之餘寫歌，甚至成立了科學歌曲作家協會。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