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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地球上的某一夜 ▌董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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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淺眠中醒來,望著那個吵醒我的電視螢幕。電視正在播放的,是好久好久以前的黑白電影。
我保持原來的姿勢,不敢移動,因為她正靜靜地睡在我身邊。我輕輕地轉過頭看著她,她背對著我,身體隨著呼吸規律的起伏。
我轉回來面對電視,慢慢地將頭靠在床邊。電視中鼻樑上貼著膠布的男主角正驚訝地看著鏡頭,不一會兒,電影就結束了。片名在電視下方出現:【唐人街】。
長久以來,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一回到地球,就會打開電視,一天24小時地不停播放。電視對我而言就像一個窗口,告訴我這幾年地球發生了什麼事,正在流行些什麼。這似乎是我唯一能夠了解世界的方法。
我的工作,使我必須在漫長的星際航程中,維持近似死亡的睡眠狀態。不然,任何人面對六、七年同樣的景色,很難不會精神崩潰。所以,有人會認為,『冬眠系統』可能是人類進入太空時代最偉大的發明。畢竟,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宇宙卻是無止境的。以我們的生命要進入無止境的宇宙,就像要一隻螞蟻從亞洲爬行到非洲一樣困難。因此,冬眠系統算是解決了這個問題,在時空跳躍的技術尚未突破之前,它是唯一能夠支持人類前往宇宙的方法。
當然,它並沒有解決所有的問題。科技總是如此,它解決了眼前的困境,卻又附贈了其他的問題。
我就是一個好例子。我太太無法忍受一個永遠停留在過去的丈夫。當她離開我的時候,正懷著八個月的身孕。她是一個35歲的中年婦女,我大她三歲,不過我看起來卻像個剛進入社會的年輕人。於是,她帶著未出生孩子消失了。在她離開的前一天,她喝了點酒,憤怒地問我:『你不怕有一天比女兒還年輕嗎?』
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身邊的女孩動了一下,我靜待著她的下一個動作。但是她並沒有醒來,依然甜甜地睡著。
我和她,是在三條街外的一間PUB認識的。當時她一個人坐在吧台,像在尋找什麼似地向四周張望。她那修長的雙腿在高腳椅旁來回擺蕩,彷彿這個夜晚已經白白浪費,但是她仍然等待著奇蹟發生一樣。
而我,總會在晚上十一點左右走進這家PUB,一面讓時間無意義地過去,一面尋找短暫的愛情。我只能在地球上停留一年,所以我的感情也只有一年的有效期限。
『你為什麼不能定下來呢?』她問我。那時我們正在吧台邊閒聊著,剛說完,她又馬上補充說:『我只是單純地好奇而已。』
我有一套公式化的答案,用來應付所有發問的人:『也許是因為我不信任別人吧!正確地說,應該是我無法和別人建立任何關係。我的妻子帶著我的女兒跑了,我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我根本忘了和別人建立關係的方法。』
她盯著我,眼神中帶著好奇的問號:『為什麼呢?凡事都有一個原因啊!那個最深沉最深沉的原因。』
我將煙捻熄,搖了搖頭說:『個性吧!我沒想過。』我騙了她。我有一個屬於我自己的答案,這個答案沒有人知道。因為我不希望別人了解我,我也沒想要了解別人。
這個只屬於我的答案就是“我的母親”。
她在我五歲的時候消失了。沒有原因和理由,她不像別人的母親在要離開之前,會聲淚俱下地告訴孩子那個她不得不離開的理由,並且請求孩子的原諒。在她消失的前一天,她只替我買了一包王子麵。那是個黃色的塑膠包,封面是個微笑的卡通人物。長大後,我再也沒有看過這種零食,也許我一直留在身邊的這一包,是全宇宙的最後一包。
我常常努力地回憶母親的長相,卻始終不能拼湊出一張完整的臉。每一次,浮現在我腦中的面孔,總是和那些曾經交往過的女人混雜在一起。那張臉,會是我母親的臉嗎?還是我總是追求著近似我母親的那張臉呢?
她喝了一口酒,重新點上一支煙,淡淡地望著酒保背後那面玻璃牆。我隨著她的眼神看到了映在牆上的我們的倒影。於是,我的倒影開口問她要不要到我那兒去,她的倒影笑了起來,然後點點頭。
同樣的廣告,再一次將我從回憶中喚醒。廣告中,一位妙齡女子推銷著冬眠機器。她滔滔不絕地說出一堆好處,彷彿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發明。就像個時光洗衣機,你把自己當成衣服放進去,等個五百年,你的人生就變的跟新的一樣了。
我常常這樣想,沒有人能夠在時間的面前佔到便宜。我們只是將原本該是連續狀態的生命,分割成片片段段的方式展現而已。
我緩緩直起身體,靠在床頭上,看著呈捲曲狀的她的身體。她幾歲呢?可能已經一百歲了,也可能和她看起來的一樣年輕。我的女兒應該就是這個年紀吧。她在那兒呢?她會知道我的長相嗎?還是母親根本就騙她說是個撿來的棄嬰呢?或者和我一樣,隨著時間遺忘了所有與生存無關的事。
『幾點啦?』她睡眼惺忪地看著四周,然後望著我說:『怎麼不多睡一下呢?是不是因為我在這裡?』
『我已經睡的夠久夠長了。』我搖搖頭,輕輕地撫摸她的臉:『大概是職業病吧!睡兩三個小時就會自動醒來。』
她點一點頭,彷彿是了解我的狀況而同意我的說法。
『那麼,睡不著要幹嘛呢?』她問我。
我聳聳肩,遞了一支煙給她,並且替她點上了火。
『我們來聊天好了!』她像個小女孩一樣興奮地拍著我的大腿,說:『我想知道你的事情,你說一說啊!』
『妳想知道什麼?』我實在不知道能說些什麼。我的一生,像垃圾一樣沒有意義。
『隨便什麼都可以。你的父母、家庭、工作,什麼都可以。我喜歡聽別人的故事。』 她開心地像是第一次看見海洋的小孩一樣。
『在酒吧的時候,我不是說過了嗎?那已經是我的大半生啦。』我實在不想跟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說說’我的一生。我笑笑地看著她,正準備說出一套拒絕她的說辭,卻看見了她熱切期待的眼神。也許,她是用別人的故事來填補自己貧乏的人生吧。所以,她一直尋找不同的男人,進入不同的人生。我想,當我說完我的一生,她就會像所有人一樣地離開我。
我該像一千零一夜那樣,虛構一個說不完的故事嗎?應該不用吧!我從來沒有想要留住她,而她,應該也沒有想要留下來。於是,我說起了我的人生。我依照慣例隱藏了一小部份,而說出了那無意義的大部分。
『換妳啦,我的部分已經結束了。』我把球丟給她。
她尷尬地笑了笑,低頭看著被我握住的手:『我啊!我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和別人一樣。不過,我爸爸在我出生沒多久就去世了,我從來都沒有看過他,連照片都沒有。我常常想,也許我根本就沒有父親,我是媽媽單性生育的。不過,那個時候還沒有這種技術吧。』
『妳沒有問過妳母親嗎?問她任何關於你父親的事。』我心中升起了一股莫明的奇異感。
『有啊!不過她總會狠狠地瞪我,好像那是什麼罪過一樣。』
『妳沒有試圖去找過妳的父親嗎?』我發現我的聲音開始抖動了。
『有啊!』她舉起雙手伸向天花板:『我一到二十歲,就下定決心要知道我爸爸的一切事情。所以我才跑到這裡,這裡是我父母認識的地方。不過,這麼多年了,我還是什麼都沒有找到。』她的表情,似乎因為沮喪而黯淡下來。
我沒有再問下去,也許是沒有勇氣再問了。胸口的壓迫感膨脹到我無法承受的地步。我下了床,走向沙發。我想離開她溫暖的身軀,讓自己冷靜一下。
我希望這一切從來不曾發生過。我們不曾認識;不曾交談;或至少不曾聊起彼此的人生。
我在沙發上尋找我的褲子,想去街上走走。我把褲子從一堆衣物中間拉出來的時候,一個東西掉落在地上。
她下了床,替我撿起那個東西。『這是什麼?』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楚那是什麼。我知道,那是一包王子麵,母親送給我的最後一個禮物。
她把手上的東西朝電視的方向移動,想藉電視的光源看個清楚。
『是王子麵耶!』她忘我似地大叫起來:『它已經停產幾十年了,你怎麼會有這個啊?我的小孩好喜歡吃這個呦!真懷念這些東西。』
我透過電視放射出的微光看著她。慢慢地想起了那張我遺忘許久的母親的臉。
(本文為第三屆倪匡科幻獎決審入圍作品)
| ▌中國瞞禽流感疫情 毀香港研究樣本 ▌科科報編輯小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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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華爾街日報》上週一報導,香港大學教授管軼日前於《Nature》期刊發表青海禽流感的研究結果,研究指出候鳥體內的H5N1病毒基因與南中國家禽相似,青海禽流感病毒可能是由華南地區的家禽傳播出來的。
報導指出,此一研究結果與中國官方說法不同,因而觸怒北京當局,中國農業部下令該實驗室停止所有禽流感研究,並銷毀其研究病毒樣本。香港輿論則批評學術自由遭到政治殘害。中國官方宣稱,禽流感疫情只屬個案,且應是候鳥在東南亞地區過冬時遭到感染而傳入中國。
此外,日本也有最新發表在《Virology》的研究指出,從山東運往日本的鴨肉中發現了H5N1禽流感病毒。世界衛生組織擔憂中國的禽流感疫情比想像的嚴重,希望中國能將病毒樣本送往國際組織送驗。但中國當局仍以國家機密為由,嚴格控制禽流感疫情的消息外洩,並未理會世衛組織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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