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林木材
回到去年九月底的全景映象季(《生命》熱潮)的現場,四部一連串關於地震的紀錄片,好似牽引著台灣人的心,也幫因政治紛爭而疏離不已的社會打了一計回魂針,喚回團結、堅毅的人民性格。
然而,人畢竟是健忘的動物。距離九二一地震,至今即將邁入第六年了。假使我告訴你,有部分災民到現在仍住在狹小、悶熱的組合屋裡,新居到現在還沒蓋好,對於這樣的情形,你的第一個想法是什麼?或是會將第一個矛頭指向誰?
位於台中縣和平鄉的三叉坑就是全台九二一災後重建最慢最慢最慢的一個部落。
我在看完了紀錄片《三叉坑》後,當下毫無頭緒,不知道該說啥。倒不是影片沒有把事件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而是我對於導演的心情與立場很好奇。影片中,可以明顯的看見導演很想盡一己之力,去為災民做點什麼,像是申請外援、監督重建協調會議,或是說故事給三叉坑部落的小朋友聽…但在經由導演本身旁述的口白聽來,似乎又意識到她必須謹守一個紀錄片工作者的本份,不應涉入太深,甚至也提起了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很少拿起攝影機的情形。社工與紀錄片工作者的一線之隔,導演陳亮丰像是游移在其中的灰色地帶,也一直牽動著我的好奇心…
就趁著心血來潮之際,我與朋友去了三叉坑一趟。當時正值下午,幾個孩童正在路邊玩耍,我說我看過紀錄片《三叉坑》,一個國一的弟弟則開心的說:「裡面有我耶,不過裡面的我是國小一年級的時候。」問問他們怎麼不待在組合屋裡,他們說屋裡太熱了。接著,雖沒有碰上《三叉坑》中的幾個要角,但幾位居民仍很熱情的歡迎我們,跟我們在一塊小空地上聊著天。地震、災民、組合屋、土地、經濟、政府、重建都是主要的話題。臨走之前,有位白了髮的先生說:「我們災民很可憐,希望你們能幫我們把訊息散發出去。」甚至期盼著我們將來可以成為記者,搞得我心情有些沉重。
我們接著往正在施工的重建區前進,地上積水未完全消退,未上漆的房屋也滿是昨天被雨水淋浸的暗灰褐色,幾個工人正辛勤的工作著,勸導我們要自己小心。走著走著,我們遇上了承包此工程的負責人。聊了許久,話題也跟先前的相仿,他表示了營建之所以走走停停的難處,因為各種複雜的因素,使得開工至今即將滿一年的工程,卻只進行了111天的工作天。至於其他宛如部落狀況、重建補助、災民購屋…等等問題的應答,卻是完全迥然有別於先前一兩個小時才剛從部分居民口中所聽到的…
|
由一場反核的行動,一部發聲的紀錄片,一趟台灣的巡迴之旅。
四月,在沒有任何外援補助下,綠色公民行動聯盟及全景傳播基金會帶著「貢寮,你好嗎?」紀錄片展開台灣巡迴放映之行,足跡踏過台北、桃園、新竹、台中、嘉義、台南、高雄、花蓮等地,歷經三個多月的時間、三十幾場的放映會,近三千多名觀眾在春夏季的烈陽下,呼朋引伴、攜家帶眷走進我們的放映會場,靜靜的凝聽貢寮人反核的故事。
『貢寮,你好嗎?』影片完成後,從繁華熱鬧的台北都市開始,一站一站的往南、行東各地放映。。。三個多月後,終於走回故鄉貢寮。為回饋貢寮鄉親,我們將在8月26號舉辦在地夏夜放映會,邀請鄉親們闔家一起走到仁和宮的廣場來,作伙來看看阮自己的故事。
當天除了『貢寮,你好嗎?』影片放映外,我們還將各地放映的實況,以及觀眾在鏡頭前錄下送給貢寮鄉親們的話語,剪輯成一支短片,於當天播放給鄉親們看,為士氣低迷的反核勇士們加油打氣。另外,為了支持貢寮在地放映的意義,將會邀請音樂人來共襄盛舉,為在地夏夜放映會熱鬧開場。
在地放映,溫馨上演
歡迎關心反核議題的朋友們,別客氣!一起來貢寮參加我們的在地夏夜放映會的活動,請大家告訴大家,以走到貢寮土地的行動,表達您對貢寮的支持,對台灣土地關懷。您也可以加入在地夏夜放映會的志工行列,協助我們當天的活動事務。您的參與,對我們及貢寮鄉親是莫大的鼓舞。 ‧時間:8月26日(五)
‧地點:貢寮鄉澳底仁和宮前廣場(貢寮鄉仁和路9號)
‧我們的活動流程:
PM18:00~18:30 大家來晚餐
PM18:30~19:00 朋友來相挺(來賓致詞)
PM19:00~20:30 『貢寮,你好嗎?』影片放映
PM20:40~21:00 『貢寮,加油!』巡迴短片放映及千張明信片致贈
PM21:00~21:30 放映心情分享
‧報名方式:歡迎事先報名,請寄信至 gongliao@gmail.com
(詳情請見)
|
|
回程的路上,我很納悶,並不是思量著應該採信那一方的說法,而是想試著在這當中找到一個平衡點。畢竟涉的太深,見樹不見林;而離的太遠,卻又雙眼迷濛,看不清楚事實真相。但這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麼請再繼續想像《三叉坑》片中所出現各種觀點。導演陳亮丰的旁述、歸鄉遊子建治的熱情、擁有土地者銀明的難為、部落長老朱木桂的壓力、林光耀的氣憤、鄉公所林課長的無奈、九二一重建基金會的積極協調…等等。挾雜著理性與感性,從這麼多不同的切面去看待三叉坑遷村的重建事件,身為一個觀眾,我已充分感受到各方的衝突,更何況是從頭到尾參與著事件發展的導演,該用怎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並轉述給觀眾知道,遂成為一大難題。而這或許就是《三叉坑》藉由一個遊子建治歸鄉作為主敘事線的企圖,寄望用一樣的心情,試圖保持適中的距離,在這麼多立場下抉擇出一個中立點。
紀錄片不知道為何,常被要求要客觀中立,然而與其說客觀,不如說是必須保留讓觀眾獨立思考判斷的空間,以避免成為一部教化宣傳片。在這一點上,《三叉坑》做的很棒,充分的有條有理,把事情整理的井然有序。當然,更可貴的是,在現代人往往只要求快速效率、給我解答的同時,它並不輕易的就拋出一個問題的答案,而是領著你,活像個數學證明題般,一起探索,一步步找出問題的癥結。
地震災後經歷了這麼多年,影片真實紀錄了三叉坑部落從一開始的分化對立、爭吵,到後來的成長、凝聚共識、自立自強。也將龐雜法令、政府各部會的協調、利益衝突、部落處境,做了深刻的表述。在理解過後,也迫使著我想收回「會將第一個矛頭會指向誰?」這麼粗暴的提問。
而或許也因曾實地走訪的緣故,更能體會組合屋居民們說到過年前可以搬到新家的那種心情,彷彿是深深的嘆了一口大氣。如果破壞是重建的第一步,而且重建後一定會比現在更好。那麼這一步,對於三叉坑而言,實在走的夠久,也夠辛苦的了,諷刺調侃的說:「三叉坑的一小步,是台灣災後遷村重建史的一大步。」
影片的最末,導演旁述說:「希望此片的紀錄,也提供給下一個原住民遷村,作為參考的依據。」
不過,用遷村來形容三叉坑的變化其實有點誇張,反而比較像是遷地,因為新的社區也不過距離原舊部落50公尺的距離。而新房子雖然即將蓋好了,但接下來三叉坑所須面對的最大衝擊,也將從民生的問題,轉向工作、生活上本質的改善。
-----
以下,一些照片。
▲住了快六年的組合屋。
▲即將完成的社區新房。
▲辛苦的工人。
▲ 半成品。但並非所有房子都長這樣,因為有居民仍付不出錢(或是不付錢),故有的少了一些窗戶,也只有一層樓。
[留言 / 轉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