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報】═══════════════════ |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5-09-08》 |
本期內容 | |
◎教授爸爸週記:校園劍客 | |
◎形上的流亡:我的天國已經崩落──史蒂芬‧茨威格的悲劇人生之六 | |
◎台灣立報徵文啟事 |
教授爸爸週記:校園劍客 | |
賴鼎銘(世新大學資訊傳播學系教授) | |
在台大運動那麼多年來,碰到的人與事不少,但其中,以太乙分光劍的故事最為神奇。 大約10年前,有一對夫妻與我一齊在台大文學院門前,跟著柯老師學習太極拳。幾年下來,可能沒有什麼進展,他們夫婦就慢慢來得愈來愈不規律,最後就不見了蹤影。 有一天清晨,我在台大校園遇見他們,就關心地問他們為何不來學太極了。結果先生興奮地告訴我,他們在學劍術,而且學得很有成就感。 他們這麼一說,引發我無限的興趣。我也練過太極劍,但總覺太過簡單,實用性不大。也因此,我就問了他們練劍的地點,決定去看一看。 隔天一早,我沒有去練太極拳,改到台大舊體育館旁的空地,看他們如何練劍。那一天,我也才正式看到他的師父;已經60餘歲,看來仍很硬朗。令我印象最為深刻的,還是這位師父的健談,也很會行銷。一談起他的劍術,簡直是天花亂墜。離奇的是,他自認已經練成御劍之術,夜晚靈魂可以脫離軀體,隨劍神游太虛。 這樣的劍術,讓我不得不傾心,於是,就隨著他們練起劍來。當天就如此來回繞來繞去,因為太繁複了,一個早上下來,我能記的實在有限。隔天仍然是如此練法,師父邊揮著劍,邊唸劍招,我們就如此依樣劃葫蘆。 幾天下來,我實在一點進展都沒有。向師父要劍譜,也不得要領。想起當年,我能一週學會108式的老架楊家太極拳,就因為先拿到拳譜,先將拳譜背熟,再跟著練,如此一招一招串起來。但這位老師的教法太過神奇,沒有劍譜,劍招又如此繁複,實在讓我大為無力,沒幾天,換我失去興趣,不再參加了。 一晃眼幾年過去。月前,我在台大操場做我的柔軟操及仰臥起坐,忽然見到學太極不成改學劍術的師兄,一劍擎天,單腳站立地在台大操場旁兀自不動。注目他許久,他最後也看到了我。練完劍後,他跑過來找我,我們聊了一下。 我首先問他,為何在此練劍?他的師父呢?他的回答令我非常吃驚。原來師父仍然健在,但記憶力衰退得很厲害,常常第一天練的劍招,跟第二天硬是不一樣。因此,現在只能在家休養,無法再教他們了。 但從口氣中,我倒感覺這些學生反而充滿歡欣的感覺。他一直告訴我,慶幸他們這些學生已把劍招傳下來,要不然,如果隨著老師現在的情況亂打,不知會打到那裡去了? 最近,看到這位師兄,改在台大舊體育館的後面練習,他的同門師兄弟都不見了。我看到他孤獨練習的身影,有著很深的感觸。與我參加的太極拳社比起來,他們的團體傳承確實有問題。我們的師父縱然已經過逝,仍有撐場的師兄弟。但看到他一個人,光著腳在台大揮舞著木劍,我有種蒼涼的感覺。他的劍術又要傳給誰? 幾年前,他的師父曾經告訴我,他們練的劍術名稱,但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重新看到他,讓我燃起再度了解的動機。週前的一個早上,我特別騎腳踏車,繞到他練劍的地方,專程問他練的到底是什麼劍?他一副神定氣閒地態度告訴我:太乙分光劍。 多好聽的名字,怪不得當年會引發我想學的興趣!當天,到學校後,我上網查詢「太乙分光劍」的介紹,赫然發覺找不到任何正式的資料,倒是發現了有些武俠小說裡有「太乙分光劍」的名稱,東方玉更有一本武俠小說就叫《太乙分光劍》。 更精彩的還在後頭!原來蜀山劍俠傳中就有「太乙分光劍」的功夫,會這個功夫的叫段雷,網站資料特別提到他是「峨嵋派中的後起之秀,因武功高強故得以專司教導其他弟子練功。一把斬妖除魔的太乙分光劍十分了得」! 怪不得,台大校園這個師父說他會御劍飛行!看來,武俠小說的魔力,真是影響深遠。只是,偶爾我總會奇怪地想像,不知什麼時候,這位練劍的師兄,也會告訴我,他已練成御劍之術。然後,慢慢第一天打的劍招,與第二天的招式,已經截然不同。 那時候,我就能確定,中國功夫史中,是不是真有「太乙分光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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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形上的流亡:我的天國已經崩落──史蒂芬‧茨威格的悲劇人生之六 | |
宋國誠 | |
《象棋的故事》(Schachnovelle)寫於茨威格自殺前一年,是部描寫遭受納粹德國劇烈心理創傷的心理小說。 在一艘駛往巴西的客輪上,載著一位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世界棋王琴多維奇(Mirko Czentovic),他是一位天資魯鈍、無論用哪一種文字書寫都會寫錯的「象棋神童」。他是個船夫的孩子,父親死後由一位神父所收養,到了14歲時還以扳著指頭算數目,他「活像在草地上吃草的綿羊,對周圍發生的一切事情完全無動於衷」,除了下棋以外,「他在任何領域都是驚人的無知」(註18)。 成名以後的琴多維奇,更是一個性情古怪、狂傲無禮的人,他只為一場至少250美金以上的酬勞下棋,十足是一個「沒有人性的象棋機器人」。在這艘遠洋客輪上,一位加洲石油暴發戶出資邀情棋王下棋,起初當然是全盤皆輸,這當然使棋王更加的高傲和冷酷。然而無意間,在觀棋的群眾中出現了一位陌生人站在幕後指點,結果與棋王打成了和局。不甘示弱的棋王要求與這位神秘的陌生人單獨對弈,第二天,棋局展開,神秘陌生人輕鬆地贏了第一盤,但是在第二盤中,神秘陌生人竟在幾近精神崩潰下棄子認輸。 這位神秘陌生人叫作B博士,他在敘述者邀他與世界棋王對弈時講述了他的生平。B博士戰前擔任皇家和教會財產的管理員,於希特勒奪取奧地利之後被蓋世太保逮捕入獄。納粹爪牙意圖逼迫B博士供出皇室和教會財產的秘密,B博士堅不吐露。納粹並沒有對他採取嚴刑酷打,而是把他關在一個單獨禁閉的囚室裏,讓他與世隔絕,不見天日。 B博士是一位感情豐富、喜愛讀書、嚮往自由的人,這種「單間禁閉法」的囚禁方式,使B博士瀕臨瘋狂崩潰的地步。B博士覺得自己就像潛水球裏的潛水員一樣,置身於寂靜無聲的漆黑大海中,他模糊地意識到,通往外界的繩索已經扯斷,再也不會被人從這無聲的海底深處拉回水面了。 在這個時間停擺、空間凍結,既聽不到人聲也見不到鬼影的密閉空間中,B博士最終無法忍受,在禁閉了4個月以後,他向送飯的獄卒大喊願意供出所有秘密,然而獄卒竟然不予理會。在這裏,精神的折磨遠勝於肉體的酷刑,當一個人被擊毀了精神的主權,長期而徹底的被剝奪了自由之後,再堅強的意志也無法挽回支撐這種意志的精神主體本身。不予理會的獄卒早已把監禁本身看成比監禁的目的更重要的東西,作為手段的監禁方式成了獄卒奉公盡職的目的,正如在戰爭中獲取權利的人,永遠不會希望戰爭早日結束。 在一次審訊中,B博士冒死從一件掛在牆上的納粹軍衣口袋裏,偷出了一本棋譜,一本有著150盤名家棋局的集錦。B博士用麵包削捏成棋子,以方格形的床單作棋盤,開始下起棋來,久而久之,B博士僅憑符號就可以把整個棋局反射在腦海裏,學會了進攻與防禦的微妙之處,學會了其中的計謀與絕招。然而,雖然棋譜使B博士的大腦從原先的呆板停滯轉為緊張的勞動,乃至可以抵禦納粹對他的殘忍監禁;正是因為「自己和自己下棋」,也就是「把自己當作對手來下棋」,終於使B博士瀕臨崩潰,得了一種奇怪的「棋癲症」。 茨威格借用「單間囚室」這一極端的空間媒界來觀察人的精神世界的突變和扭曲,進而也將讀者設計成一種「洞眼觀察」的感應者,來營造一種困於極小空間的人試圖突破肉體侷限以追求精神自由與解脫的存在境遇。在這種境遇中,人的身體空間越緊縮,人對精神空間的渴望就會有如死亡本能激發後的超常力量,使人瘋狂,或使人激生非凡的智力。另一方面,單間囚室是一個重要的「譴責隱喻」,在這狹小的空間中,我們看到的卻是人的靈魂的極度痛苦,看到了對人的精神摧殘最冷血和惡毒的形式,它是納粹黨人對無數人進行「靈魂謀殺」的醜惡工具。通過單間囚室,一如人們所知的納粹用來屠殺猶太人的「毒氣室」,茨威格對納粹作出了最嚴厲的指控。 在茨威格筆下的B博士,以照譜下棋來打發獨自囚禁的痛苦,在這裏,時間的打發絕不是一種消遣或娛樂,而是一種自我分裂的過程。B博士既扮演下棋的這方,也扮演下棋的對方,他既知對方如何依據這方的棋步而下出反手棋,也知對方的反手棋而決定這方的正手棋,在既是這方又是那方,既要下正手棋也要下反手棋,他既要扮演一個被對方熟悉的這方來打敗對方,又要假扮這方所熟悉的敵人來打敗自己;B博士處於「他我」兩者既同一又分裂的「主體錯亂」之中。B博士經歷了開始時短暫的下棋樂趣,到腦中熱情無比的自我廝殺,到進入迷亂和瘋狂,再到精神的喪失與崩潰,這種精神主體的錯亂不僅是B博士「棋癲症」的來源,更是納粹黨人最狠毒的手法,這是一種讓敵人自我分裂而獵取敵人靈魂的心理戰略。通過這種敵我既合作又鬥爭的下棋,茨威格向人們展現了二次大戰的殘酷性,它不僅是一場肉體廝殺的搏鬥,更是一場精神領域中抵抗自我分裂的殊死戰。 逃走吧!逃到你心靈的最深處! 1935年茨威格離開了他的祖國奧地利,再從短暫避居的英國前往美洲,永遠地離開了他的故鄉──一個他終生期待獲得文化統一的精神家園。 在離開歐洲初期,茨威格並沒有失去「復興歐洲」的信心,他一度將離開歐洲視為一種「跨越國界和語言的精神團結」(註19)。但是當他看到西班牙內戰爆發,內戰的情景與氣氛和他在奧地利、義大利和德國等地所看到的完全相同:法西斯主義已經到處蔓延,他對歐洲的前途已經感到絕望:「歐洲因為自己的瘋狂已瀕臨死亡。歐洲,我們的精神家園,西方文明的搖籃和聖殿,已走向死亡」(註20)。儘管在他到達阿根廷以後,面對這個遠離戰爭的世外桃源,他又一度燃起了希望。 在某種意義上,茨威格要比任何一個捲入歐戰的人,特別是自己的同胞猶太人,要來得幸運,他至少可以遠離戰爭。但遠離戰爭並不表示可以遠離家園淪落的傷痛,他顯然要比任何一個歐洲人對歐洲的前途有著更深重的憂慮:一種目睹文明倒退和人性獸化的錐心之痛。在巴西,「人們沒有被荒誕的血統、種族和出身理論分為三六九等」(註21),他一直以為可以在這裏幸福的生活,「但是,穿梭於不同星空和不同世界中的旅行並沒有讓我擺脫歐洲和對歐洲的擔憂」(註22),這種憂慮是茨威格對歐洲人無知和冷漠的憂慮,對群眾的盲目和善變和那種「放心,不會出事的!」悠哉心態的憂慮。 茨威格沉痛地回憶著:「他們穿著燕尾服參加高級宴會,不曾想到不久後會穿上集中營囚犯的衣服;他們忙著置辦聖誕節的禮物,佈置自己漂亮的家,不曾想到幾個月後他們會被洗劫一空。」(註23)然而,一個先知如何讓一群陷入激情快感的眾人有所警惕呢?一個洞燭機先的智者,又如何在一群只有在災難臨頭時才知大事不妙的人面前,讓他們未憂先愁呢?在最後一次環視維也納的一街一景、一草一目之後,茨威格知道這曾經擁有的一切已經不會再有了,那是一次告別,但不同的是,那是一次永遠的告別: 火車駛過邊界的那一刻,我像聖經中的羅德一樣,知道我身後的一切都是塵土和灰燼,是已凝結成鹽一樣苦澀的歷史(註24)。 作為一個猶太人,茨威格親眼目睹自己同胞陷入人類幾千年歷史以來最深重的災難。幾千年以來,也就是當猶太人走出了埃及的國土後,他們之中的大多數(除了猶太復國主義者之外)已經同化或融合在不同的國家、語言和地區了。但是希特勒一上台,猶太人就像街上的垃圾被掃成一堆一樣,被貼上種族原罪的標記,被送進集中營、毒氣室、勞改營,他們或者被驅逐出境,有的在逃難中求生,有的凍死在車站,有的餓死在街頭,有的上吊自殺,有的逃亡異國。 「為什麼我們所有人都要逃亡?」猶太民族和貌似理所當然發動歐洲戰爭的原因之間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人們可以輕信希特勒的謊言、原諒他的罪行,卻不能免除對猶太人不知所云的歧視?對猶太人來說最大的悲劇莫過於,他們找不到自己民族悲劇的意義在那裏?他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過錯?任何一個時代中最清醒的思想家都無法解答猶太人在任何時代中的悲劇,這個不斷在人類的土地上倉惶逃竄的民族,從來無法獲得人們的承認,而「這個民族兩千年來尋找的只是一塊不再讓他們流浪、能歇腳的、安靜、和平的土地」(註25)。 魂斷巴西 茨威格最後的落腳之地是巴西,雖然巴西政府和人民對這位偉大的人道主義作家展開友誼的雙臂,但這一切已經無法彌補茨威格被戰爭殘害殆盡的心靈。茨威格雖然遠在與世無爭的另一國度,但日夜遙想他的故國與友人。當每天都有人在衝鋒隊的營房和鐵絲網後被拷打得死去活來時,弄清楚到底什麼是是非正義,什麼是人世間的痛苦,又有什麼意義?你就算是付出最代的努力,也無法扭轉這個時代。因為,人間的事業已化作灰燼,人類的天國已經崩落! 茨威格在自殺遺書中寫道: 在我自己的語言所通行的世界對我來說業已淪亡,在我的精神的故鄉歐洲業已自我毀滅之後,我再也沒有地方可以從頭開始重建我的生活。 年過花甲,要想再一次開始全新的生活,這需要一種非凡的力量,而我的力量在無家可歸的漫長歲月中業已消耗殆盡。這樣,我認為最好是及時地和以正當的態度來結束這個生命,結束這個認為精神勞動一向是最純真的快樂、個人的自由是世上最寶貴的財富的生命。 我向我所有的朋友致意!願他們在漫長的黑夜之後還能見到朝霞!而我,一個格外焦急不耐的人先他們而去了(註26)。(完) 註17:張意(選編),德語國家文學名著叢書,《象棋的故事‧看不見的珍藏》,北京大學出版社,頁183。 註18:張意(選編),德語國家文學名著叢書,《象棋的故事‧看不見的珍藏》,北京大學出版社,頁80-81。 註19:《昨日的世界》,頁373。 註20:《昨日的世界》,頁374。 註21:《昨日的世界》,頁375。 註22:《昨日的世界》,頁376。 註23:《昨日的世界》,頁380。 註24:《昨日的世界》,頁381。 註25:《昨日的世界》,頁400。 註26:中譯文為高中甫所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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