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邱常梵
黃昏時抵達臨緊鄰巴丹吉林大沙漠的額濟納，這是一個綠洲小城，城中額濟納河蜿蜒，我們沿著八道橋、七道橋……進城，二道橋是攝影師的最愛，臨河一大片胡楊樹燦黃閃爍，在落日餘暉中靜靜釋放著夢幻般的斑斕。
額濟納的胡楊林據官方統計約有數十萬畝，雖已不及六○年代的一半，但仍是壯闊，是世界上少數僅存的原始胡楊樹林之一。素有「沙漠綠洲衛士」美譽的胡楊，據說已有600萬年的歷史，耐旱、耐寒、耐鹽、抗風沙，又可以蓄水，死後成為柴火來源。沙漠居民對他又敬又愛，千年傳說代代流傳──胡楊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腐朽。而最神奇之處是在同一棵樹的上下樹冠層，生長著三種形狀各異的樹葉──楓葉、楊葉、柳葉，令人驚歎之餘反覆思索造物主的用心。
胡楊的樹幹粗糙，葉型寬闊，其實並不符合沙漠植物的特性，大多數的沙漠植物葉子收縮成針狀，以防止水分流失。但胡楊自然天成，生命力頑強。在一份綠化蒙古的報告書上記載著，每年只要給胡楊林澆一次水，胡楊林就能存活。
在額濟納附近沙漠中留有許多歷史古城遺址，當曾經叱吒風雲的古城均已傾圮，原址周遭依舊殘留著胡楊樹，為前來憑弔的旅客訴說歷史滄桑，這一大片枯胡楊林，遠看萬分悲壯，但靠近一看，新生的胡楊樹苗從上一代的殘骸中挺出新芽，綠成新的風景，死亡是另一個輪迴的開始，胡楊再度展開另一個循環，舖陳另一個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的傳奇。
第一天抵達時看到的胡楊林，正逢璀璨的金秋青春，第三天再前往同片樹林，卻驚異發現：是風動？樹動？心動？只覺每一棵胡楊樹的葉片都在往下墜落，我在林中經行，然後靜立著，闔眼傾聽，終於聽清楚了，那颯颯、簌簌的聲音是樹葉往下落時互相碰觸的聲響，不同的葉片碰觸發出不同的曲調，形成一曲天籟。
或許落葉是在感恩自己曾經是這棵樹生命的一部分，如今完成了這一世的使命，輕輕地、溫柔地從樹梢飄下，一路向相伴走過四季的友伴說再見。然後，止息今生，「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不過兩天時光，一場從璀璨到靜寂的戲碼就在眼前上演，示現諸法無常，諸行無我，不禁思及，當今生大限來臨時，自己是否也能了無遺憾，自在地走向另一段旅程？
本文摘錄自《人生雜誌》第25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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