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生日的那天,姊妹淘在卡拉OK為我點了一首『The
one you love』。她們說,唱完後,我的真命天子就會出現。』
『結果呢?』DJ問我。
『結果,恩也被他那群朋友給拱上台。』
『他就是姊妹們為妳準備的真命天子?』
我在電腦的這一端微笑的搖了搖頭:『原來,恩也在20歲生日的那一天,選擇了我所選擇的地點慶生,而他的朋友也點了我朋友為我所點的歌。』
『他們為恩準備的情人,會不會也跟妳姊妹為你準備的那一個一樣,藏在同樣的幕簾後面?』
『我跟恩一見鍾情,不管幕簾後有多少預備情人,都派不上用場了。』
『緣分,真是強悍。』
望向窗外,今晚月光的裝束,是一顆粉藍色的星子。想著恩的那一方落地窗裡,此刻升起的,是我昨日曬過的太陽,就忍不住想大哭一場。以我現在與恩的距離,連共享一窗同樣的月光,都成了妄想。
低下頭,我對DJ哀怨的說:『但是,再強悍的緣分也無法阻擋距離的拉傷。』
『距離只會把真愛鍛鍊得更有韌性。』DJ說,用他一貫的,理性又感性的語氣。
『你相信世界上有真愛?』
『我相信。』DJ很篤定,沒有一絲猶豫。
『那麼,告訴我,真愛是什麼?』
『當全世界的燈都熄滅的時候,唯一還為妳亮著的那一方天地,就是愛情。』
DJ是一個思維跟手指速度都相當敏捷的男人。從我第一次誤Key網址,發現了這個人煙稀少的『DJ’s
World』網站,與DJ交往至今,已經有一年多了。而每一次他給我的漂亮回應,從來不超過五秒鐘。我懷疑,除了程式設計師的工作外,其實,他還兼職哲學家與音樂家。
『像你這種信仰愛情的男人,真是稀有品種。我們應該把你跟其他男人真空隔離,並且接受嚴密的保育。』我由衷的說。
『讓我為妳選播一首歌曲。』
每當DJ播歌的時候,就表示他準備要下線了。
『你又要棄我於不顧了。』
『這是今晚我為妳選播的音樂,聽好囉。』
突然,電腦中傳出『Happy Birthday to you~』的動人音樂。
啊!我的手離開鍵盤,掩住冷不防被淚水侵襲的眼睛、鼻子及雙頰。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別忘了,我是這個網站的站長,我掌握了所有會員的基本資料。』
『我以為這是一個無人問津的生日。』
『藍,別哭了,今天是妳的生日,妳應該要pink一點。』
『你又看不到我,怎麼知道我在哭?』
『難道沒有?』他反問我。
他一問,我的淚水又任性起來:『今天,我就二十五了,四捨五入就是三十歲。情人卻在距離我一萬多公里的航程之外,而且連一句『生日快樂』都忘了給。』
『今天不也是恩的生日嗎?妳應該主動打電話給他,祝他生日快樂!』
我看看電腦上的時間,PM9:00。屈指一算,舊金山現在是『我昨天』的凌晨。
『今天不是他的生日,他現在正處於青春大好的二十四歲凌晨五點五分。』
『他是為了追求更美好的未來,才到美國去唸書的。他的美好,也會是妳的美好。』DJ安慰我。
『我恨舊金山,它讓我永遠比我的情人老了十六個小時!』
『等妳飛到美國,它馬上就會把那十六個小時的青春還給妳!』
『如果恩愛我,應該由他飛回我身邊,犧牲掉十六個小時,陪我一起老去才對。自古以來,真愛都是需要犧牲的。』
『妳一點也不必斤斤計較那十六個小時。因為二十五歲的妳,跟一個十九歲的小女孩沒有兩樣,一樣刁蠻而任性。』
我彷彿聽見DJ在電腦那一頭哈哈大笑的聲音。
『謝謝,我當這是一種讚美。』
『那就帶著十九歲的心靈去朝聖二十五歲的軀體吧。』DJ說。
這一次,他真的下線了。
帶著DJ給我的讚美,我擁住在這個地球上已經有8761天的自己,陷入柔軟的沙發床裡,想著,下線後的DJ,此刻正在做什麼?他是不是我想像的那種身材高挑斯文的男生,復古的金邊眼鏡怎麼樣也遮不住他眼神裡的感性與深情……
『不對!不對!不對!』我狠狠毒打自己的腦子。
我該想的,應該是距離我大半個地球的恩,為什麼沒給我電話的頻率越來越高?為什麼email漸漸一封難求?此刻的他繼續依仗著二十四歲的青春而呼呼大睡?抑或會不小心跌出夢的邊緣,猛然想起,地球的某處,有一個曾經與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人,已經早他16個小時步入二十五歲了。
第二天上班,苟延殘喘到下午四點鐘,一篇報告寫得亂七八糟,正困坐愁城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Happy Birthday!』電話的那一頭是恩熟悉又陌生、靠近又遙遠的聲音。
我很想說『謝謝!』或者『你也一樣,生日快樂!』之類皆大歡喜的話。但是,他到底有沒有發現?他的生日已經不再是我的生日了。
『喂!喂!妳聽得見我嗎?』
『就快要聽不見了……』我虛弱的回應。
夜晚降臨,我進入 DJ’s World,那才是一個與我的生命同步運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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