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FaceBook Twitter 收進你的MyShare個人書籤 MyShare
  顯示內嵌語法

木馬電子報

: :  第三十五期  : :  2005-12-21

    本期主筆:  紀大偉

    木馬新書搶先看:過氣兒童樂園/鴻鴻   木馬文化作家專欄:李季紋—薩達姆的女兒駕臨北京

           野蠻女友全智賢在大紅之前,拍過一部有點科幻意味的愛情片:《觸不到的戀人》。在電影中,她和男主角分隔在不同的時間,但卻可以藉由一個神奇信箱通信──這個信箱將不同時間榫接起來。

         這部片似乎一直受到觀眾喜愛;直到現在還有人在收集此片的碟。不過我對此片很有意見。我並不在乎此片的離奇情節(那個宛如小叮噹時光機器的信箱,姑且放過它),而是想質疑戀人為何可以觸得到彼此。

           《觸不到的戀人》有點土,一方面將時間視為隔閡,另一方面又沒有引進新進的「溝通」科技(如手機)。但是我並不在乎它的土氣(還有全智賢在片中的造型──我的天啊)。我想指出,就算時間不成為戀人之間的隔閡,就算「溝通」科技(如MSN)現身,戀人還是未必觸得到。

           在手機和MSN出現之前,電影裡的人際關係常被各種溝通工具所擔誤:如寄不出去的信件(見《中央車站》,以及根據馬奎斯小說改編的《預知死亡記事》);沒接到的電話(如楊德昌早期著名電影《海灘的一天》之中張艾嘉沒有接到丈夫的電話而怨恨,蔡明亮的電影《青少年哪吒》片尾小康去了電話交友中心卻不敢接任何女生來電,王家衛的《阿飛正傳》片尾有個鏡頭呈現不斷鳴叫卻無人理會的公共電話)。

                人生實難。溝通亦然。

           不過,沒收到信件和沒接到電話的時代早已過去了。傳統郵政信不過?就用電郵吧,不然UPS也不錯。沒接電話?至少有留言機吧?有手機吧?手機也有留言功能啊。

           已經被科技照顧到這種程度,還會有溝通不良的問題嗎?

         當然我們也都心知肚明:戀人如果要欺騙對方,仍然可以端出各種(沒有說服力的)藉口:電腦掛了,所以沒收到妳的電郵;手機電池沒電,所以沒接到妳的來電。天曉得,這些溝通失敗的戀人是不是在外面偷吃。

          可以想見的是,只要戀人存心偷機取巧,就算未來科技更進步(假設人人脖子上都有條碼,可以和人感應),戀人之間可能還是有隔閡,還是可能觸不到。

      手機可以過濾來電,MSN可以封鎖某人,誰說溝通越來越容易?還不如說隔閡是越來越方便,越來越積重難返吧?

 

前陣子以紀錄片[夏夏的聯絡簿]受到觀眾廣泛討論的導演鴻鴻,一直活躍在不同創作領域中,無論詩、紀錄片、電影、散文、小說、劇場、評論,鴻鴻可說是角色最多元的創作者,也是文壇與劇場從不會忽略的重要中生代。繼1995年出版散文集《可行走的房子可吃的船》後,《過氣兒童樂園》是迄今這段長時間中,悠遊藝術與創作的紀錄,透過散文,讀者可了解鴻鴻生活的一面、情感的一面,也可發現這豐富的創作成果,是來自一個不被僵化、永遠天真與好奇的藝術家心靈。

過氣兒童樂園/木霖

 識鴻鴻是幾年前的事,他在藝術學院兼課,而我選了他的「歌劇歌舞劇鑑賞」。很難想像一個涉入眾多領域的藝術家(詩、紀錄片、電影、散文、小說、劇場、評論)、一個導演和老師,卻永遠有著學生的氣質,我想那是因為他不在乎自己要「像個」甚麼,只是自然的在靈感到來的時候、在被需要的時候,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想像),一直以來,鴻鴻的聲音成為一種真摯卻銳利的存在。本期電子報刊出鴻鴻最新散文集《過氣兒童樂園》其中兩篇作品,下一期電子報,我們將帶讀者回味他獲得時報、聯合報雙料首獎的兩首詩作。                                       

  作者簡介 

  鴻鴻,五年級生。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系畢業。曾獲時報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之新詩首獎,及時報文學獎小說評審獎。著有詩集《與我無關的東西》、《在旅行中回憶上一次旅行》、《黑暗中的音樂》,散文《可行走的房子可吃的船》及小說、劇本、劇評數種。曾任《表演藝術》、《現代詩》、《現在詩》主編,並為唐山出版社主編【當代經典劇作譯叢】。1994年創立密獵者劇團,迄今擔任二十餘齣劇場、歌劇、舞蹈之導演。電影作品有《3橘之戀》、《人間喜劇》、《空中花園》,紀錄片作品有《台北波西米亞》、《夏夏的聯絡簿》等。歌曲寫詞作品有:陳綺貞《太多 》。

精選書摘

創造者
 

在許多競賽裡,我是參賽者。在另一些時候,我擔任評審。兩者的位置判若天壤。評審往往被高高供奉,以睥睨的眼光、自命的標準,掌握著生殺大權。然而,許多時候,我更羨慕參賽者。是他們,決定了比賽的品質;是他們,擁有希望,擁有想和所有人分享的熱情;他們才是世界的創造者。有參賽者,才有評審;就像在學校裡,有學生,才有老師一樣。

而評審,是個注定失敗的行業。大家記得的,是哪些經典影片,在奧斯卡、坎城、或金馬獎中落選;哪些偉大的作家,從沒有機會問鼎諾貝爾;而印象派,正是從落選者當中誕生的。誰記得那些評審呢?

 

森林之心──我的電影初體驗

 

    許多年前,我還在唸板橋高中。板中是男女合校,可是只有我們都班是唯一的男女合班,因為丙組就只有這麼一班。丙組真是很奇怪的一組,想當醫生的、做園藝的、學服裝設計的、還有我這個想考體育系舞蹈組的,全部被集中在一起。我和光光和王偉,是班上最胸懷大志、又對功課最心不在焉的三個死黨,全坐在最後一排,上課時偷偷玩自己的畫圖比賽:出一個題目,各畫各的,畫完了再放在一起評比。

    我們三個全夢想著將來要拍「藝術電影」,但對電影何以是一門藝術,其實不甚了了。那年金馬獎國際影展不過第二屆,我們就十分上進地懂得蹺課、鑽圍牆破洞出去買預售票。大家零用錢都不多,講好了,看的片子各不重複,看到正點的再推荐給其他人。

    在這樣的機緣裡,我莫名其妙看到阿拉岡的《森林之心》,男主角在森林襄追蹤一位隱遁的游擊隊英雄的故事。那時我完全不了解西班牙內戰,整個情節幾乎看不懂。其實當時許多電影我是看不懂的,也就硬著頭皮當文學名著看了。唯有《森林之心》使我深深著迷,我記得它的每個畫面:一杯擱在草地上、被雨水擊打的牛奶,一個當主角離開山洞、還留在洞裡揮手的影子,女主角抓著胸口的疥癬,一隻牛在路邊回頭,一首小孩哼唱的歌……。那種喜歡、但又不知道為什麼的神秘感,讓我強烈地觸了電,好像從前看的都不算是「電影」。

    一個禮拜後,我們交換各自的片單。我的第一名是《森林之心》,光光和王偉的第一名都是香塔‧艾克嫚的《安娜的旅程》。他們說,沒看過比《安娜的旅程》更「藝術」的電影了──片中每個構圖都是對稱的!

    《森林之心》還有一場放映,可是我們口袋都已彈盡援絕了。我和光光剛好都買了當天前一場的票,決定看完後躲在廁所裡,混到下一場。散場時,服務員進來趕了兩三趟,威脅說再不出去,就要潑水了。我沒想到還有這一招,嚇得頭皮發麻,但發誓非再看一遍不可,只好死撐著不出去。光光熬不住,說:「我先走了!」他一離開,居然,,下一場的觀眾便被放進場了。我鬆了口氣,如願又看了一遍《森林之心》。

這是電影引誘我犯的第一個罪。後來,有的電影會吸引我偷偷拍照、偷偷錄音、甚至在下片前一天偷光櫥窗的海報跟劇照,但再也沒有一部電影給我這種觸電的感覺。像初吻一般難忘。

多年後我找到機會,又看了一次《森林之心》,這回全看明白了,覺得確是情感深沉、意境獨特,但那種美妙的神祕感已經消失了。

直到今天,我在藝術與文學中觀賞、遊蕩、研究、創作,好像都是為了找回當初那種初吻的震動。就像躲在電影院的廁所裡,同伴都已經跑光了,獨自忍受一盆水當頭潑下的恐懼,期待著一次值得拿整個生命去交換的經驗。

     

 

 

每月第一、三週刊出。

本周推出 北京我想想/李季紋 ——薩達姆的女兒駕臨北京

 

 薩達姆的女兒駕臨北京 / 李季紋        

本來不是特別熟的朋友,但好像在北京遇到「同鄉」,忽然就會熟絡起來,這對我來說不是第一次的事情了。一個介紹一個,就像窗台上塵土一樣,等你驚覺到它的存在時,已經累積了好厚的一層了。我不是同鄉會的人,「台生會」或「台聯」在北京的聚會一次都沒有去過,人民大會堂的「國宴式」款待也沒有去過(應該說是沒有人請我去過,絕對是因為我實在是太邊緣了)。總覺得那些人跟我不是同一掛的,在台灣不可能聊得開,也不可能因為到了北京,就忽然變成知己。但是一個拉一個,湊起熱鬧來,還是有的。人是耐不住寂寞的動物,因為寂寞而做出各種怪奇形狀,只是程度上的不同而已。寂寞的台灣人,在北京這個相對比較「大格局」的情境中,在一種自覺高人一等的心態下,而做出一些在台灣時不會做的事,我也是聽說過的。甚至是從本地的朋友口中聽到:「那個台灣的誰誰誰好奇怪喔!」我也只能一笑置之,雖然我可能也覺得那個「台灣的誰誰誰」很奇怪,但我總不能跟著一起嚼同鄉的舌根,太「跌份」了。

楊洋說:「你們台灣人最喜歡扎堆了。」雖然我很討厭被稱為扎堆、搞小圈子的一份子,但不可否認的,每隔一陣子,就會有想要來北京考試的、唸書的、工作的台灣人,透過誰誰誰的介紹,想跟我見面聊一聊。吃飯的地點,當然不會是髒兮兮的包子攤或新疆館子,而是以工人體育場北門附近,以台灣欣葉餐廳、Tasty Taste蛋糕店、鹿港小鎮為支點的三角地帶。玩耍的地方,不會是市民生活的鼓樓、地安門,而是以三里屯、星吧路、朝陽公園周邊為代表的體驗北京夜生活的地標性酒吧。

D、看戲、吃飯、朋友一個拉著一個,互相介紹認識,在短暫的停留時間裡,盡可能的玩、體驗北京的夜生活、多認識人,並在其中嗅嗅是否有什麼商機,這就是我觀察到的,來北京「看看」的人。我所知道的關於台灣人在北京作生意的常識,是絕對要有自己長期定居的打算,而且一定要凡事親力親為,即便不能親自坐鎮,也要有自己人盯著,就連合夥人也不能輕信。這樣蜻蜓點水式的北京經驗,所蒐集到的資訊究竟準不準確我不知道。不過看到有的台灣朋友,到餐廳吃飯時看到打工的音樂學院學生彈古箏,竟會興起學古箏的慾望,這樣的純真,我是很羨幕的。「北京」對他來說,還是很新鮮的,約莫就是像日本觀光客喊著「小籠包!上海蟹!」的感覺。

常常是呼朋引伴,夜晚的欣葉餐廳、鹿港小鎮的席上來了一撥又一撥的台灣人,還有他們帶來的男孩女孩。台灣人聚在一起,最常見的談話,首先是問對方現在在北京做什麼事,然後開始說遇到的本地人做事的方法多麼的無法理解、環境多麼的不友善,總之是大量的抱怨。再者,我覺得在異鄉把陌路的同鄉湊在一桌吃飯,是一件近乎殘酷的事情。首先,沒有人願意承認在異鄉混得差吧?若是混得好,也怕窮朋友裝熟黏上來甩不掉吧?於是膨風跟裝肖仔變成一種傳染病。而且同桌有我本地的朋友楊洋在,我很怕傷了她的感情。不過我大概是多心了,她的精神力量很強,她附在我耳邊說:「那個台灣的誰誰誰好奇怪喔!她大概在北京表現得比她在台灣還要台灣吧?表現得好像她就是比內地女人高級是吧?還有那個誰誰誰也是,不是說半輩子都住在美國嗎?幹麻來北京混?是不是在美國被裁員啦?」我只能緊閉著眼睛裝頭疼。最後楊洋說:「她以為她是薩達姆的女兒(註)到北京來啦?」我實在是忍不住了,率先衝進洗手間。

在北京討人厭的台灣人,我所見到的,有兩個共同特性,或說惹人嫌的部分,首先就是唱衰台灣,再來就是「薩達姆的女兒降臨北京症候群」。這樣是無法真正得到本地人尊敬的,連我也無法尊敬。不得不承認,只要同鄉聚在一起,某個來自家鄉的惹人厭的部分,就會被放大兩百倍。

有一次,鹿港小鎮席中坐著一個總是睜著一雙惺忪睡眼的本地男孩,話不多,吃完飯就進入「省電模式」,默默坐著。非常眼熟的男孩,沒錯,是演員,我看過他的演出。我忍不住問了:「你是不是那個誰?」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對!我就是。」他剛從外地拍戲回來,身心都非常的疲倦。我們稍微聊了一下近況,以及未來的打算,然後交換了一個互相理解的眼神,各自進入各自的「省電模式」。

至於餐廳的經理呢?當時雖然他已經眼露疲態,但我是沒有看到他當場進入「省電模式」,因為他是經理嘛,總不能率先倡導節能運動,也許他是我們當中節能功力最強的也說不定呢。哈哈!

註:在台灣媒體上稱呼的賓拉登,在中國媒體上的稱呼多是薩達姆。他的兩個女兒在流亡途中,口口聲聲擔心父兄丈夫的安危,卻仍過著極奢華的生活,不忘整形美容,雖是落難公主卻仍擺出當朝公主的陣仗。  

 

李季紋, 台北市出身。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戲劇藝術碩士、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博士。劇本、小說、散文曾獲世界華人成長小說獎、全國大專學生文學獎、聯合小說新人獎、中央日報文學獎、梁實秋文學獎,並入選九歌版《九十年短篇小說選》。現旅居北京,從事表演教學與劇場導演工作,著有散文集《北京男孩女孩》。個人新聞台「什煞海以東」

http://mypaper5.ttimes.com.tw/user/jwj2918    

 

木馬文化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