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潘晟瑋 (東吳大學人權學程學生)
◆觀塘法院拘留所‧冷颼颼的一夜
枯坐了半個小時後,我們又被帶上警方的小巴士(跟之前載我們來的私家車不一樣,這次是警車),送往觀塘法院樓下的拘留所。進去拘留所之後男性與女性被分開來,所以我、孔雀及吳永毅被關一起,其他女生也是都關在一起。一進拘留所,二話不說,我馬上在大約是8X3公尺大的監所(長方形的空間,兩邊是用水泥砌成的椅子,最後面則有一座洗手台、以及一個加高但有矮牆聊作遮蔽的蹲式馬桶)裡找一個角落,雖然天氣冷颼颼,在睡意的驅趕下,我顧不得躺在水泥地板上只會讓我的身體越睡越冷的情況下,照睡了。這間監牢在我們進去之前已經有六位韓國人先到了,他們現在也都全睡著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我是聽吳永毅轉述的。他說孔雀後來被叫去另一監牢搜身,徹徹底底的搜了一次身,襪子、鞋帶、玻璃眼鏡、背包 (後來警方還給孔雀眼鏡時,鏡片多了一道裂痕、背包的拉鍊被扯壞、數位相機部份照片被刪掉,警方的破壞力真不容小覷!)內的紙筆全都被拿走,連他外套上一條調節鬆緊的繩子警察也想剪斷,孔雀當然不願意,所以整件外套都被拿走。所幸香港工盟所聘請的律師Linda Huang趕到,警方才停止搜身的粗劣手段,孔雀就這樣陰錯陽差的被迫與我們分開關在不同的監牢了。
我大概睡了一個多小時後醒來,發現我身上有人幫我蓋上一條毯子,但是一條毯子還是不夠,雖然我身上穿了一件外套式的雨衣,但如果只蓋那條單薄的毯子,蜷曲起來的身體還是邊睡邊發抖,幾個小時之後我還因此而咳嗽了起來,後來也得知,而沒有跟我們關在一起的靜如也開始發燒,原本她可以去看醫生,但是被要求雙手必須銬上手銬、鐵鍊才可以出去,受不了這樣的屈辱,她毅然放棄看醫生的權利!我起來走動看看四周的環境之後,又繼續躺下來休息。在睡夢中,依稀聽到有別的韓國人進來的聲音,懶得張開眼睛瞧,心想大概是告士打道上的群眾慢慢被送進來了吧!
而二哥也因為律師Linda Huang的要求,可以出去和她談話,回來後二哥轉述律師這方面的透露,香港警方大概是想要把我們關到世貿開會結束之後才會放我們出去,香港警方也不會這麼笨,太早讓我們出去不啻是縱虎歸山。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Sir發給每人一包小餅乾,就是那種一包三片的餅乾,我不知道這時候發這種餅乾給我們是要做什麼?
◆得不到必須的水與眼鏡
清晨五點左右,我又醒來了,原因是因為剛剛拒按指紋的那位韓國人又敲又踢著鐵門,大聲喊著「police!~water!~ water!~」,但是叫了很久,沒有人理他…。我也在拍打聲中睡著了,因為實在是太累了。
到了八點左右,阿Sir從鐵門上的小洞送來了通心湯麵,一人一碗,大概是嫌我們這一間剛剛太吵了吧,竟然故意不給我們湯匙,大家只好把碗蓋折起來當匙子用了。起初我還覺得沒有胃口、吃不下,但是不確定待會會發生什麼事,怕沒體力、不吃還要餓肚子,只好勉強把那碗麵吃完。因為香港警方的作業沒有完全一致,所以才會出現像孔雀這樣什麼東西都被拿走的例子。跟孔雀的遭遇完全相反的例子是韓國人,他們飯後竟然還在監獄裡面抽菸,這些韓國人完全不把牆上寫著「No Smoking」這幾個斗大的字當一回事。而二哥的DV攝影機也還在他手上,他趁著最後的20秒,拍下了監牢的環境。吃完麵不久,阿Sir送紙杯送進來,我們總算可以喝水了。但是在這之後,我們總是需要不停的拍門踹門喊著「water!~ water!~」,很久之後阿Sir才會過來幫我們裝水。因此那位韓國人就跟阿Sir起了第一次的衝突,拿著剛剛的紙杯到洗手台裝水,向香港警察潑水。不過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刻意容忍,警察其實也沒有動怒,只不過我們後來就又沒有水喝了。後來我還看到一位白人警察,經過吳永毅的解釋,我才知道經過99年英國殖民統治的香港政府雖然已回歸中國幾年了,但還留有一部分的英國人在政府內部工作,擔任中階的指揮官,既不是首長,也不會在第一線面對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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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主旨:探討我國教師退撫制度的結構問題,並尋求解決之道。
二、主辦單位:教育改革協會、社團法人社區大學全國促進會、全國家長聯盟、福留子孫連線、高雄市教師會、人本教育基金會。
三、承辦單位:台南市社區大學
四、活動時間地點:
‧時間:1月14日,上午09:00-17:00至1月15日,上午09:00-12:00止
‧地點:台北市NGO會館(台北市青島東路8號)
五、活動對象:關心我國退撫問題的各界人士、立法委員、政府官員
六、研討會日程:
1月14日
09:00-10:00 教師退撫的倫理問題 兼論台灣教育的公共化/林朝成 林欣怡、史英
10:10-12:00 教育人員退撫制度之現況與未來檢討/陳銘彬 朱楠賢
12:00-13:00 午餐
13:00-14:50 改良退撫管理機構/張則周、吳忠泰
15:00-17:00 合理所得替代律與退撫新制財物改革方向/顏振寧、林奇璋
1月15日
09:00-10:20 可行的政策與法案設計/顧忠華 黃世鑫、丁志仁
10:30-12:00 如何布署社會動能解決問題/林孝信 共同討論
引言人簡介:
1.林欣怡:民間司改會執行委員,21世紀憲改聯盟秘書長,關心轉型正義。
2.朱楠賢:教育部人事處處長。
3.林奇璋:精算師接受過考試院的委託研究。FSA,EA美國財政部退休金簽證精算師。
4.黃世鑫:台北大學財政學系教授,財稅領域專家,多次參與我國財政改革政策擬定。
5.蕭麗卿:立法院法制局組長。
聯絡人:趙榮霞
聯絡電話:(06)2209503
傳 真:(06)2208692
email報名:edu.diy(@)msa.hine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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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11點左右,阿Sir進來點幾個人要出去,但是不知道要出去幹麻。於是我、二哥幾個韓國人就被帶到走道上再搜一次身,這次每個人身上的所有東西一律要被搜走,所以原本我身上僅有的紙筆也被拿走了,眼鏡(警察說他會放在牢房的旁邊,我需要用時憑編號跟他拿回)也是。二哥雖然堅持要留下他的眼鏡,但警方卻以保護我們安全的理由強制要拿走我們的眼鏡。最後警方帶我們繞了一圈,帶進原本那一間監牢的隔壁房繼續監禁。
剛剛才潑了香港警察水的那位韓國人(從後來的聊天中得知,他是擁有十萬隻雞的雞農,他的頭頂因傷而包著一塊紗布。),在看到白人警察過來巡視時,再去洗手台裝一次水,這次換成這位白人警察遭殃,白人警察也被潑水,他對著白人大喊「water!」,白人警察則藉口說他們很忙,等有空才能幫我們倒水,然後一位會說英文的韓國翻譯也過去幫腔,直說「that's your fucking problem!」
這一路上我「積極地」配合警方監禁,但是他們最後連我的眼鏡都要拿走時我就按捺不住了,他們說當我「需要」眼鏡時可以要回來,這不是廢話嗎?我眼睛看不到東西,我隨時都「需要」它來幫助我看清楚啊!於是我便向警察說我需要眼鏡,請他拿給我,我將手伸出洞口,他看了我的編號後走幾步路,在旁邊翻找了一下,然後跟我說他沒有看到SAF02518的眼鏡,我幾乎快抓狂,向他大吼「Find it!」。他也有點不爽地走出去,但不久後又走回來,從剛才他翻過的那堆袋子中找到編號SAF02518的眼鏡,再叫我把手伸出去對照一次我的編號確認後把眼鏡還給我了。既然他「正確」又「快速」地找回我的眼鏡,我理當要好好謝謝他,因此在接過眼鏡後,我「滿懷感激」地對他說:「Good dog!」,只差沒有伸手出去摸摸他的頭了。從監獄管控者的角度來看,為了宣示監控者的主權,大概就是讓被監控者不能隨心所欲,讓你知道在這裡我才是老大!權利書所寫的權利不算什麼。
◆韓國農民的獄中分工
中午吃完便當之後,韓國人帶領大家唱著這一個星期以來他們最常唱的一首歌,我們台灣人雖然聽不懂,但旋律卻早已熟記,所以也跟著一起哼。大家也為了今年10月一位參與抗議APEC大會的衝突中被韓國警方打成重傷陷入昏迷,不幸在前晚喪生的南韓農民默哀。最近在韓國有越來越多的農民因為生活陷入困頓,以喝農藥的方式結束自己寶貴的性命。然後大家輪流一個一個自我介紹,但是我和二哥不會說韓文,他們也聽不懂中文,幸好我們之中有一位在洛杉磯做移民勞工權利倡議的韓裔美籍NGO工作者Danny,他幫我們作韓-英翻譯。包含我及二哥,我們所在的監牢一共關了14個人,透過自我介紹得知再我們之中有果農、雞農、金屬工會的成員、KPL(Korean Peasants League)副主席(徐廷吉),也有幾位KCTU(民主勞總)的成員。
我們在裡面的時間大部分都在睡覺,睡醒了之後就問問別人有沒有什麼新消息,中間我們透過法院發表的一份聲明中得知我們之中有一些人會被起訴(所以就知道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會),但是究竟有多少人則不清楚。
為了消磨時間,韓國人會3、5人圍成一圈聊天,雖然聽不懂韓語,但是常常會隱約聽到跟中文很像的「韓國農民」、「勞動者」、「WTO」、「民主勞總」的字眼出現在他們的談話中,表示即使在獄中,他們對運動的討論仍持續著;有時會有人從不知道哪個方向的牢房大聲向所有人喊話(或是演講、傳遞消息),而大家也會認真地應和著,這種方法很能振奮大家的精神。我曾經透過Danny的翻譯詢問這些韓國人是不是第一次入獄,結果在場除了Danny以外在場的11位韓國人都曾經出入過監獄(其實二哥也不是第一次了),難怪我覺得他們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都很清楚,好像都有分工過似的,一關進來就知道要要水喝,連踹門的動作都讓我覺得很專業,大家也都很隨性的席地而坐,鋪張毯子就可以躺下,脫下鞋子放在毯子底下就是顆枕頭,入睡完全沒問題,而且大部分的時間大家也都在睡覺,完全看不出來有適應不良的情況。對於他們說:「看下次WTO會議在哪裡舉辦,出發之前,我們就把當地的監獄先租下來!」這種玩笑(豪語)我就完全能夠理解了。WTO確實大大的影響了大家的生活,以至於大家必須為生活而鬥爭,進出監獄對他們而言只是短時間內限制了他們的行動自由,他們對WTO的深惡痛絕可一點動搖也沒有。
我和孔雀按照原訂計畫是要在今天晚上啟程回台灣的,但是突然間被抓進來,無法和外界聯絡,我們很著急,深怕家人如果知道有台灣人被抓進拘留所會擔心我們的安危,所以吃完晚餐後我們便要求行使聯絡家人的權利,但是警察卻推拖他們很忙或是跟我們說:「later、later」,叫我們等一下,但是從喝水的經驗告訴我們,常常一等就是半個小時之後了。晚上八點(我們進來的第20個小時)孔雀被告知可以去打電話了,我們不停的盤算著待會要怎麼跟家人講,沒想到孔雀才去不到一分鐘就回來了,而且還破口大罵,因為警方限制我們撥打國際電話,我們只能打香港當地電話,這完全是欺負人,我們這裡有韓國人、臺灣人,大家都不住香港,打本地電話有什麼用?幸好二哥給我們他朋友的電話,透過他朋友我們才能告知在台灣的家人,我們現在很好。但是壞消息總是接二連三的出現,到了九點,警察宣布說所有人都不能打電話,現在我們連打電話的權利都被限制了!
孔雀非常焦急,他把警察叫過來他面前,當著警察的面撞牆給警察看,警察有點嚇到,趕緊說他還要去問一下。10分鐘後警察又恢復我們打電話權利,但仍舊只能撥當地的電話,這對我們來講已經是不幸中大幸了,孔雀的頭這下撞出價值來了(孔雀開玩笑對我說,回台灣之後我要請他吃豬腦)。
隔天中午警方一改之前的態度,不僅打開牢房的門,從大門把飯送進來,還稱呼我們「gentleman」,主動要幫我們倒水,我們非常驚喜,心中想著大概可以不用留下來吃晚餐了。可惜這只是個美麗的誤會。
午餐過後(大約是下午一點)美國使館人員與南韓外交部副部長相繼來到拘留所約談Danny與KPL副主席,帶來了一些消息,我們才知道警方已經在今天凌晨釋放了包括台灣與韓國在內的一百五十位的女性,所以推測不需要太久時間,警方也會將我們之中大部分的人釋放出去。到了傍晚,又有消息指出警方決定至少起訴10名示威者,但是到底是誰會起訴則沒有確定的答案。
◆Hope one day, we truly overcome WTO!
下午二哥去打了一通電話跟香港的朋友打探消息,這次警察沒有太多的刁難。回來後跟大家說從朋友那邊聽到,世貿會議已經有宣言出現了,發達國家承諾在公元2013年時完全取消對農業的出口補貼,在場的韓國農民覺得這算是一個好消息。不知道這樣的結果這跟我們升高緊張的抗爭有否關聯。不過對於這樣的結果我們也感到相當欣慰。
距離我們被抓進來的時間的第47個小時(如果是依照我們在醫院被警方帶走的時間算起已經滿48小時了,所以嚴格講起來,警方已經非法居留我們三個台灣人了!)韓國人首先被釋放,警方以每次三個人的方式慢慢的將韓國人釋放,當他們走出牢房的時候,我們隔著鐵門或握手、或擊掌相互道別,雖然相處只有短短的47小時,但在韓國人離開的那一刻我卻有莫名的感傷,我甚至在警方將台灣人與韓國人分開監禁的時候對那間牢房產生「認同」,一下子還不想離開那裡,這或許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監獄情結」吧!
回想這一個星期以來,除了必須肯定韓國農民、農民家眷、工人、教師為了生活而鬥爭,天天在會場外、在街頭上遊行示威,連進監牢都在所不惜的精神以外,從世界各地來到香港的參加反WTO示威的婦女、性工作者、漁民、移駐勞動者等等,以及所有深受WTO推動新自由主義政策而進行市場私有化、去管制化措施之害的全球公民也不能被忘記,她/他們沒來香港並不表示認同WTO加諸在其身上的傷害,也許她/他們在當地就地鬥爭,所圖的,也不是多麼遠大的利益,要的只不過是一個安身立命、能夠填飽肚子的訴求而已。
希望有那麼一天是,WTO,We Truly Overc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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