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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眼睛先生的文字國

162 Jan 19, 2006@Taipei

本期目錄


腳踏車環島:笑容將充滿每一個角落

雜文隨寫:咖啡時光

 




。 小平頭和他的朋友們
腳踏車環島:笑容將充滿每一個角落@港仔

在狹長的島嶼南邊高點騎車,兩邊的藍色的海伴著強風,像是在走鋼索一般的,讓人有點心驚。

不是風吹沙的季節,被馬路斷成兩截的沙丘只安靜的躺著。眼前大而直的下坡讓速度飆破五十公里,一直到發現迷路才停了下來問路。

 

生鏽的菸酒零售鐵牌被風微微吹動,兩個上了年紀的長者坐在木板凳上乘涼,在這個悠閒的午後,沒有人講話。

風撫過我的嘴,也順道將它摀上,要我先別打擾。我坐在雜貨店旁的小廟外休息了一陣,好不容易老闆娘從屋內走了出來,我向她買了包科學麵和養樂多,才順便問了路。

她告訴我騎過頭了,兩百甲應該要在港口那邊轉彎才對。

我往回走,果然找到了短短的縣道兩百甲。到了新庄,往西是恆春,往東是滿州。

 

循著墾丁鐵人三項的路線,經過了船帆石、龍磐、風吹沙、港口、新庄,到了滿州,等著我的是長樂、九棚和港仔。

這四十五公里路程,鐵人幾個小時就要來回騎完一趟。

雖然我加上休息,得花上大半天才能騎完。但進了新庄之後,少了海風的吹拂,多了一份山間的清新,雖然疲憊,但也有一份愜意。

 

我就這麼的騎了好久,直到一隻站在馬路中間的黑狗,擋住了我。

我把車速放慢,往路邊的雜貨店靠近,這樣狗可能以為我是要買來東西,通常做生意店門口的狗不太會咬人。如果真的來追我的話,老闆也會幫我驅開牠。

我把車停好,狗沒有靠過來,反倒來了兩個小孩。

 

「你騎腳踏車要去哪裡。」小平頭的孩子問我。

「要去九棚。」我說。

「你從哪裡來?」

「台北。」

「台北,很遠唷。」

「對啊,很遠的地方。」

「那你要去哪裡?」

「九棚。」

「去幹什麼?」這把我問倒了,我答不出來。

「你們要不要照相?」我問。

「好!我要照相。」

「來,到我腳踏車旁邊,我幫你們照。」他把年紀比較小的朋友拉到車子旁邊,我幫他們照了張相。

「來,你看。」我把相機遞到他面前。

「哇!哈哈!」他開心的大笑起來。好像不知道數位相機照完有螢幕可以直接看。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年紀比較小的孩子吵著也要看。

「我爸爸都不給我買玩具。」年紀比較小的孩子看完後說,他可能認為數位相機是一種玩具。的確,在某些地方,數位相機被當成一種玩具。

「也幫她們照。」小平頭指著騎一台腳踏車經過的兩個小女孩。

我幫他們四個人照了張相。

「來幫她照。」那是一個穿著繡著學校名字的運動服的小女生。我想她上學可能要走路或是做墾丁街車之類的公共巴士。

「我才不要照。」小女孩跑進雜貨店裡。

「這個可以拿出來嗎?」我想他是在問照片可不可以洗出來。

「可以呀,我回台北洗出來寄給你。」

我問他叫什麼名字,準備拿筆抄在筆記本上。

「怎麼寫?」

「我不會寫。」

「他沒有上學啦。」小女生從雜貨店跑出來說。

「有啦,我有去學校。」

「那不算啦,他去一下下又沒有去了。」小女生說。

「來,一起照一下。」原本不照相的小女生,也開心的照了張相。

「雜貨店是你們家嗎?」名字寫錯不是大問題,我可以猜個大概,但我得知道路牌才行。

「不是。」

「那你們家門牌幾號?」

「我們家沒有門牌。」慘了,他們家沒有門牌。

「那你家在哪裡?」

「我帶你去。來我照我家。」小平頭拉著我走。原來他家就在隔壁,他的媽媽和朋友在擺著桌子的騎樓喝酒聊天。

「小黑!小黑!來,這是我家的狗。」他說。原來那隻黑狗是他家的,而且還有其他三隻。

我幫他照了其中一隻,他笑得很高興。

「來,拍我們的鴿子。」他彎下腰,用手拍了拍地上的鴿子籠。

「請問一下,弟弟名字怎麼寫?我回台北要把照片寄給他。」我把話一次說完,省得被人懷疑我的意圖。

「哪一個剛?」我問。

「無敵鐵金剛的剛啦。」他媽媽的朋友說。

我還搞不清楚無敵鐵金剛的剛是剛還是鋼,不過我想他們也搞不清楚,我在本子上寫上他的名字,我想這樣應該可以讓郵差把信交給他媽媽。

「那請問你們的門牌是?」

「我們沒有門牌,被我拆下來丟在裡面,哈哈。」

「沒有門牌哪有要緊,郵差知道門牌號碼啦。」他媽媽的朋友說。

「請問這邊到九棚還要多久?」我順便問點正事,太陽已經離山頂剩三隻指頭的距離,我想聽到些好消息。

「九棚喔,五分鐘啦。」他媽媽的朋友說。

「哪有這麼快,五分鐘不可能啦。」

「我上次騎摩托車去那邊,二十分鐘不用啦。」另一個朋友說。

「人家騎腳踏車你以為是開汽車喔。」

「腳踏車也有快跟慢呀,那個什麼鐵人的就都很快。」

「開汽車也要看是開什麼樣的汽車,汽車也有跑不快的,上次 … 」他們又變成閒談。

「請問後面還是上坡嗎?」我打斷他們的談話。

「沒有啦,前面一點點過去就都是下坡啦。」

「到九棚都是?」

「對啦,都是啦,用滑的就到九棚了啦。」

「謝謝。」我不敢相信我的好運氣。

「再見,我要走囉。」 我對小平頭說。

「來,照我的朋友,那個是我的朋友。」小平頭又叫了另外一個朋友。一個有著一對長眼睛的小男生站在馬路對面。

我想這個村子裡的小孩應該都是他的朋友。以前我住的村子裡的小孩也都是我的朋友。

「來,大家一起照。」我幫他們照完相,他們照例看得大笑。我回到停在雜貨店前的腳踏車邊,準備要上路了。

「我真的要走囉。」

「那你等一下要回來喔!」年紀比較小的孩子說。

「我要去九棚,等一下不會回來了。」

「要去多久?」

「去很久耶。」

「那你要回來喔,給我們看照相。」

「我會把相片寄給他,你們每個人都會有。」

「你要慢慢騎喔。」小平頭對我說。

「好。」我跨上車,真的準備離開了。

「你要慢慢騎喔。」我坐在車上,小平頭又叮嚀我一次。

「好,我會慢慢騎,那照片會久一點才寄給你喔。」

我鼓起勇氣摸摸他的小平頭,跟他們說再見。

一連十分鐘,大約六七公里的下坡彎路,讓我很輕鬆的到了九棚。

雖然地勢高上許多的八瑤已經離我遠得幾乎看不見,但我一直對小平頭沒有上學這件事念念不忘。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小平頭是否到了應該上學的年紀。他看起來不過六七歲,如果是沒有上幼稚園,或者晚讀一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這不是重點。

 

因為我所難以釋懷的是「有人可能沒有接受教育的機會」這件事。

比起城市裡的孩子,居住在偏遠的地區的孩子,要上學是件相對辛苦的事。很多偏遠地區的孩子為了唸書,離開父母到平地的親戚家。沒有親戚的,有的要等許久的車或走許久的路才能到學校,更有人因此沒有唸書。

而這還只是表象。

唸完小學,未來還有國中、高中、大學,甚至研究所。

沒有補習班,沒有校內激烈的競爭,沒有家長的嚴格要求,太多太多的問題,讓這些孩子所要走的路比平地的孩子辛苦許多。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我又不得不這麼想。因為我好歹完成了大學的學業,還曾因此有份收入不差的工作,也因為這樣才在這裡騎腳踏車。

 

空曠的吉普車隊停車場裡,兩隻大型的看門狗追出來對我狂吠。

我回過神來,騎一大段路才擺脫他們,路旁的一個歐巴桑正在院子裡收衣服。

「請問這裡是九棚嗎?」

「對,這裡是九棚。」

「那港仔跟這裡不遠,對不對。」

「港仔要往前走。要過那個山。」她指指前面的山,如果要拿什麼高山大岳來比的話,那是座很矮的山。

雖然經過一天的雨淋日曬,我已經累了,不想再遇到任何的山或是坑。但真的遇到了還是得繼續騎下去。

 

太陽第一次在西邊的山頭落下,半顆黃豆大的月亮在天空中出現。我在天黑之前趕到一樓經營雜貨店的民宿,在隔壁的餐廳吃完晚餐後,買了份報紙上樓,洗完澡之後,邊擦頭髮邊看看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

 

頭版頭條的粗體大字寫著:宋帶扁宋會十共識會胡錦濤。

下方則是兩張照片。

一張全身癱瘓的盲眼女創作人藉著擺動額頭操作「注音溝通版」和「摩斯碼溝通輔具」的照片。還有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頻頻拭淚。他們正在看是一部名為「黑暗中追夢」的紀錄片。

詳情得見內頁,我翻開內頁。

這則新聞是彰師大特教所的萬明美教授將過去十年觀察追蹤三名多重障礙盲生的研究成果,拍攝成紀錄片播出的相關報導。

故事中的三位主角,一位之前被認為是嚴重智障,後來被鑑定為擁有絕對音感,現在能演奏十多種樂器的呂文貴。一位是有超強記憶力,能靠聲音分辨火車種類、車廂數聽聲辨物的林偉智。還有一個是腦部中樞神經受損,導致眼盲、全身癱瘓且無法言語的創作人莊馥華。

這些多重障礙盲生有嚴重的溝通障礙,花了約九年的時間在黑暗中摸索,全靠他們用自己的方式找到生命的出口。

報紙上寫著當紀錄片最後播出莊馥華用盡全力,多次嘗試,終於說出,「我想要念大學,把愛傳到世上每個角落」的時候,許多在場觀看的觀眾感動的頻頻拭淚。

我看完他們的故事,想起天真無邪的小平頭和他的朋友們的笑容。我覺得又感動,又難過。

 

唸書的時候,課本上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又說要怎麼收穫,先要怎麼栽。

工作以後,我瞭解了有些時候,再怎麼努力,也不見得會有收穫。但我還是用比較正面的態度告訴自己:努力不一定會有收穫,但不努力必定沒有收穫。

但我很少想到,和我有著不同遭遇的人,就算和我一樣的努力,收穫也大不相同。

不過就算如此,每個人都還是得努力下去。

 

當我想到這裡,難過便超過了感動。

不是因為我自己,而是為了其他不如我幸運的人。

我已不是一個憤世嫉俗的年輕人了,批判這個社會的不公一點安慰不了我。

 

我只是覺得有點難過。

 

書上說,藝術家總是有悲天憫人的情懷。

雖然我不是藝術家,只是個書蠹蟲,但也正處在悲天憫人的情緒之中。

書上也說過,藝術是塑造一個具體,藉以反映社會生活,表現創作者思想感情的一種社會意識形態。

如果是這樣,那藝術該是人人本皆有的的能力,可能是腦袋裡塞了太多所謂的知識和技能,讓人不小心忘記了這種能力。

 

悲天憫人,也是人人本皆有的,只是有時我們不小心忘記了而已。

 

獨坐在冷氣機嗚嗚價響的房間裡的我,用手抹掉不知為何會擠在眼窩裡的眼淚。

我想我是累了。

幸福得累了。

我需要休息,才能帶著笑容和活力去面對每一個明天。

 

最後。

 

謹節錄莊馥華在作品 << 月亮航行 >> 中的一段作為結尾。

 

我如月亮,上帝的愛如太陽般照耀,反射出亮光。有了家人的扶持,朋友的幫助,我就能堅定地航行。

  本以為寫出心中的文字鼓勵人,就已經是我的極限,誰知道畢業後我跟媽媽搭飛機到了台東馬偕醫院,我用同理心鼓勵那裡的病友。其中有一位姊姊跟我的境遇相似,當他努力學會 「溝通板」的時候,我們都哭了。下午的時光,我們到了海邊,這是他受傷一年多後第一次出遊。希望他能走出悲傷,希望我們的黑夜能隨著浪花捲入海底,不再翻騰。

  「壓傷的蘆葦祂不折斷,將殘的燈火祂不吹滅」。安慰了人,我也同時得安慰。生命是可貴的,每一個人都需要被愛,被平等對待,愛會跨越界限,笑容將充滿每一個角落。

  走過佈滿荊棘的道路,迎接我的是撲鼻而來的芳香。

 

< 註 > 莊馥華的網站: http://www.cherry.in-tw.com/

黑暗中追夢紀錄片 DVD 的義賣網址: http://61.71.180.25/cherry/DVD.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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