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文學報☆ 雙手擁抱幸福：《幸福比完美重要》─智邦公益電子報─台灣最大公益電子報發行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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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台北國際書展，九歌的位置很好喔！摩拳擦掌，新年過後就～衝啦：p

↘新年，看溫馨好文：分享連續五年當選金石堂最暢銷女作家楊小雲最新散文選集《幸福比完美重要》中，有關手的一篇文章，祝福大家在新的一年，擁抱幸福～：）

時間：2006年2月8日～12日
地點：台北世貿中心（台北市信義路五段五號一樓）
九歌位於一館B710攤位（位於B區的大走道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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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幸福比完美重要
作者：楊小雲
定價：350元
特價：149元

手的故事／楊小雲◎文

聖誕節前一週，任職山區國小的林老師，要她任教的二年級小學生，畫出自己最想得到的聖誕禮物。

她私下想，這些貧窮人家的孩子所要的應該是些日常用品或文具、食物之類，只要不超過一百元，我一定買來送給他們。她這樣對自己說著。

孩子的圖畫繳來，果然多數是些鉛筆盒、小刀、原子筆、球鞋和巧克力之類的小東西。但是，當她看見阿杜斯的畫時，她呆住了。

那是一雙筆觸十分樸拙，線條不工整的手。

這是誰的手？

全班同學被這個抽象又怪異的內容吸引住了。

「嗯，大概是上帝的手吧！」一個學生說。

「不，像是農夫的手。」

「我覺得是魔鬼的大手。」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唯獨阿杜斯緊抿著嘴唇，眼眶盈著淚光。

林老師要大家安靜下來，寫自己的功課，然後她緩緩走過去，溫柔地問：

「這是你最想要的禮物？」

阿杜斯的頭埋向胸前，輕輕地點了下。

「可以告訴老師，這是誰的手嗎？」

「是……」阿杜斯哽咽地低誥：「是……我媽媽的手。」

「啊？是你母親的手？」林老師驚詫地自語著。隨即她想起剛到校時，曾前往每個學生家做過家庭訪問，記憶中，阿杜斯沒有母親，家裏只有父親、祖父母和一個妹妹。

「老師，我好想牽媽媽的手……。」

前不久赴峇里島旅遊，在多項海上活動中，選擇了深潛。

自恃游泳技術不錯又愛海，更增添了下水一探的決心。

待換上有如束胸的潛水衣，戴上扣住鼻孔的面罩，登起巨蹼般蛙鞋，方知不那麼簡單。

搭小船出海，正式裝備上陣。先在腰間綁一圈鉛塊腰帶，再揹起氧氣筒，然後，在多人攙扶下，滑入海中。儘管海水間早有一位教練等在那兒，儘管他一再用印尼腔中文說：「沒關係，不要怕，很安全。」我的一雙手卻是死命抓著船沿邊的舊輪胎不敢鬆開，直到一雙冰冷陌生的手伸過來握住了我那雙緊張不安的手，一顆心才漸次安定下來。

透過蛙鏡，接觸到一雙清澈、友善帶笑的眸子，那眼神有種奇妙的安定力量，讓我立即感應到，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吧。

於是，那雙陌生的手輕輕地牽著我，一點點往下潛，悠游在繽紛美麗的海中世界；魚兒在海裏自在地游著，海藻、海草迎水飄曳，珊瑚礁石，有如繁花似錦，美不勝收。我已然迷醉於美麗的海中世界了。忽然，左手撈了個空；接著，右手也抓不到依憑。一剎間，恐懼攫住了我，失據使我驚慌，立即旋身尋覓，有如迷路的孩子一般，急切地找母親的手；應該僅僅是彈指之間吧，在轉身中，教練的那隻手便已出現，幾乎帶著一份粗魯，我用力抓住那隻泡得發白的陌生手，有如抓住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那份妥貼、安全與放心，直暖入心窩，在那一刻，那隻陌生手所帶來的溫暖，是無可比擬的。

原來，教練只不過側向正前方去拿了些麵包，好讓我體會餵魚之樂。這回，我右手舉著麵包，左手可是牢牢地、緊緊地扣住教練的手。

上得船來，才發現那教練好年輕、好帥，他咧著白牙，笑得燦爛，頑皮地說：

「妳的手力氣真大。」

穿著筆挺的燕尾服，踩著優美的結婚進行曲，二十八歲的明仁一步步莊嚴地步上紅毯，立定在禮壇前，等候由岳父牽引前來的新娘。

新娘走得很緩慢，一手捧著鮮花，一手挽著父親，嬌羞中帶著幸福的淺笑。

當新娘來到禮壇前，岳父溫柔又莊重地將女兒的手交到明仁手中，眼眸中泛著淚光，深深地、深深地望向明仁，那裏面有太多高過語言的叮囑，和一句重要的宣告：「我把女兒交給你了。」

明仁輕柔地牽起妻子的手，他知道，從這一刻起，將永永遠遠地牽住這隻小手。他忽然明白台語中將另一半稱為「牽手」的真意，有些微惶恐，但比這更多、更大的是擁有的幸福，以及自覺重要的驕傲。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悄然地浮上腦際，他向岳父傳遞了一抹「了然於心」的微笑。

多年前，父親因身體不適住進榮總，大陸的姊姊得知消息後，焦急地趕辦回台探親手續，豈料父親病情急速惡化，醫生在為他切開胸腔後，赫然發現癌細胞已然侵噬大半個肝臟，無奈中只有黯然宣佈最後期限。

四十天後，父親在盼到美國的小弟，卻來不及等大陸姊姊之際，辭世長眠了。

三個月後，大陸兩位姊姊終於獲准來台奔喪，她們將一小袋由家鄉帶來的米和家鄉的土供在墳前，兩人雙膝一跪，便放聲大哭。四十年的委屈、想念、難以彌補的憾恨，多少哀嘆、多少苦楚，盡皆流瀉在那淒厲的哭聲中，冷風吹拂著已做祖母的大姊花白的頭髮，淚水縱橫於深深的皺紋間……。過了好久、好久，在她們哭聲漸弱時，我趨向大姊，伸手將幾近癱軟的她扶起。當我的手觸及大陸姊姊的手時，一顆心立即劇烈地痛了起來，憐疼不忍又羞愧的淚，撲簌簌地落在大姊那雙指節粗大，皮膚乾裂如砂紙般的手掌上。

那雙手強烈地說明了大陸姊姊所經歷的一切磨難、艱辛和過人的艱忍，強韌的生命力。在大陸姊姊手中，我第一次領悟到生命的尊嚴是在於生命本身。

手，是人體各部位當中，最沉默，承載最大，任務最多，表情最豐富的器官，也是與外界溝通、接觸最頻繁的外交官。

生命中第一隻溫暖的大手，來自母親；在媽媽手裏，孩子領會了愛與關懷，感覺到安全和溫暖；母親的手，應當是開啟孩子心靈之愛的第一把鑰匙，更是牽引孩子進入愛的王國中的生命導師，若在成長過程中少了它，那失喪感和說不出的落寞，將是巨大無垠又深遠綿長的。

已經做了母親，熱愛和孩子牽手的玲珠，每談及自己母親時，便神情黯然，不勝唏噓。

「我從小就懷疑自己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記憶中，媽媽從不抱我、不牽我的手、不摸我……媽媽總是那麼高雅，那麼冷淡，那麼不苟言笑，那麼難以親近。自從國小一年級時我在學校挨打，回家後直奔向母親懷裏想撒嬌，結果竟被母親推開之後，就再也不敢靠近她了。直到她病逝，我都不敢握她的手，有一兩次，我曾衝動地去抓她削瘦的手，都讓她輕輕甩脫。母親的手，到最後都充滿著拒絕……我想她這輩子從不曾愛過我……」

相對於母親的手的溫柔，父親的手所透露出的訊息，是安全、是權力、是依靠、是巨大。偶爾也可能是暴力、是危險。

和父親比腕力，是森和從小到大最快樂的親子互動。

第一回交握時，森和只覺父親的手大如山、堅如石，溫潤厚實，踡伏在父親手掌中，好安全、好妥切。只是，任憑他拚盡全身力氣，就是扳不動父親一根手指。

漸漸的，父親的手不再那麼巨大，上初中時，森和已能和父親十指交握，且得以扳動傾斜到十五度左右。

當兵第一次休假回家，扔下揹包，第一件事就是「和爸爸比腕力」。「現在我可是大力士了喲！」森和驕傲地說著。

那天，三戰兩勝，父子兩人都掙紅了臉。結果，森和第一次扳倒了父親，但敗北的父親，臉上流露出的卻是絕對的欣喜，父親用力握住森和的手，「兒子，有你的！」

出國前夕，森和要求「再比一次」，他知道這回不是真的「比」，而是想多和父親相處一會兒。父親彷彿知悉他的心思，兩隻手交互緊握著，定在桌面上，不向左也不往右，就那麼緊緊地、緊緊地握合著，半句話也沒講，但森和說：

「我覺得父親的手，向我說了千言萬語。」

一個年輕人要進城工作，臨行前，父親告訴他：

「大都市裏不比咱鄉下，一切都得靠自己，要是有困難想找幫助時，記著，順著自己肩膀往下找就對了。」

順著肩膀往下找，那正是每個人所能尋及最初、最終，最可靠的助力來源──屬於你的那雙手。（選錄自《幸福比完美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