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一本專門講一些名女人的故事,第一個吸引我注意的,是一百多年前一個法國的鄉下窮女孩。
葛布萊兒(Gabrielle)的媽媽早逝,爸爸把孩子們丟到孤兒院後便揚長而去,再也沒有回來。當時她十二歲。她的世界完全變調,但是她隱藏起來,拼命工作;她好強好勝的個性絕不會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因為孤兒院是修女經營的,她後來被給予兩個選擇:當修女或是讀書。她決定繼續學業,雖然在學校,像她這樣的窮小孩是不能和有錢人家的小孩混在一起的。這個時期的她便強烈地感受到階級不平等的劃分帶來的恥辱感。
她學當一個裁縫來養活自己。畢業以後,白天她當裁縫,晚上她去類似夜總會的地方唱歌。就從這時候開始,她的個人魅力開始發揮而讓她嶄露頭角。她不是最好的歌手,但是她善用氣質和個性上的吸引力,很快就成為最受歡迎的明星,也藉此認識了許多社會高階層的人物,並被取了個藝名:可可(Coco)。也從這時開始,她看到許多有錢婦女的衣著帽飾實在又笨重又複雜又難看,尤其是帽子。「在那樣帽子裏的大腦怎麼能夠作用?」她諷刺道,同時自己設計了許多不同款示的衣服,以簡單大方為訴求。然而人們不喜歡她特異獨行的作風,所以剛開始她的設計並不是太受欣賞,除了她出的輕便帽子以外。
在她二十五歲時,她的有錢男友借她錢開了個小店。機會來了:適逢第一次世界大戰,女性的衣著連帶的因為經濟問題而轉向簡單口味,她的店終於大大賺錢,她被推向事業和社交的高峰,許多世界著名的藝術家,包括畢卡索都成為她的朋友。但是就在這時她遭到感情的打擊──借她錢的男友後來嫌她出身低微,捨了她而娶別人。據說可可痛苦不已,情絲難斷,仍然與這男人藕斷絲連,一直到他車禍去世。
到了五十歲時,她的獨到眼光和高明手腕已經讓自己一手創立的企業成為一個流行界的帝國,有四千多個員工,每年賣出兩萬八千種設計款示的衣裝。但是她仍不滿足,更勇敢地伸展到其它領域:珠寶和香水。她混合八十多種花的香味製成獨一無二的香水,用她自己的姓來命名,還加了個神秘的號碼:香奈兒五號(Chanel
No.
5)。世界又被掀起一股轟動。一直到今天,既使她已經去世三十多年了,香奈兒在變化無常,存活時間如曇花的流行界仍是世界最頂尖的領導之一而歷久不衰。
香奈兒是個很受爭議的人物。她聰明、奮鬥不懈、獨立果斷、意志堅強、極具個人魅力。各方女性不管老少都爭相向她看齊,不管是外在內在。然而她同時也渴望虛名,恥於自己卑微的過去而極力否認身世、感情世界複雜、甚至在二次大戰德軍佔領法國的時候,勾搭上一個納粹軍官而遭人詬病(也因此造成戰後事業的慘澹下坡和她的被放逐,不過後來她又東山再起)……有人崇拜她,有人欣賞她,有人拿她當偶像;但也有許多人不屑她的作風,責難她過於強勢和惟利是圖的人格,看她是個虛榮膚淺的女人。
她的感情史複雜而變化多端,然而不知道是她的個性或環境使然,所有的關係到最後都無疾而終。除了第一個小開男友和納粹軍官外,她還曾和一個小她十一歲的男人同居(當時她三十七歲),也當過人家第三者,最後她結識英國某位男爵,還認真考慮過搬到英國住,但後來男爵仍是娶了別人(一方面也是她開始老了;那時她已經四十六歲)。有人說她情感上的跌跌撞是讓她這麼尖酸刻薄而孤傲的主因之一。無論如何,這樣一個恥於自己過去,難以接受自己的人,如此極盡全力擺脫貧窮低微和心中的孤寂,卻在愛情上最後落得一場空──她終身沒有結婚──想必不太好受。但她太傲了,絕不會表現出來。
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人?是個值得崇敬的人物或是個小頭銳面腦袋尖尖的浪女?可可香奈兒就讓各位定斷。然而深林的感覺是:香奈兒是個有瑕疵像你我一樣的平凡人。也許在許多事上我們會覺得她太只想著自己,太自我中心了;這會是她的污點;然而考慮到她悲憐孤獨的出身和恐懼,她強烈個性及不屈不撓的奮鬥,還有渴望愛情卻不斷失敗的遭遇,我們至少也會了解的。
深林◎個人電子報:野人的太陽|站地手札|明日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