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尋夢──
螞蟻博士林宗岐(下) 文.李珊 圖.莊坤儒
漫漫長路 林宗岐首先要做的,是台灣「螞蟻相」的調查、分類和標本建檔。 1990年,日本學者曾整理出台灣文獻紀錄的螞蟻相共197種。在這個基礎上,林宗岐又歷經十多年的田野採集,將紀錄推進到276種,並陸續補起了早期有紀錄但是缺乏標本的九十幾種螞蟻。採集螞蟻雖然難度不高,但某些習性特殊的螞蟻仍足以讓人抓狂。林宗岐就曾為了採集一種螞蟻而尋覓七、八年才如願。 「有一種『細蟻』,台灣以前沒有紀錄,但是日本、中國、菲律賓都有,推測台灣也應該有,」林宗岐解釋,細蟻終生潛地活動,本來就不好採集,又因瀕臨滅絕而更為珍稀。唸博士班時他在惠蓀農場無意間採到一隻,但附近土壤卻遍尋不著蟻巢,其後幾年間他又去了十多趟,次次落空。最後才在宜蘭福山植物園的研究行程中意外採到一整巢。原來那天大雨傾盆,深居地下的細蟻爬到淺土層而被他發現。林宗岐才知道原來細蟻潛地的深度有10至15公分深。 「做昆蟲基礎研究,要耐得住寂寞,」一路帶領林宗岐的吳文哲表示,分類學家的養成時間極長,需要紮實的理論基礎如遺傳學、進化學、系統分類學等,還要有豐富的田野經驗,視野才夠廣。一個優秀的分類學家,可以上通生態、環境,下通基因、蛋白質,無疑地就是一個現代的博物學家。 要持續研究,需要長期經費支助,而國科會等研究機構的經費申請,通常以全球關注的議題或醫學、電機等應用性高的科學領域分配較多,基礎研究預算有限,競爭非常激烈。吳文哲舉例,目前國科會以發表在國際期刊的論文數量及國際期刊引用次數的多寡,做為贊助評比的標準,很不利於基礎的分類研究。因為別的學門一年可提出10篇論文;做生物田野調查的,卻需要多年的研究累積才能提出一篇,當然競爭不過。 林宗岐表示,他從碩士班到博士後研究,11年來,每年約需60到100萬元的經費來支付實驗、出差等開銷,若不是吳文哲老師支援,許多研究將無以為繼。 沒有蟻后的螞蟻 行為模式同樣十分特殊的「畢氏粗角蟻」,是林宗岐近年一直在研究的對象。這種台灣和琉球特產的螞蟻,最大的特色是沒有蟻后。「在全世界1萬5000多種螞蟻中,無蟻后階級的螞蟻種類只有5種,」林宗岐表示,粗角蟻打破了螞蟻群落繁衍最關鍵的蟻后機制,而把生殖的責任分配給每隻工蟻,以便提高生存機率。牠們還會直接攻入各類螞蟻的蟻巢,吃掉別人家的幼蟲,而導致那個群落衰亡。種種優勢集於一身,說不定數萬年後,粗角蟻將會取代大部分的螞蟻。 粗角蟻為何可以不用蟻后繁殖?其中的奧秘,提供了許多生物科技的研究想像空間。再者,螞蟻幼蟲在蟻巢中通常都受到層層保護,「為何粗角蟻能夠克服對方強烈的攻擊,直攻別人家的蟻巢核心?」也是他研究的方向之一。在「入侵紅火蟻」事件後,林宗岐把腦筋動到粗角蟻身上: 透過實驗室「培養」牠們吃紅火蟻幼蟲的食性來做生物防治,比引進外來種天敵抑制紅火蟻適合。 林宗岐表示,經過近一年的選擇培養、累代遺傳,目前實驗室裡的粗角蟻已經相當喜歡吃紅火蟻幼蟲了!等到牠們100次覓食、99次會去吃紅火蟻幼蟲時,就可以大量繁殖,放到紅火蟻危害嚴重的區域,抑制紅火蟻的數量,同時恢復其他被紅火蟻驅逐的螞蟻種類的生機。 「國家培養我十多年,紅火蟻來了,本來應是我回饋的時候,」林宗岐表示,前兩年奔波各地調查鑑定、策劃防治技術,成了媒體追逐焦點,雖然不勝其擾,但他願意承擔。對於政府防治紅火蟻的政策搖擺,他也直言不諱,憂心台灣將錯失防治的「黃金10年」。 遠離鎂光燈後,除了在學術崗位繼續盡力,林宗岐有感於近年優秀學生有心做基礎研究的風氣比他們當年更薄弱,他希望將吳老師啟發他們的研究精神傳承下去,同時,也自在地在實驗室裡探索螞蟻世界的奧秘。 (本文節錄自台灣光華雜誌2006年03月號) |
以沒有蟻后聞名的「畢氏粗角蟻」正在搬運其他蟻類的幼蟲餵食自己的幼蟲。圖中左下方較大隻透明狀的幼蟲是別人家的孩子,右方和上方的多隻幼蟲則是粗角蟻自己的寶寶。(林宗岐攝)
台灣常見的「花居單家蟻」正在吸取昆蟲繭所分泌的甜性物質。(盧耽攝)
歸類在「家蟻科」的「印度慌蟻」是台灣居家環境附近常見的螞蟻,它們的身體有貯存能量和水分的功能。(盧耽攝)
「黑棘蟻」是台灣低海拔山區常見的螞蟻。這隻黑棘蟻正在採集植物分泌的蜜源。(盧耽攝)
孕育生命奧秘的森林是林宗岐最初的愛戀,也是他與學生優遊徜徉的研究天堂。圖為福山植物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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