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歷過「威權統治」時期的台灣，在要求改革的過程當中，逐漸形成了一套「改變至上」的價值觀，凡事靜不如動、變優於不變，否則，即有可能被廉價又粗暴的冠上一頂「保守」、「衛道」、「反改革」，甚至「既得利益者」的大帽子。而至此，公共政策遂成為膚淺的立場表態，人民的智能不但未能隨著自由空間的增加而逐日提升，反而成為懾人心魂的立場魔笛下的起舞者。近日來關於文言文的爭議與九九乘法的起死回生，正是最典型的例子。

文言文和九九乘法都曾被視為落伍的玩意兒，甚至還被扣上即為「反動」的大帽子，例如，文言文就是中國、就是落伍，甚至就是不愛台灣；而九九乘法則是灌輸、填鴨、不求甚解，甚至是阻礙思考能力增長的代表禍首之一。

的確，在學習的某個階段來說，學習文言文或是九九乘法，可能都必須經歷一段不是那麼愉快的「死背」的過程，而若是再遇上個懶散一點、責任感稍遜的國文或數學老師，那麼，痛苦指數還會倍增，令人思及便倒盡胃口。因此，便有部分家長、學者遂以「快樂學習」、「解放思考」等動人心弦的口號為目標，倡議廢除九九乘法表的背誦、降低文言文的課文比例。

然而，這個問題並非表面上所看到的那麼簡單。「死背」、「痛苦」就一定錯，從而將其廢除就一定正確，這種二分的簡單邏輯，正是過去十多年來侵蝕我們的教育基礎的動能之一。從一方面來說，死背或痛苦，是因為教學方法不當，在這個意義上，「建構式教學」的確是有其意義的，但是卻有不少決策者或意見領袖們，錯誤的將「建構式教學」當作完全的替代物，凡有「背」的成分的，就將其視為「禁錮思考」的根源、除之而後快，卻不思及這二者之間實可相互輔助與輝映的。

就另一方面而言，即使不是每個老師都能擁有足夠的教學能力，去引導學生從文言文與九九乘法的背誦中體會意義，並掌握而活用，但「背誦」本身亦有其深遠的意義。因為知識的學習並非僅有當下可掌握者、貫通者，才可稱為學習成果，在許多時候，只要我們能維持一個受教的環境、學習的動機，那麼，知識是可以經歷過一段長時期的「沈潛」、「醞釀」或「沈澱」之後，而「大器晚成」的。如同佛法修習有「頓悟」、「漸悟」之分，知識學習也同樣具有這些不同的過程，孰為優劣？難以斷定。

經歷過「改變至上」歷程的台灣社會，在九九乘法從新復活的這個時候，應該反思過往不察而形成的上述價值觀。至少，我們應該知道的是，「改」並不一定就是「革」，改也有可能僅是「變」；「改」也不一定是「改良」，在很多時候，只是單純的「改向」。改或不改，孰優孰劣，是需要先去除表態文化與帽子文化之後，才能深刻討論的。

近來立法院正研議修改破產法，以解決約70萬卡奴的債務問題，銀行業者不斷呼籲要「嚴格把關」，避免小額破產案例爆增，讓銀行蒙受損失，進而調高放款利率，全民受害。另一方面，航發會投資高鐵45億元被裁定非法，然而交通部卻堅持力挺高鐵，非但不會徹資，還要繼續支持投資高鐵。

俗話說：欠人小錢，擔心受怕；欠人大錢，誰都不怕。小額信貸的債務人以「卡奴」的身份集體現身，迫使政府、銀行不得不讓步，為自己的管理疏失、放款浮濫負起責任。不過如上所述，銀行仍能將之轉嫁給一般需要借貸的民眾，讓他們與卡奴對立。至於像高鐵這種超級債務人，政府追加預算還不夠，航發會也要修改章程投資，以符合BOT政府出資不超過20％的限制，並且已放款數百億的銀行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貸出3百億，誰都怕它倒閉而拖累了自己。

誰怕誰？政府與銀行擺明柿子挑軟的吃，對欠債最多的企業提供各種優惠與融資；對個別貸款的民眾卻咄咄逼人，等於拿受薪階級的納稅人與債務人來養高鐵這種企業。卡奴與其他貸款的民眾其實是一樣的，銀行提高放款利率只會製造更多卡奴，當卡奴的陣容越來越龐大且團結的時候，再來看看誰怕誰！

財團法人中華航空發展基金會之前為投資高鐵而修改章程被台北地院駁回，因此已投資的45億成了非法資金，昨（7）日立法院國民黨團召開記者會，要求政府撤資180餘億元。其實高鐵不只接受政府投資上百億，向銀行也借貸超過3百億，日前還傳出要以周邊經營權再借二胎貸款，實在是個吸金集資的無底洞。

近年來所謂「公私夥伴關係」、「公辦民營」的說法成為主流，據說是結合民間經營的靈活與效率，以及政府提供公共性質服務的最佳辦法。然而，我們已經看到，這種公不公、私不私的四不像經營方式有多麼的無效率，而且貪污舞弊的陰影幢幢。高鐵之所以無效率，通車日一延再延，就是因為「公辦」，讓它有恃無恐；而吸金眾多到令人不得不懷疑事有蹊蹺，也是由於政治力介入施壓，迫使銀行違背經營的市場原則超貸予高鐵。當然，政府也投資了不少以「穩定軍心」，讓銀行放心超貸亦是一種方式。

BOT若真能如支持公辦民營者宣稱的省錢又有效率，那麼高鐵何以致此？這不只是主政者的問題，從國民黨到民進黨政府一以貫之，沒什麼不同，所以此乃制度問題。最近立院恰好在討論修改破產法，我認為政府對高鐵的支持應該也要有個「停損點」，要是真的不行，讓它破產算了，總不能一直當它是個無底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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