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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專題 ◎ 2006-03-09
══════════════════【立報】═══════════════════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6-03-09》

本期內容
  ◎形上的流亡:捕捉存在的關鍵詞米蘭‧昆德拉筆下的生命悖論之四 
  ◎教授爸爸週記:一條河兩個世界 
  ◎吾思吾師 找回教師熱情與尊嚴徵文比賽 



形上的流亡:捕捉存在的關鍵詞米蘭‧昆德拉筆下的生命悖論之四
  宋國誠
〈搭車遊戲〉(The Hitchhiking Game)是一篇非常成功而有趣的短篇,昆德拉把對愛情的嚴肅反思,置放在一次輕薄而放浪的遊戲裏,通過靈與肉的掙扎、真實與虛幻的鬥爭、莊重與輕佻的拉鋸,來表達一種「真愛不容戲弄」的觀點。

真愛,不可兒戲

女主角始終擔心她的肉體,擔心肉體會給她帶來愛情的災難。不是因為她長得難看,正好相反,她擔心她誘人的肉體會讓人忽視她的心靈。

小姑娘是個靈肉分離主義者,實際上是個唯靈主義者,她在年輕的愛情中感到幸福,這種幸福反而正是來自靈肉的合一而不是「重靈輕肉」,但是姑娘還是擔心自己不夠「肉欲化」,在她嚴肅而莊重的外表下,她擔心自己不能獻給她的年男友一種經由肉體所散發出來的輕佻的浪漫。而男主角,一個備受工作壓抑、政治監視、毫無私人生活空間的好好先生,他渴望一種無憂無慮的生活,實際上,他應該得到解放。於是,在一次長途旅行中,她玩起了搭便車(情欲搭訕)的遊戲。

經過短暫的尷尬,很快地,飛速的車子駛離的現實世界,進入幻想馳騁的天地,車開得越遠,真實就越渺小,幻想就越真實,男友樂於化身獵豔司機,姑娘滿足於便車女郎。車廂裏,是一個密閉而狹小的空間,但卻是欲望流洩的舞台,自由與解放的領地,男友成為欲望四射的曠男,姑娘扮成輕浮放浪的野女。不像車廂外,真實世界令人不堪忍受。

在旅館裏,刺激的酒精混雜著情色的話語,欲望的精靈開始寬衣現身,它將「動物的優點和人類的缺點完美的結合」,人性的端莊從頭腦下降到肚子,兩人情投意合地「為下降到肚子裏的靈魂乾杯」!本性羞澀的小姑娘終於勇敢地說出「去尿尿」的話語,男友第一次真正看到妻子的肉體。姑娘/妓女,先生/嫖客,已經無法分辯,遊戲與生活已經合而為一。於是,對男友來說,姑娘在道德上越陌生,他對她的肉體的欲望就越強烈;對姑娘來說,緊盯她的肉體的目光越陌生,她的肉體就越令她感到亢奮。

在欲望戰勝現實的國度裏,遊戲是一種「否定的否定」的辯證邏輯,原來:真實只是原型的偽裝,模仿浮出被遮蔽的一面,於是:真已變假,假成了真。

男友開始對女友「如此輕易地從一個純潔少女轉向蕩婦」感到憤怒,姑娘開始對男友「如此迅速地從一個溫文紳士變成粗漢」感到震驚。最後,男友像對待妓女一般地強暴了女友,欲望實現了,但真愛永遠不再回來。

欲望趨使人們認識現實有如一灘死水,欲望趨使人們向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另一半自我轉化。作為一個主人,每個人心中都沉睡著一個熱力無窮的唐璜,一個鎖在瓶中的阿拉丁,他一旦跳出了身體,你就失去了主人的權威,被迫捲入一場主奴互易、相互毀滅的鬥爭。

只有在幻覺最徹底的破滅中醒來,現實才真正具有它的真實性。

唐璜已經死去

〈座談會〉(Symposium)是《好笑的愛》中居於核心的一部短篇,這是一部以戲劇對話形式所構建的一場「論述場域」,其中穿插了一場脫衣舞和假性自殺事件,在荒誕中引出對存在之關鍵處境的形上辯論,顯示對人生、愛情、自我、欲望與生命意義的嚴肅反思。

在一所醫院的值班室裏,哈威爾醫生(Dr. Harvel)、護士伊麗莎白(Nurse Alzhbeta)、主任醫生(The Chief Physician)、女醫生(the woman doctor)和費爾什曼(Flaishman)五個人在聊天。儘管其中四個人之間相互給予一個「神話角色」(狄安娜[Diana],一個貞潔而殘暴的女神[指女醫生]);森林神[Satyre],一個縱欲過度的男神[指主任醫生];唐璜[Don Juans],莫里哀小說的人物[指哈威爾];死神[也指哈威爾]),但五個人其實都是平凡的人物,在壓抑與解放的「雙重不可能性」(du-al impossibility)中尋找可能出路的、幽默而自嘲式的思考人物。

開場的揭示題,從哈威爾和伊麗莎白的「情色關係」入手,從一個「事物不在其自身」(thing is not in itself)的旨題展開。哈威爾一向對伊麗莎白的誘人的、令男人頭暈的肉體採取鄙視、拒絕的態度。主任醫生把這種拒絕的態度解釋為「通過唯一的否定來證明自我在他者中的重要性」,也就是肉欲不是經由肉欲自身──對一個女人身體的欲望──來回答,情色(eroticism)和肉欲(desire for the body)是不同的,情色是一個延伸至榮譽的問題,否則你就可以對任何女人施展肉欲而使情色成為不可能。

女醫生則把情色看成一種自由的選擇,一種選擇跟什麼人睡覺的權利。哈威爾自己則把「拒絕肉欲來挽救情色」當成他對這個世界「鐵的規律」之「沒有理由」的反叛,一種對人生因果律的悖反,一種對時尚和媚俗的反撥。「把因果律絆倒在地,以一個自由仲裁者的任性,來挫敗無聊的預見」(註9)。

然而,為何一個出自「情欲」的話題會引出「應該為一個鐵律世界留下一些人性干擾」(so that in this world of iron laws there should remain a little human disorder)這樣的問題?這個形上的困惑,在哈威爾回答自己究竟是唐璜還是死神時獲得了詮釋。唐璜是個偉大的征服者,一個向神聖戒律、世俗規範進行至死不休之挑戰的情色英雄。但是唐璜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唐璜的精神已經死去。而今日的世界是一個「失重」的世界,一個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顯示出一絲一毫意義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只能看到一片片輕盈飛舞的絨毛,看不見巨石飛落、雷電交加,悲劇的崇高性已讓位於喜劇的媚俗性,每一個人只是這個堆滿垃圾之世界的「收集者」(the collector),一種「精神的閹割者」。情欲,只有在精神的手淫中才能找到它古典的、崇高的快感。

為了對抗當代的情欲(modern eroticism),一種跟吃早、晚餐,跟集郵、打乒乓球和購物沒有兩樣的「食色之性」,哈威爾採取了「拒絕」的態度。

向精神的自戀撒泡尿吧!

在小說中一直保持「進場/缺席」移動性角色、扮演「換幕/串場」的費爾什曼,是一個理性化的精神的自戀者。他從女醫生的眼神中「接收」了一道性暗示﹐他滿懷激情和期待退出了值班室﹐以兩手交臂的性感姿態在昏暗的花園中等待女醫生的投懷送抱。但是在昏暗中走來的不是那個30幾歲漂亮的女醫生﹐而是年老而禿頂的主任醫生出來撒尿﹗這是兩個不同年代的男性的相遇﹐主任醫生演了一幕「向情欲的自戀撒尿」的偷窺式諷刺﹐費爾什曼則把自己「欲望曝光」的尷尬轉化為對伊麗莎白的羞辱。回到值班室時﹐伊麗莎白正在表演脫衣舞﹐但搖晃的肉體令在場的人昏昏欲睡﹐儘管伊麗莎白拼命想以自己美麗的身體來證明她被忽視的存在。然而在費爾什曼的惡意恥笑之下﹐伊麗莎白終究在無法獲得「欲望他者」的承認而倉惶逃離﹐她竟然在宿舍裏裸體開媒氣自殺﹗

受到同事「見色不喜」﹑「無知也是一種錯誤」的指責﹐費爾什曼在遲來的悔意中發現他愛上了伊麗莎白﹐他不僅因為在等待女醫生「第二次性暗示」再度落空時意外地救了伊麗莎白一命﹐還因為他(再一次自戀地)發現伊麗莎白竟然偉大地(以模仿唐璜的精神)為了他而自殺。只有世故老練﹑一個「女唐璜主義者」的女醫生看出了真相﹕伊麗莎白不是自殺﹐而是在燒開水時爐火熄滅而睡著了﹗然而問題不在於自殺而在於裸體﹐一種潛意識的力量趨使伊麗莎白用「死亡的胴體」來證明自己美麗的存在。因為一個被忽視的主體與一個死亡的客體沒有兩樣﹐這時﹐作為「威嚇」的死亡是主體復生的唯一手段。

座談會在「自殺之謎」終究沒有定論下圓滿結局﹐但它卻在一個形上的定論上繼續糾纏﹕非在(non-existence)為存在(existence)作出了所有「可能性」(possibility)的證明﹐死亡(即使是一場假性自殺)證明了肉體(即使是誤會)的存在。(下週續)

註9﹕ Milan Kundera, Laughable Loves, translated by Suzanne Rappaport, Penguin Books, 1975, p.96﹔余中先﹑郭昌京譯﹐《好笑的愛》﹐頁132。
(回目錄)



教授爸爸週記:一條河兩個世界
  賴鼎銘(世新大學資訊傳播學系教授)
在堤外便道走了幾年,最近我才發覺,新店溪的兩岸,竟然顯現出不同的兩個世界。

幾年來,我一向走的是台北市這邊的堤外便道。每天早上,從溫州街開始,勤快時,全程用走的,要不然就是腳踏車停在羅斯福路旁,其他路段再步行。懶惰或趕時間時,就以腳踏車代步,直接騎到學校。這一段從溫州街到景美的堤外便道,大約4公里多一點,騎腳踏車約20餘分鐘,如果走路,至少要50分鐘至一小時。

我已經在這樣的世界裡,來來回回從溫州街走到景美,從景美又走回溫州街走了好幾年。在這一條路,看盡了不同的市民,推展各種不同的活動,不管是球類、太極拳、瑜珈術,還有國標舞。

在台北市這邊的便道行走,我可以以一種飽覽風光的心情慢慢行進。因為,河的這一邊,禁駛機車及汽車,只有腳踏車及行人可以進出。另一方面,整個環境,定期有人在維護;草長的時候,有工人會定期除草,連運動場所,有所損壞時,還會有施工單位進行維修。河的這一邊,有些規則在主導,不允許擺攤、不能烤肉,看起來總是井井有條,這是一個理性運作的世界。

有時,我從此岸看向彼岸,看到對面的台北縣也有一條堤外便道,一樣有人走來走去。幾年來,更看著彼岸,有人在河邊闢地,種起一窪一窪的菜田。這些菜田,隨著颱風及大雨的季節,常常在一夜之間被淹沒,但隨即又被復耕。這些變化,讓我見證人類社會,蒼海桑田的不斷變遷。

看歸看,但幾年來,我就是沒有勇氣,邁向對岸,好好了解那邊的世界。

兩個月前,我總算騎著腳踏車,跨過永福橋,邁向對岸的堤外便道。那一天,我最後上了秀朗橋,從景美舊橋回到台北市的堤外便道,繞了整整一圈騎回溫州街的家。

這一趟,我已稍稍體會,兩個堤外便道的差別。比較起來,台北縣這邊的堤外便道,與河流的接觸較密切。不只河邊有人充份利用空間種起菜,更因地勢稍低,如果不怕髒,還可以隨時停下來,走近河邊當個弄潮兒。

幾週前,有一天早上,我一時起意,行過永福橋,從台北縣的堤外便道,跨過秀朗橋走路到學校。這一條路,走了我將近一個半小時。這一趟,讓我最為難忍的,莫過於秀朗橋到景美舊橋的空氣實在太差,原因當然是車子太多。但另外地,我卻在福河橋下,發現了一個傳統市集,不只賣菜、水果,魚肉,還有幾攤跳蚤市場。那一天,因為要趕路,我不及細細觀察。

就在兩週前,利用週日一早,我再度拜訪了對岸的迷奇世界。這一次,在福和橋下,除了假日花市,最希奇的,我還看到堤外的理髮廳,以及便宜的腳踏車店。

當天,我看到兩家理髮店。有一家就開在違章建築內,寫著男性理髮,而且只要80元!另一家則更奇特,就在旁邊的空地,用透明膠布搭成一間矮房子,一位女的理髮師正在理髮,但收費反而比另一家貴:收費100元!

其實,令我最驚豔的,還是賣著中古腳踏車的路邊攤。第一家,賣的腳踏車從捷安特、Raleigh等名牌,到台灣的車子都有。價格真的很低,9成新的捷安特大約5、6千,Raleigh則只要2千2。看到這個價格,讓我心動不已,很想牽一部回家。最後想了一想﹐買這種車很容易丟﹐再者我的車還可以騎﹐何必浪費﹗

沒想到﹐走不到50公尺﹐看到另外一家腳踏車攤﹐其中一輛5成新的捷安特﹐只要1千5﹗我左看又看﹐除了停車腳架是替代品外﹐其他都是捷安特的零件﹐我試騎了一下﹐感覺異常滿意。

正想掏錢時﹐旁邊竟然還有另一個露天的腳踏車攤﹐老闆喊著﹕「捷安特只要8百元﹗」我一聽之下﹐想要掏錢的手一下收回﹐趕快藉著尿遁快速地離開。沿路上﹐我一直在思考﹐這些腳踏車的來歷一定有問題。那麼好的車﹐賣得那麼便宜﹐會不會是贓車﹖

那一天是2月26日禮拜天﹐當我上了永福橋往回走﹐從台北縣的一方走到橋的中間時﹐我停下來俯望新店溪的兩岸﹐有著很深很深的感受﹔台北市的這一邊是菁英式的理性世界﹐是一個讓人純運動及散步的所在﹔但看向台北縣這一方﹐我看到的卻並不是堤外便道﹔它比較像一個活潑的庶民世界﹐一個堤外照理不能出現的化外世界。
(回目錄)



吾思吾師 找回教師熱情與尊嚴徵文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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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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