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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馬電子報

: :  2006-5-17

      本期主筆:  木霖

    木馬新書搶先看:《祕劍‧柳生連也齋》五味康佑  

   木馬文化作家專欄: 只有說說不夠嗎    李佳穎

大學同學阿靖最近待業中,工作了一年半的編劇公司因營運不佳,決定改以接案方式跟她合作,她瞬間由正式員工變成在家工作的SOHO,收入也減少大半。

MSN跟她嘮叨些瑣事,怕擾了她,她卻豁達回覆,「要說什麼儘管說,我現在是閒人一個。」

         我的大學同學們,畢業後投入各種工作:國中老師、人體模特兒、劇場演員、編劇、偶像歌手……。和在校的印象都算一致:敢愛敢恨的作了人體模特兒,擅表演的留在劇場發光,修教育學程的乖小孩成為老師,嗓甜人也甜的發了唱片,我和阿靖,則是兩個「寫字」的。 

因為作了離職的決定,過陣子我也將成為閒人。先前並無離職想法,但某天,天時地利人和的作用下,應該轉向的念頭出現,不知是現實說服了自己還是自己先一步放棄現實,心裡想「就是這裡了!這就是結束的時刻,離開的時刻」,這想法一旦產生,曾經對工作的成就感責任期許,種種便都失去,束縛我的力量。 

我問阿靖她最近的MSN暱稱「它沒那麼簡單,但是也沒那麼難」是什麼意思,她說是最近的心情。可能,有些事看似不易做到,但心念一轉方向一轉,也就完成了,度過了,沒事了。

做出決定的瞬間,所有在乎的過不去的戰戰兢兢嚴陣以待的一切,鬆開,像顆熱氣球升空遠去;自我安然落回陸地,乾乾淨淨,又可以定下目標,開始新的旅行。

    

 

     

刀光劍影的決鬥場面,亙古不變的武家精神,素樸的文字勾勒出江戶的人情,武士的義理,如飲清酒般,餘韻濃烈的日本武俠短篇小說集《祕劍‧柳生連也齋》。芥川賞得主、「劍豪小說」第一人之作品精華集! 形塑日本精神的武士,究竟是什麼樣另類的族群?他們的信念如何影響著自己的生命歷程?  

得獎‧推薦

九把刀、張國立、陳浩、傅月庵、楊照  俠情推薦

書摘

斬櫻
         武宗傳授紀八郎的劍術,也是夢想流的居合拔刀術。不過,要真正將居合拔刀術的精妙處融會貫通,得花上十年的工夫。此時紀八郎仍潛心進行墜落時拔刀的修練。眼下他所墜落的地方不是水,而是地面。倘若因拔刀而分神,造成目測錯誤,便會扭傷腳踝;若是一味注意腳下情況,又少了揮刀的勁道。得心無雜念,一面墜落一面拔刀,然後倏然立於地才行。
        這項修練,紀八郎持續了兩年。為了讓居合拔刀術使得更為順手,必須逐步從高處往下跳。之前在河上所做的修練,有助於此時站在地上所擺出的架勢,可想而知。紀八郎先是從神社的屋脊往下跳,接著更攀上巨松樹梢,朝地面一躍而下。幾年後,有人傳說他從大阪四天王寺 的五重塔塔頂凌空躍下,震驚世人,此事未必完全是空穴來風(有某本書提到,從塔上飛躍而下者,是紀州藩士關口八郎左衛門,看來紀八郎確有其人)。
       兩年光陰荏苒而逝。夏日再次來臨。先前一直禁止紀八郎跳水的武宗,某日傍晚對他說道:「你也很久沒跳水了,去試試看吧。」
         紀八郎依言而行。據說當時美補正在河堤邊觀看,她望見紀八郎朝橋上欄杆猛力一蹬,直入水中,身邊兩度出現電光一閃。不見任何揮刀的動作。在急速墜落的這段空間中,只見到兩次夕照的反射。
       「漂亮!」
         武宗朝橋上的欄杆扶手探出身子,大聲喚道;紀八郎也游至岸邊,走上河堤。美補渾身顫抖,面無血色,緊盯著半身赤裸的紀八郎。
       「太可怕了!」
         這一聲吶喊,美補使盡了全力。她以衣袖遮臉,頭也不回快步離去,把下人與之助拋在身後。她雖然不懂武藝,但是心中少女的愛意,已察覺出日後這位愛人所散發的詭譎之氣。
        紀八郎緩緩回到站在橋邊的師父面前,如此說道:
        「水實在可怕。它並沒阻擋我下墜的身體。我的雙腳被河底斬斷。」
        「哈哈哈……在我看來,是你修練還不夠。」
         武宗如此說道,詭異地笑著。他那深深布滿皺紋、隱約透著苦悶的前額,映照落日的紅光,兩排牙齒顯露出難以言喻的滿足。
         就這樣又過了兩年,紀八郎終於領悟夢想天流的真諦。他一直期待這天來臨,在佐用姬神社院內,與池田吉之助展開對決。治左衛門、耕治郎、藤兵衛、美補、萬福寺的住持、以及聞風而來的村民,都早已聚集在比試場地。武宗則是在比試兩天前失去行蹤。
         聽說他只留下一句話:「不值一看!」他在離開前,曾將紀八郎找來萬福寺,對他如此說道。居合拔刀術的精妙處,你已悉數領悟。只要刀鋒出鞘,必能獲勝。然而,獲勝僅只一次。人們只要知道有勝過自己的劍術,一定會苦心潛修,以求戰勝對方。因此,神祕刀法一旦展露,縱使再精妙,也勢必得有日後敗在他人手中的覺悟。因此,劍術高手的祕招,一生只用一次。重點是在何時、何者面前施展。我並不想叫你放棄後天那場比試。要如何抉擇是你的自由。你的判斷有可能令你揚名立萬,也可能讓你身敗名裂。我只奉勸你一句話:「俗語說『孤注一擲』,只能用一次的祕招,就如同是『孤注一擲』。身為武士,就應該找個遠大的目標孤注一擲才對,這是其一。此外,由於身懷絕技而變得傲慢,此乃人之常情。要杜絕這種心態,只有一個方法,便是謹守禮儀。禮儀並不是美德。它意謂為人謹慎。一個注重禮儀的男子,同時也是謹慎小心之人,這是其二。這兩點你要牢記在心。」武宗留下這番話,便揚長而去。
          紀八郎一度對師父的這番話苦思良久。他比約定時間晚半刻多鐘才來到比試現場,這便是證據。紀八郎心中暗忖,既然是我穩操勝券的對手,我是否應該深謀遠慮,選擇暫避其鋒,刻意失蹤,佯裝畏戰潛逃,成為世人笑柄呢?然而,他最後還是選擇出戰。因為他知道美補也會前往神社觀戰。紀八郎始終無法斬斷對美補的愛慕情愫。所以他想在美補面前大顯身手。這股青春的衝動,日後深深折磨著紀八郎。
         紀八郎在神社院內一現身,吉之助便從床几上站起,拔刀出鞘。原本喧鬧不已的觀眾席,登時鴉雀無聲,只見紀八郎徐徐踏步前行,雙手垂放兩側。吉之助見狀,猛然揚起長刀,擺出大上段的架勢,一步步向紀八郎靠近,接著大喊:「紀八郎,你覺悟吧!」正欲劈頭一刀砍下之際──卻見血花從他腦門飛濺四射。只聽聞刀鍔發出一聲清響,紀八郎已還刀入鞘。
         治左衛門可說樂不可支。由於刀法俐落已極,就連藤兵衛也看傻了眼,為之神往。村民對紀八郎自然讚譽有佳。雖然有些許畏懼,但周遭人們的讚美加深了美補對紀八郎的愛意。比試後三個月,兩人成婚。
        愛欲滿足,熱情消退,紀八郎對自己當時未能放棄比試深感懊悔,此事說來也怨不得人。於是,紀八郎愈來愈常外出。從天王寺塔頂飛躍而下一事,也是發生在這段時期。
        儘管他心中懊悔,過著自暴自棄的生活,但威名仍與日俱增。此事終於傳進姬路城 主中務大輔 本多耳中,他以二百五十石的俸祿延聘紀八郎。這是寬永四年 六月的事。隔年,紀八郎晉見中務大輔,於江戶出任勤務,家光聽聞他身懷絕技,於是紀八郎便在將軍面前表演深藏不露的刀法。當時有位善吹橫笛的年輕侍從,紀八郎在他吹奏橫笛時,拔刀朝橫笛斬落。結果聽說在一曲結束前,笛音始終未停,等到一曲吹罷,橫笛才一分為二。家光曾分別向柳生宗矩修習「新陰流」,向小野治郎左衛門忠明修習「一刀流」,劍術造詣頗深,所以對紀八郎的居合拔刀術甚為神往。於是便當場向中務大輔延攬紀八郎,以五百石俸祿任命他為書院侍衛。此外,當天家光還賞賜他外裝精美的短刀與金幣三枚。《德川實記》記載,寬永十年 舉行「日光參拜」 時,紀八郎奉命看守城池大門。
        以上所述,是菅沼紀八郎範重在御前比試登場前的個人大致經歷。
另一方面,油下清十郎則不像紀八郎那般,有如此明確的經歷。他曾經是福島正則 的家臣,但自從福島家被改易後,他便淪為浪人,曾暫居備前,被山城守堀尾忠晴任用。向忠晴推舉清十郎的人,是一位槍術名人,名為京僧安大夫。安大夫昔日曾想為大納言紀伊賴宣 效力,希望享有一千石領地,但不被接受,於是遠赴藝州 ,教導「京僧流槍術」。後來山城守聘為武術指導。
       京僧安大夫舉薦清十郎時,曾對忠晴如此說道:「油下是我門下的高徒。同時是專精某派刀術的高手。不過,他本人之器量猶勝技藝。在下知道此人若非處於非常情勢,絕不輕易施展武藝。這點尚請見諒。」
         由於安大夫曾有此言,是以山城守並不想試探清十郎實力深淺,不過,清十郎的工作態度一直很低調,日子一久,一些有點本事的同儕不免心想:「安大夫所舉薦的高手,應該不同凡響才是」,要求與清十郎比試,但他總是閃爍其辭,不與人交手。不過,由於他為人敦厚有禮,所以沒人覺得他膽小或高傲,倒是有人肆無忌憚說道:「他是個深不可測的男子,但也有可能是個傻子。」不久,寬永十年九月,忠晴撒手人寰,最後終究還是未能得知清十郎的劍術到達何種境界。由於忠晴並無子嗣,所以出雲國松江城二十四萬石的俸祿悉數被幕府沒收,清十郎再次淪為浪人;不過,忠晴生前聽聞家光吐露有意舉辦「寬永比試」的抱負時,曾略帶誇耀說道:「在下藩內有位名叫油下清十郎的武術家。雖不知他的本領有多高,但也許當世無人能與其爭鋒。」其實忠晴本身也很想一睹清十郎的劍術火候,於是便和家光約定,希望能讓清十郎在將軍面前出場比試。最後家光終於實現這個願望。《寬永系譜》記載,當堀尾家斷絕香火時,對於這些遺臣,仍繼續給予相當優渥的俸祿。因此,要召見身為浪人的清十郎,似乎沒花費多大時間和力氣。此外,有人在別本書中提到,與菅沼紀八郎下場比試者,是山城守堀尾,這應該是當時事情經過的誤傳所致。御前比試舉辦時間如前所述,是寬永十一年五月,而忠晴過世,則是前一年的九月二十四日。
        話說,正如紀八郎有美補這樣的美嬌娘,清十郎也有位好妻子,名為和,兩人膝下育有兩子。和是個貌美而又文雅的女子,深得清十郎寵愛。清十郎參加寬永比試時,正處於三十七歲的壯年;過去同儕間之所以有人懷疑他是個「傻子」,乃是因為他們夫婦倆如膠似漆的模樣,非尋常人所能比擬,才會引來嘲諷。
        據說和在丈夫意外接獲朝廷召見,確定要前往參加比試前,一直不知道清十郎是位劍術高手,所以這對夫妻感情融洽,委實令人稱羨。眼看丈夫即將啟身前往參加比試,和送夫君來到玄關後對他說道:「為了重吉,請您務必全力施為。」重吉是兩人的長子。
「該怎麼說好呢。聽說對方是旗本中數一數二的好手。我想,只要能好好與對方交手,別讓自己蒙羞就行了。」
        清十郎如此說道,摸著他那隔了許久才又剃光的前額青色頭皮,呵呵而笑。初夏的朝陽,照在佇立原地為他送行的妻子髮髻上,閃閃生輝。
        兩人的比試緊接在大久保彥左衛門與甲斐守加加爪的對決後進行。比試的地點,於吹上庭園裡設置將軍觀看所,並將列席的諸位大名、旗本以及參賽武者的座位以紅白色布幔圍在其中。家光的座位位在一處名為瀧見茶屋的小房間裡,寢宮建築的屋頂上方,聳立著白潔的天守閣。
        比試於下午兩點展開。
        家光滿心以為紀八郎會獲勝。不過,對於故人的那番遺言,卻也感受到一絲詭異的真實。清十郎究竟潛藏何種祕劍,也令家光帶有幾許的不安與期待。在座眾人想必也是同樣心思。其中有些紀八郎在旗本的同僚,將他平日冷淡卻又周到的禮儀,視為傲慢的展現,因而深感不快,他們暗自在心裡期盼紀八郎能嘗嘗落敗的滋味。
       兩人緩緩走向庭園中央。從將軍的座位來看,紀八郎位於右首,清十郎俊光居於左首。雙方向將軍的座位行了一禮,接著便相互對峙。
        眾人皆嚥了口?沫。
        就在即將拔刀出鞘之際。
     「等一下!」
       只見清十郎伸手制止紀八郎,對他說了些話。
       紀八郎露出皓齒,微微一笑。兩人不再對峙,一同朝將軍座位處走來。
眾人看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當兩人來到觀眾面前,紀八郎對坐在家光座位前的床几上、擔任裁判的柳生宗矩靜靜說道:
        「我們兩人的流派同屬居合拔刀術,因此,我們希望這場比試能在沒有任何阻礙的情況下,以居合拔刀術一較高下,但望成全。」
        眾人一陣嘩然。因為先前幾場比試全都是採木刀,但是要以居合拔刀術一較長短,自然得改採真刀才行。
        「此舉不妥,」宗矩當下予以回絕。
這時清十郎跨步向前,指著庭園一隅說道:「不,我們不是要持刀相向,而是想以那裡的櫻樹作為試斬對象。懇請成全。」他的雙眸滿含笑意。
      那裡就位在千代田稻荷的祠堂旁,稻荷是為了守護城池中心所祭祀的神明,如今御室 的櫻花就在祠堂旁燦放。紅白布幔恰巧將祠堂與櫻花的絢爛圍在場內。
     「你的意思是,斬櫻樹?」
      宗矩以略為吃驚的神情問道。此事根本不用徵求將軍同意。櫻樹是吹上庭園所自豪的景緻,雖然六月櫻花並沒那麼珍貴,但遠從駿府移植至此,而且綻放如此大朵的櫻花,的確不多見,豈能容許任人斬殺。「你們要分清楚場所。」宗矩直言道。
       這時,家光主動開口說話了。
     「但馬 ,他們兩人若是只斬樹枝,而不讓櫻花掉落,我便允准他們的要求。」
        眾人再度嘩然。因為紀八郎應道,他可以在不落半朵櫻花的情況下,斬落樹枝讓將軍見識。
       由於是家光直接下令,於是宗矩便改口道:「既然如此,你們就試試看吧。」同意兩人的要求。
       以家光而言,由於他深知紀八郎有斬斷橫笛的本事,所以料想他應該不會失手才對,同時也想再次欣賞紀八郎俐落的刀法。更重要的是,他想親眼瞧瞧清十郎會使出何種奇特的刀法,所以才同意這項要求。
       負責人員立即從別處取來兩人的佩刀。因為這一天,每位武者的佩刀都部被集中保管。
        首先是紀八郎,只見他刀懸腰際,穿戴白色束衣袖帶、白色頭巾、和服褲裙,一身出征裝扮,朝庭園裡的櫻樹走來,靜靜駐足而立。他抬頭仰望頭頂一根大小適合手握的枝椏。眾人皆屏息以待。只見一道白虹瞬間閃過枝椏,一根開有燦爛櫻花的枝椏掉落紀八郎腳下。他緩緩拾起枝椏,朝這裡走來。不消說,上面的櫻花自是沒掉落半朵。眾人再度為他的美技醉心。
        接下來換清十郎上場。他同樣在櫻樹下佇立,仰望尋找大小適當的枝椏。他身高比紀八郎略矮些。不久,清十郎冷冷拔刀出鞘,以八雙 的架勢,如同看慢動作影片般,緩緩朝一根枝椏斬去。樹枝無聲落地。清十郎還刀入鞘後,同樣拾起樹枝,邁步朝這裡緩緩走來。當他走出兩、三步時,整株櫻樹如同泣淚般,所有花瓣不約而同飄散而下……
       「噢……」
       眾人看得肅然起敬,不自主發出讚嘆,這時耳中傳來裁判凜然的喊聲──「勝者,油下清十郎。」

 

【木馬藝文新訊】0521苦澀的美感─談日本時代小說

來去如風刀光劍影的優雅對決,燦爛如火永恆不滅的武家氣魄,

不動如山無可抗拒的階級宿命,靜謐如林平靜深邃的綿綿情愛,

瀟灑俐落的劍客身影背後,有多少故事傳奇引人遐想追尋‧‧‧‧‧‧

 層級分明的日本江戶時代,日本文人筆下最常追憶回味的時間背景,

這樣文字淡雅、氣質鮮明的類型閱讀,我們稱之為時代小說。

從日本電影、漫畫、電玩都隱約可以看到時代小說的影子,

歡迎大家一起來了解時代小說的各個不同面向。

 講題:苦澀的美感─談日本時代小說

時間:2006521() 14:3016:30

地點:誠品信義旗店店三樓

主持人:中天書坊主持人  陳浩先生

座談人:

知名影評人/聞天祥先生(以電影角度談日本時代小說)

作家/九把刀先生(以文學創作角度談日本時代小說)

 木馬發行人/郭重興先生(以出版人角度談日本時代小說)

 

 

本周推出 只有說說不夠嗎    李佳穎

 

      

          我們習慣把說話與行動分開。許多語言裡都有「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少動口多動手」、「光說不練」之類的用語。說話而成一種行為的理解總止於「張嘴發出聲音」這個動作。西方自亞里斯多德以降,若認知到某類話語本身可作一種行為來解讀(如禱告),也因其命題非關真假,而將之歸為語言不甚重要的週邊特徵,或劃入修辭學的範疇。 

 六○年代中一些哲學語言學家開始對本身即為動作的一類語言感興趣,他們觀察社會中多種可構成行為的語言,這些「語言行為(speech act)」包括了稱讚、道歉、提問、答應、宣告、警告……它們是「說」同時也是「做」,這些語言的特徵之一是他們不必然為真或假,並且在說的同時,這世界悄悄改變了。舉個短例:

          「我抗議!」隔壁的老王說。

   你說老王是假抗議,我覺得老王的抗議還滿真的,任何一個人對老王抗議的真假都可以有意見。「我抗議!」不像「地球是圓的」這樣的句子非真即假。然而無論真假,老王的抗議說到便是做到:在說出「我抗議!」這句話的同時,老王確實也做了一件事――他抗議了。 

於是我們無法教導孩子稱讚別人要「少動口多動手」,因為「動口」是稱讚的方法。當公證人在結婚儀式裡說:「我在此宣佈你們倆結為夫妻。」世界上便自此多了一個小家庭。「稱」讚、「道」歉、提「問」、「答」應、宣「告」、警「告」――中文構詞甚至造字多少洩漏了這些行為以「說」為「做」的秘密。不過單就詞意無法定義語言行為,語言行為的成立還與說話者的身份(只有老闆才能在說「我炒你魷魚!」同時也真炒你魷魚)、對話的上下文等息息相關。 

  我們環顧四周仍可聽到下列句子:

        「他每次對不起都只是說說而已。」

「他答應你只是說說而已。」

「他的警告只是說說而已。」

   (然而除了說說我們還能怎麼道歉、答應與警告?)

        也許因著相對於「做做」的傳統,「說說」一詞表「不認真」、「不當一回事」的意含已經超越其字面上的意義;也許當語言學家努力論述「語言行為」之為一種行為時,在情感上我們還是無法將「說」的作用獨立出來。道歉要伴隨悔改,稱讚必須誠懇,說到承諾得做到內容,不來真的則無以成警告。我們可以收下別人心不甘情不願所還的錢,但心不甘情不願的道歉叫人難以下嚥――人與人的交往中,特定的態度甚至是搭配的舉止彷彿這些語言行為不可或缺的附件,只有說說還不夠。   

 

李佳穎

一九七七年夏天生於台北

交通大學外文系畢

小說作品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首獎等獎項

現就讀科羅拉多大學語言學研究所博士班

著有小說集《不吠》、圖文書《47個流浪漢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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