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邱常梵 (地點:北京景山公園‧時間:2005年3月下旬) 初春的北京,溫度變化無常,白日從個位數到二十度都出現過,夜間還曾降到接近零度。有時,走在陽光下,艷陽晒得人一件一件褪去寒裘,直以為春神來了,隔天氣候卻又驟降,若加上刮強風,刺骨的寒意,又彷彿還在嚴冬。
這天,溫度十來度,微風,萬里無雲,陽光輕灑,搭地鐵來到天安門西站,我決定沿著長安南街、長安北街,安步當車散步到景山公園,一路享受暖烘烘的陽光為肌膚按摩。
長安南北街街道不寬,西側是門禁森嚴的中、南海(國務院所在),東側前段是天安門外圍的民房,後段則傍著紫禁城的護城河,街道兩旁樹木枝椏光禿肆展,在燦爛的陽光下仍顯蕭瑟,近看才發現有些已冒出了小嫩芽,悄悄傳遞著春天腳步近了的訊息。
景山公園位於紫禁城神武門對面,雖然只是個四十多公尺高的小山丘,卻是俯視縱覽紫禁城的最佳地點。明清時代,景山位居北京城中心,是全城的最高點,史料記戴,元朝時,此處只是一個小山丘,明永樂年間,朝廷修建北京城,將拆除下來的元朝宮殿渣土及挖掘紫禁城護城河的泥土,堆在丘上,增添高度,稱為萬歲山。到了清朝,改名為景山,為清代皇帝家祭之地。山上建有五座琉璃飛簷的亭子,供奉五方佛銅像,其中,寶生佛、阿閦佛、阿彌陀佛、不空成就佛,於1900年被八國聯軍劫走,唯獨位居山頂萬春亭中的毗盧支那佛僥倖逃過劫難,只被砍傷,但卻毀於文化大革命紅衛兵之手,直到1999年才重鑄。
登臨最高處,往南邊望去,紫禁城(故宮)雄偉壯麗,殿宇嵯峨,琉璃熠熠生輝,這是世界上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木結構宮殿建築群,明清兩代先後有二十四個皇帝住過,歷史長河緩緩流過,多少輝煌,盡付笑談中,富貴繁華,名利權勢,到頭來只落得灰飛煙滅。
圍繞紫禁城周圍的是現代化的摩天大樓,距離雖遠,仍可以感覺到所有的喧囂都在太陽下閃動著,虎視眈眈欲伺機啃蝕這片封建制度下的最後遺跡,幸而數百年的歲月早已在這歷史遺跡上舖陳了厚厚的情感分量,即使繁華已逝,紫禁城依然如故,以自個兒的節奏與流速,帶著不變的沈穩和矜持,不疾不徐的走過幾世紀以來的紛擾。
景山公園內東側有棵老槐樹,相傳是明崇禎皇帝自縊處,當李自成率清軍攻陷北京城時,大臣各自逃命,無人護帝,一國之君喝悶酒,寫遺書,十七年為帝,大明王朝在自己手中終結,無言以對,更無顏見祖先,所以散髮覆面,在老槐樹自縊而亡。老槐樹還冤枉被人安上「罪槐」的名稱呢。
每回走過老槐樹,我都心生好奇,不知崇禎皇帝自我了結生命的最後一刻,心中在想什麼?或許,他會感嘆當皇帝還不如當尋常百姓,生而為人還不如生而為樹……
鏡花水月,一切畢竟總成空……
本文摘錄自《人生雜誌第26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