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田普查學員/陳亮言
清晨七點多坐上屏東往枋寮的普通車,牛車般的速度使我不禁懷念起台灣另一頭的捷運,頻頻往車廂外探出的頭努力想辨識出究竟來到了什麼地方,少了電子面板的顯示和中台客英語齊放的廣播,我似乎也失去了方向,不懂得如何生活了。陡地,呆呆望向窗外綿延不斷農地的我一聲驚呼,結巴的嘴裡依稀可辨的是對於田裡有人在耕種的詫異,從台中坐夜車到屏東尚未闔眼的我,靜靜回憶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不可考的年代,揣想著未來一個禮拜的驚嘆號!
如果臥虎藏龍裡撲天蓋地的竹林能夠讓人飛簷走壁,那在夾道相迎的檳榔樹裡,我是否仍有機會翱翔天際?幸運地在竹田下了車,兩大包的行李和睡袋使我和這個戴著斗笠的鄉鎮倍顯格格不入。貼著入侵者的標籤,我用開懷笑容掩藏刀鋒,向路上一個準備要出門的阿公詢問如何前往竹田國小,比手畫腳的急切和不流利卻努力表達的國語彷彿是阿公親手為我在拂曉寒風中蓋上的厚重保暖棉被,霎時間,肩上的沉重行李就這樣跟著我的心輕舞飛揚起來,降落在晨曦映照下旖旎可人的竹田國小。
客家文化資源普查是我這次的偽裝,躲在親切和藹舞著獅頭的大姐姐後面,我竭力撐起寬大尾巴,無視於客家話的厚重,初生之犢般跨上了高級拉風的腳踏車,越過一個又一個沒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我來到了陽光和笑容交織的竹田客庄。
「什麼!你敲人家的門還要掛一張識別證和拿一堆傳單才敢喔?」
聽起來荒謬但卻千真萬確的事實漫步在竹田鄉間,如影隨形的都市疏離感,和一直以來企盼著與人發生互動的我在胸前懸掛的護身符裡找到了光明正大。以客家文化資源普查為名的軀殼,一步一腳印真切地踏在有溫度、有生命的客家土地上。
彷彿闖關遊戲般,我必須不斷喝著送到面前的茶,吃掉拿不完的糖果和餅乾,說出沒有字數限制的通關密語,毫無保留地付出,將自己完全交給竹田鄉所碰到的每一個陌生人,遊戲才能繼續進行下去。而在遊戲中,我漸漸發現到,即便在如此淳樸的鄉鎮,我依然可以享受到WINDOWS
必備的「新接龍」--當垃圾桶塞滿了狼吞虎嚥過後的塑膠包裝,我也成功地完成竹田鄉東連西接的家族表!
卸下重重的盔甲,放任長期浸淫在聲色犬馬的表皮與活生生的人們相撞擊,短短七天的近朱者赤,竟讓我在熱情好客的阿公阿媽伯伯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一脈相傳的客家血緣裡重新構築起自己的靈魂,而對於客家文化的小酌更激發起浪濤般的好奇,一週來的所見所思悄悄點燃了心中那分使命感,縱使自己不是客家子弟,但這樣的機緣卻何嘗不比血緣來得可貴呢!
當「不好意思,請問有人在家嗎?」劃破鄉間的寧靜時,內心的嘈雜終將隨著我的翱翔天際覓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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