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部兩萬四千多名小學生為了取得「資優生」資格，被家長送進補習班，盡一切能力希望能擠進那不到百分之一的門檻，儼然是國中「能力分班」陋規再度復活。

十多年來風風火火的教育改革爭議不斷，多數家長依然以分數做為學習指標，然而一群不願追隨主流價值的教育人士與家長，先後在北部成立森林小學、種籽學苑，中南部也有苗圃社區合作小學、沙卡小學等體制外學校。只是一年動輒十幾萬元的學費，令一般家長望之興嘆。

5年前，整合公家資源與民間教育理念的「公辦民營」另類小學，在宜蘭、新竹兩縣陸續開跑，目前總計有慈心華德福、人文、大坪3校，這些遠離打罵、強調自主學習、沒有課本也沒有成績單的「另類小學」，又被稱為「公立的森林小學」，提供學生與家長另一種選擇，默默展開一場無聲的教改。

左手寫字的小培，上了小學一年級之後，因為筆順不同於右手，字體歪扭，老師一方面要求小培改成右手寫字，同時連連在他的作業簿打上紅紅大大的「丙下」。為了逃避老師的棍子，小培總是跑著給老師追，老師氣得罵他「真是丙上丙下！」（客家話裡與「跑上跑下」同音）。

小培的姊姊是學校裡的模範生，爸爸是一位給人看風水的勘輿師，小培爸爸表示：「寫字漂不漂亮有那麼嚴重嗎？每一個孩子都不一樣，不需要人人當總統吧！」為了小培，爸爸於是將姊弟3人全部轉到由雅歌文教基金會承辦的另類小學──新竹縣大坪國小。

新竹縣內唯一一所公辦民營小學──大坪國小──總計有99位學生，其中三分之二的孩子來自外地，每天忍受暈車之苦，來回通車近三個小時，多數來自新竹科學園區觀念開明、家境優渥的家庭。

逃避，還是選擇？

和小培一樣，許多孩子選擇來此，是因為他們在正規學校中動輒得咎、遭受體罰，而大坪這種只有「處理」，沒有「處罰」的另類小學，教育理念較為開放彈性，往往成為這類孩子們「吃好倒相報」的避難所。

事實上，正規體制內的「融合教育」施行多年來，希望特殊孩子與一般孩子共同學習，然而一位老師面對三十多位學生，往往急於規則秩序的建立，面對特殊的孩子難以給予彈性對待。而教師養成中3個學分的「特教概論」，對於辨識特殊兒童遠遠不夠用，許多老師對於無法遵守常規、按時完成功課的孩子，還是一律堅持「都是被父母寵壞了」、「孩子是可以訓練的」，使得特殊孩子與家長都挫折連連。

這樣帶著憤怒、壓抑、挫折感「逃」到另類小學的孩子，包括情緒障礙、學習障礙、過動、亞斯伯格症等，比例比一般學校多，幾乎每一個班上都有二、三個。

面對過動的孩子，大坪國小的老師與孩子約定，當孩子感覺自己快受不了、想要「發作」的時候，只要給老師暗示，就可以悄悄地離開教室，等到平靜下來再繼續上課。

超資優教育

放棄眾人羨慕的明星學區、不辭千里進入另類小學的原因，除了孩子在體制內適應不良外，更多的則是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追求心中理想學校的家長。

「我們夫妻倆都是超會讀書的人，深切體會在考試掛帥的教育體制內，我們遺失了太多重要的東西，」大坪國小家長劉曼肅有感而發。先生從事高科技奈米研究、本身寫作的劉曼肅指的是：對於學習毫無興趣，也不瞭解自己真正喜歡什麼。

劉曼肅表示，她在意的是孩子主動學習的精神、好奇發亮的眼神。在大坪國小，孩子不必為了趕進度或爭取好分數而拚命習做試卷，反倒讓孩子一進入教室就沈浸於學習的快樂中。

另一所位於宜蘭縣頭城鎮、公辦民營的人文國小，則以「重視每一個孩子，提供適才適性的個別化學習」為宗旨，吸引了許多台北市的家長前來。

曾任民生社區讀書會召集人的林怡伶，2前年帶著社區家長到人文國小參訪，前前後後共7次。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前年底南亞大海嘯發生，她看到人文國小的學生在自然課瞭解海嘯的成因、看著地球儀感受影響範圍。在人文藝術課程裡，孩子們文圖並茂，每人製作一份慰問卡給南亞海嘯災民，老師更帶著孩子們直接走上街頭募款。

「世界發生了什麼事，人文的孩子有感覺！」林怡伶很感慨地表示，「這才是真正的『超資優教育』啊。」

體制內外同攜手

1994年「410教改運動」推行以來，提出九年一貫課程改革、多元入學等方案，原意也是要在公立學校體制中展開多元教育。遺憾的是，在升學主義依舊掛帥、單一成就取向不變的價值觀下，多元教育變成「多元考試」，加上公立教育體系僵化已久，要老師們打破教學習慣、合作統整也不容易，反倒形成新舊理念拉扯的混亂。

為求教育多元化發展，1999年「教育基本法」出爐，明文開放「公辦民營學校」，交由地方政府制訂辦法，給民間興學更寬廣的空間。

1999年創辦種籽學苑的李雅卿，率先將另類學校理念帶入體制國中，在台北市北政國中成立一個自主學習的「森林實驗班」，將學習過程分為必修學程、選修學程、自學規畫3階段。然而這個「一國兩制」的實驗班，在2001年必修學程完成後，卻因市政府不願再補助，整個計畫將在今年告一段落。

真正的公辦民營學校，則在2002年由宜蘭教育局拔得頭籌，縣府公佈「宜蘭縣屬國民中小學委託私人辦理自治條例」，釋出兩座裁廢國小徵求民間參與，於是原本以「在家自學」方式經營的冬山鄉慈心華德福國小，和頭城鎮的人文國小，同時成為台灣公辦民營的第一棒。

所謂的公辦民營，是由公家提供校地、校舍硬體，以及等同於公立學校標準的經費補助；而教育理念和內容則交由承辦機構自主規劃執行。由新竹師範學院音樂系教授孫德珍成立的私立雅歌實驗小學，也在2003年與公立的新竹縣大坪國小合併，成為台灣第三所公辦民營國小。（未完，續）

（本文節錄自台灣光華雜誌2006年07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