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陳水扁總統下台的問題，有一些說法常常被提及，其中之一為「民進黨的理想色彩凋萎了」。不錯，陳水扁政權的快速腐化，以及事發後民進黨（不只是陳水扁個人而已）表現出來的那種缺乏真正反省力的作風，讓人們感覺民進黨沉淪了。現況既然是在沉淪中，就表示過去未沉淪時期具有理想性。這是主流媒體的流行觀點。但是，從民進黨掌握政權後沉淪的速度與幅度之巨大，台灣人民也許應該要仔細探究這種流行觀點的正確性。到底從前的民進黨所謂理想性有多實在？民進黨常常自我吹噓的「改革，進步，關懷弱勢」，到底是表裡合一、屬於內心深處的信念呢，還是僅僅為一種競選語言？

這是一個重大的問題，不宜以少數個人的言行，或是局部的現象來做下定論的依據。我們要從民進黨代表的階級利益，以及台灣歷史發展的脈絡來探討它。眾所週知，民進黨的誕生繼承了數十年台灣人民反壓迫、爭民主的民氣；但是這股民氣之所以能夠形成具體的政治力量，還得歸功於階級力量的支持。民進黨成立於台灣戒嚴廢除的前夕；而在戒嚴時期，台灣的工農階級受到嚴密的控制，遠遠未發展成為實體的社會力量，不足以形成或支持任何一個政黨。因此，民進黨的階級基礎顯然不可能是弱勢階級。

民進黨的階級基礎乃是70年代台灣新興的中小資產階級。從60年代末，台灣出口導向經濟迅速成長的同時，成就了大量的中小企業家。她／他們事業的成功，財富的積累，活動力的旺盛，見識的廣闊，以及共同的處境，使她／他們逐漸形成一個階級。正是她／他們的支持，才使數十年的黨外運動能夠凝聚成為政黨。但是這也塑造了基本理念。

如果僅僅基於中小資產階級，民進黨也許不會表現得這麼差。影響民進黨的另外一個重大因素，乃是台獨力量。台獨源自戰後韓戰前美國麥克阿瑟反共的需要，在台灣原本不易形成氣候；卻由於蔣氏父子的戒嚴壓迫統治而獲得土壤。台獨又結合了日本的極右勢力，在海外留學生界蔓延開來，還透過李登輝等日本皇民後代影響民進黨的方向。經由台獨的神聖教義，極右意識形態逐漸侵蝕了民進黨的基本理念。即使民進黨原有部分懷抱理想參加者，也不可能扭轉大局。

從階級基礎以及台灣特殊的歷史脈絡來看，「反共，台獨」已經成為民進黨的主要理念。所謂「改革，進步，關懷弱勢」，只是用來騙取選票的口號。民進黨的貪腐沉淪實不足意外。

幾個月前，法國總理德偉爾潘意圖通過「青年首次雇用法」，引發法國工潮學潮，此法終不能成行；上週五，英國工會界為反對工黨政府販賣爵位，也發動了一波政治性罷工；1998年菲律賓「人民運動Ⅱ」推翻艾斯特拉達的統治，工會也在其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力量。身為勞動者的團結組織，工會不僅僅是要保衛經濟性的勞動權益，而社會正義的伸張，在台灣的工會，往往就落後於民眾的期望太遠、太遠了。

根據學者邱毓斌的估計，台灣平均每一百名工人中只有6名工人是受到產業工會保護的，工會組織率低，直接影響了工會作為社會組成一份子的議事能力；此外，在國內工會的結構，國公營事業工會往往獨佔會員與資源的螯頭，要他們能夠「推己及人」，在本位主義作祟之下，的確是難上加難，近的說來，無論是在報紙上刊登「以尊重法治的態度面對阿扁」，還是參與經續會為政府勞動力市場進一步自由化的政策背書，都與民間的想法與現實處境，有著一段「何不食肉糜」的光年距離。

官僚化的工會是官方的忠實伙伴，勞動者憤怒管道的阻塞不通，也是在位者斗膽貪贓枉法的重要原因。

面對一個貪瀆無饜的國家領導人，在野陣營發動罷免案，不成；泛綠學者說「良心話」試圖反制，沒用；民主行動聯盟暨反軍購之後又將捲土重來，倡言發動「全民包圍玉山官邸」，以群眾運動，逼迫陳水扁總統下台。

「文人造反，十年不成。」但文人某種程度總還是扮演著社會良心的功能，張良、荊軻，馬克思、列寧，誰不是文人呢？但另一方面，「牆頭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中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脫離了社會的文人，任憑理如何充，詞如何沛，面對阿扁者流，就是拿他「沒辦法」。

問題出在哪裡？首先，欠缺社會動員的基礎，但在動員之前，還必須克服以核准制為核心的「集會遊行法」，此等惡法，阻礙人民集會，為禍不亞於康雍乾三朝，堪稱「現代變種文字獄」，是所謂「民主鞏固」時期天大的笑話，也是侈言「轉型正義」中的民主政權與威權政權最卑鄙的「政治共識」。

廢除集會遊行法，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關頭，發動廢除集遊法公民投票，一鄉一鎮全台走透透，效法查八達解放陣線的副指揮官馬可斯的千里長征，或許將會是下一波人民運動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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