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沿著一條省道行駛,穿越珠海、中山、順德等縣,碎石路面一路巔簸,塵土滾滾,車子仍新卻開得很慢,恐誤了往上海的班機使我焦急不已,卻又不敢催司機開快點,好不容易開到廣州終點,趕到民航售票處,說要買今天往上海的機票,窗口內一位男士說:來不及了,我看著手錶說:不是三點嗎?現在才兩點半呀!回答的聲音有嘲笑與不耐:三點是從機場起飛,這裡去機場“打的”(計程車)也要四十分鐘,你要去嗎?“一語驚醒歸鄉人” 我可真的是急糊塗了!?趕忙道歉,預購了翌日機票(一天只有一班),到郵電局拍電報通知家人“我已抵穗明飛滬坐船自行回家”並住進了附近華僑大廈。
興奮伴著焦慮,又是一夜未眠。第二天下午很早就“打的” 到達白雲機場,等到快三點,總算登上一架“伊留申” 型客機,機艙很小,客人不多,在客人未全部到達前,飛機不發動引擎,沒有冷氣,穿著白衣藍裙的空中小姐(很像60年代台灣觀光號火車的“飛快車小姐” )發給每人一把摺扇,抵不住艙內的悶熱,大家使勁搖動,到處發出劈拍劈聲音,有人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來。
五點多到達上海虹橋機場,領到行李一出海關跳上“出租車” 直駛往岱山的輪船碼頭,“三日兩頭班” 的渡輪已在半小時之前駛離,下一航班要等三天。
“好事多磨” 呀!自我撫慰心頭的沮喪,拖著笨重的行李,沿著馬路中間吊掛著黃色路燈的南京路(與現在有天壤之別),用與家鄉話很近似的上海話,問過打著赤膊在幽暗路燈桿旁下棋的人,走了數百公尺,來到著名的“華僑飯店” ,準備投宿,看到大堂一旁預售火車票處,有深夜12點出發滬、杭、甬線到寧波的火車,雖然從小就知道這條鐵路,也知道從寧波可坐船到定海,船多路近,可是從未走過,又時隔三、四十年,有何變化不得而知,心中猶疑再三,最後還是下定決心買了車票,叫車到火車站,搭上這班夜行快車。
雖然別的“硬座” 的車廂擁擠不堪,我的“軟席”車廂只有五六個乘客,(後來知道解放後大陸火車不分等級但依座位軟硬而有不同收費)除我之外其他好像看起來是一位高幹及家人。兩端車門旁有警衛人員,阻擋其他車箱的人進入,這倒讓我方便更換座位,觀看鐵路兩側風光。雖然暗夜茫茫,看不見太遠的田野、村落,但凡有燈光處及進站停靠,我總是睜大眼睛,看看到了什麼地方?嘉興、杭州、蕭山、紹興、餘姚,多麼熟悉的城市!夢裡曾到過千百回。
天剛亮,抵寧波,月台竟有中旅人員大聲叫著我的姓名,出口並有汽車等候,這種未經同意的作法,雖然頗為反感,也只好默認,也只有這樣省卻不少麻煩。
汽車把我拉到中旅寧波分社登記住宿,我馬上打電話到沈家門郵電局通知我大妹(當時電話必須叫接),30分鐘後正準備再打過去時,大妹已先打過來了,她哽咽地問:哥,真的是你嗎?接著她要我在旅社等候,她立即坐船前來。
在旅社略作休息、盥洗,問清渡輪班次、時間,要求旅社派車到渡輪碼頭,恰遇得到家中通知,從金華趕來的二弟一家,也在碼頭等船,三十年離別,再相逢,起先都不敢相認,互相凝視良久,手足連心,最終總能認出,緊緊擁抱,淚眼相對。
此時,大妹也坐船趕到,立刻加入哭泣,路人側目。
中興社區發展協會
看見.竹北活力青年工作營
招生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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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裡的青蛙 鼓呱鼓呱
阿嬤的三輪車 咿阿咿阿
轉角那家米香 香氣飄飄
放學後的兒時玩伴 單車 炮竹 抓魚 爬樹……
純樸的竹北 我們的家鄉
在外求學的竹北青年啊 你可曾發現
她 正在快速的改變
那塊兒時的遊戲樂土 一吋一吋被文明吞沒
你來得及好好認識她嗎?
竹北的過去 現在 未來 每位青年要把關
來吧!不論你是老竹北人或是新竹北人
讓我們仔細地看看竹北這塊土地 - 這屬於你我的城市
親身體驗與探索竹北的文化與歷史
看見過去的生活面貌
了解目前開發的現象
共同建構未來的情境
讓我們一起真實、深入、看竹北
壹、參與對象:
一、竹北青年,想要深入認識了解竹北的原竹北人與新竹北人
二、關心竹北未來發展的青年朋友
三、三十五歲以下在學學生,本梯次招收40人,額滿為止
貳、活動時間:2006/8/25-2006/8/27,三天兩夜
參、活動地點:六家國小(新竹縣竹北市嘉興路62號)、新瓦屋聚落、竹北地區
肆、報名方式:
一、親自前往中興社區發展協會(新竹縣竹北市嘉興路62號,六家國小內)
二、FAX:03-5504431 TEL:03-5504430
三、E-mail報名表至林小姐,E-mail
四、竹北青年行動聯盟Blog
伍、連絡方式:活動洽詢電話林小姐03-5504430、0921-821523
陸、活動費用:免收報名費,欲來從速,名額有限請盡速報名
柒、活動內容:
【體驗】:六家單車記、體驗農村樂、製作土埆磚、竹水槍製作
【聯誼】:小種子力量大--青年論壇、相見歡、Let’s Talk Talk、營火晚會
【專講】:竹北簡介、頭前溪生態、全球思維下竹北危機、六家影像紀錄觀
【工作】:探險地圖工作坊
捌、辦理單位:
一、指導單位: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
二、主辦單位:中興社區發展協會
三、協辦單位:行政院客家文化中心籌備處、新瓦屋花鼓協會、第三工作室
(詳情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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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寧波到沈家門需二個小時的航程,兄妹三人敘述別後情況,雖然海峽兩岸家人都曾遭受災難、打擊,慶幸都能平安渡過,且有不錯的發展,聞後心中頗覺寬慰。
汽笛聲中,渡輪已達沈家門,當船員忙碌進行停靠作業時,二妹指著百餘公尺外碼頭入口處說:阿姆(媽媽)!阿姆!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母親與姊姊(正巧從岱山到沈家門治病)站在鐵柵門外,雙手緊握柵門鐵桿,向這邊瞭望。我激動地揮舞雙手,大聲呼喊:阿姆!阿姆!母親似乎也能聽見,只見她也不停地揮手,未待輪船完全停妥,我急切地跳上碼頭,連跑帶爬跪在母親前面放聲哭叫:阿姆!阿姆!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母親緊緊擁抱著我,老淚縱橫,撫著我的額頭,喃喃地說:有勒好了!有勒好了!(已經算不錯了),謝謝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那是我剛被抓走時她在碼頭上的祈禱詞!姊、弟、妹等也上來擁在一起,哭成一團,引來一堆人圍觀,也紛紛感嘆說:又有台灣人回來了,可真不容易呀!
在沈家門妹妹家住了三天,除了訴不完的別後遭遇,母親還帶我到鄰近的普陀山燒香拜佛弟妹等陪同,那是彿教聖地,觀音菩薩道場,從沈家門坐船半句鐘可到,我們上岸後從前山拜到後山,從前寺(普濟寺)、法雨寺、拜到後寺慧濟寺,母親更是牽著我在每一尊佛像前還願、致謝:謝謝菩薩保佑我兒子回來了。另外還加上一句:希望我孫子也能早些回來” !家人在一旁聽了哈哈大笑!
禁不住父親在岱山島老家一次又一次的電話催促,最後還動了肝火,責備大妹留我住太久了,大夥兒這才一齊坐船回家。四十分鐘後船到高亭碼頭,老遠見到父親已站在碼頭最前端等候,船還未停,他好像要衝上來,被熟悉的碼頭工作人員一把拉住,方不致衝進海中,我跳上岸跪在父親面前抱住他腰部穩住了他,大聲叫他:阿爹!勿動,我真的回來了!父親拉起我緊緊握住我的手,父子兩這才同時大哭起來,這一哭,我竟無法停止,從碼頭哭到當地公安局(登記),從高亭坐車一路哭到東沙家門,直到要祭祖時,方才停歇。三十多年骨肉分離、三十多年的苦難委曲,我一古腦兒的渲洩出來。
親人團圓,話家常,訴別離,歡愉溫馨,五兄弟三姊妹加上第三代,吃飯時往往三大桌,熱鬧非常。我用在香港買的相機、錄音機分別記錄這珍貴的聚會。然而,當我要求到祖母墳前祭拜時,父親先是支支吾吾,經我一再催促,最後帶我到附近的山腰上,指著一個小型水庫說:我家祖墳所在已於X年被僻為這水庫,祖父母的棺材則被強迫遷葬在這裡,不久竟不知去向。聞下,強烈的悲淒霎時湧上心頭,我又不禁熱淚盈眶,跪在不一定是祖母埋骨之所的土地上,向我親愛的祖母禱告:生前無微不致的疼我、寵我,為我之被抓離家而中風倒地,如今我回來了,竟不能到您墓前祭拜….. 阿孃!阿孃!您看看哪,孫兒回來了!阿孃!阿孃!您聽聽哪,孫兒在叫您啦!哭著、叫著,我伏地不起,久久不能自己………..
回家途中,父親走在我旁邊,吶吶地解釋當年祖母墳墓遷移的慌亂過程,並為未盡守護之責而自疚,我默默無語。這又能怪誰?在這暗無天日的年代!
有人從台灣回來了”! 在 島上是一件重大新聞,傳開以後,不儘是附近鄰舍,十幾里遠的人也都來到我家,探聽被抓去台灣的親人,一批又一批,甚至在我尚未起床或正在用餐的時候,也有等候的人群,院子裡座椅不夠用,站著蹲著,久久不散,面對這許許多多鄉親那急切的臉色,我努力滿足他(她)們的期待,確知在台灣並有地址可查的,立即為他們帶信、傳話,不知地址的也答應返台後設法打聽,雖然如此,仍招致不少誤解與埋怨,有些鄉人見我說未曾遇見或不知道他們親人的消息,一臉詫異,有的甚至說:怎麼可能?都是同一村落的鄰居,在台灣,你會一點也不知道?這是對台灣社會不瞭解,更是急切尋親的心情流露,我能理解,更予同情。
◆返鄉運動
回到台灣後,透過同鄉會等組織,我儘力找到這些同鄉,將帶來的信件、照片或口頭消息轉交,找不到地址或電話的,也在某些出版物上刊登尋人啟事。但令人難過的是當我告訴他們,家鄉的親人希望他們快點返鄉團圓時,卻是非常冷漠、猶疑。當然當時台灣政府的“三不”政策及沒有海外管道是兩大的原因,但是認命等待、不圖突破的心態,才是最大的障礙。
我以自已後來攜同妻子、兒女經常回故鄉探親為例及美國作家艾力克斯.哈雷(Alex. Haley)的名著《根》(The Loot)歷經萬難尋根追祖的故事為榜樣,在同鄉會等刊物上寫文章鼓勵,提醒他們返鄉不難,只欠決心,時光易逝,遲遲不歸,年邁父母是否能長期等候?稍一疑遲可能造成終生遺憾。然而聽者藐藐,他們的共同反應是:政府沒有宣佈開放,不敢回去!
一九八七年二月,民進黨發起“自由返鄉運動”,由《前進雜誌》 成員張富忠、范巽綠、林正杰、楊祖珺、蔡仁堅、尚潔美等主導,始起的目標是被列入“黑名單”滯留海外不准回台的政治異議人士許信良、陳婉真、李憲榮等及原住民不能自由入山問題,幾經努力,效果不佳。為了聚集訴求焦點,我建議先以大陸來台退伍老兵及退休公教的返鄉探親為先發訴求,更能凸顯主題的正當性與迫切性。於是修正計劃,結合一群退伍老兵、退休公教組成“外省人返鄉探親促進會”,展開轟轟烈烈的老兵返鄉運動。除了印製海報、傳單,穿著白色襯衣,胸前書寫“想家” 兩個綠色大字,背面較小的字句則是賀知章的《回鄉偶書》(稍作修改),“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摧,兒童相見仍相識,急呼客從台灣歸。 及民初的學堂樂歌《蘇武牧羊》中 歌詞(片段)“…….白髮娘望兒歸,紅妝守空褘,三更同入夢,兩地誰夢誰…. ” 等思親想家的文句,穿越大街小巷散發由我執筆,張富忠設計、印製的“我們已沉默了四十年” 、“想回家,怎麼辦?” 等傳單,范巽綠女士還特別通過香港的姐姐,為老兵們轉信、匯錢。在散發傳單過程中,也有極端頑固份子罵我們是“共匪”、“陰謀份子”,甚至動手毆打,但大部份人都予肯定、讚賞,有人看了傳單就淚流滿面,痛罵執政當局,有人對我們說,謝謝你們,你們說出我們心中的話。
五月十日(母親節)在台北國父紀念館由十多個老兵,手持“母親呀,我們真想您!” 、“捉我來當兵,送我回家去!” 等木牌,發動正式而有組織的街頭運動,與前來企圖制止的警察發生爭吵,轟動一時,引起台灣社會各界關注,特別是學術界,許多著名學者、教授紛紛聲援,很多人並自願擔任顧問,返鄉運動聲勢大增。
於此同時,各級民意代表不分黨派、省籍(如台北市議員林正杰、省議員游錫 、立法委謝學賢(青年黨)、邱連輝、費希平(民進黨)、趙少康、黃主文(國民黨)等紛紛提出質詢,要求當局開放大陸探親。
六月二十八日,“外省人返鄉探親促進會” 假台北市立金華女中大禮堂,舉辦群眾大會,由王曉波主持,胡秋原、張忠棟、鄭欽仁、傅正、張曉春、費希平、張俊宏等社會名人演講,由老兵組成的合唱團演唱《母親您在何方》歌曲。會場湧入數萬群眾,擠得水洩不通,場面熱烈,情緒高漲,要求返鄉探親的聲音,響徹雲霄。
民情沸騰,誰能阻擋?一九八七年八日,台灣政府宣佈考慮開放一般民眾回大陸探親。十月十五日,行政院通過“台灣地區民眾赴大陸探親辦法” ,正式宣佈開放一般民眾自同年十二月一日起,可赴大陸探親。
十一月起每天到新生南路紅十字會登記赴大陸探親的人群,可以說是萬頭鑽動,此時,外省人返鄉探親促進會成員,正在散發由我執筆的“條條道路通故鄉—回家之路怎麼走”、傅正執筆的“回家的時候到了”、范巽綠、何文德共同執筆的“抓我來當兵,送我回家去” 等傳單(均由張富忠設計印製)。除了告訴返回大陸應辦的各項手續及衣、食、住、行各方面應注意事項,提供給大部分從未離開過台灣的老兵朋友參考外,並向政府當局呼籲、要求給窮苦的退伍老兵一定數額的旅費。這項呼籲後來不但有社會人士發起“一人一元助老兵返鄉” 運動,政府有關單位也有善意回應,輔導會後來對當年以“自謀生活” 退伍老兵,發給二萬台幣,作為回大陸探親的旅費。成千上萬的大陸來台老兵,大多數均經香港轉機回到故鄉與親人團圓。
◆後語
思親乃是基本人性,想家乃是普世價值,任何人為的障礙,只能阻隔於一時,不能斷絕於永久。海峽兩岸人為藩籬,雖然硬是造成了我們骨肉分離,卻永遠無法切斷血濃於水的親情。當年嚴厲的禁令、不寒而悚的刑罰,都在我們這些穿著“想家” 兩字的奇裝異服老兵奔走呼號下,在不分省籍、不分黨派,各界人士共同努力下,煙飛灰滅。
我個人,以後也可以很自豪的告訴下一代、下下代,在連結家族的血脈、臍帶,重圓天道倫常的工程上,作了應作的努力,盡了應盡的責任。
小時候,不瞭解,為何父親經常要寫家書,只是很得意,字寫得漂亮的我,偶而可以幫上忙,父親口述,我寫。他經常稱讚我,寫得很好,因為我會自以為是的加上許多關於分離與思念的詩句。雖然當時年紀輕,其實弄不懂,什麼叫做分離與思念。當我真正離家,開始瞭解分離與思念的滋味時,也已是年近三十。之後,每當我想起父親離家時是三十三歲,但是,等到他第一次和家人通上信,卻已經是五十八歲時,我往往無法再繼續想像下去。
直到現在,我仍然無法想像,二十、三十或是四十年的分離到底有多長?今天的我,也仍然無法完全理解,為什麼人要被迫分離,被剝奪──甚至僅僅是與至親書信往返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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