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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國之春:談愛滋 不歧視 圖文■楊佳羚(瑞典隆德大學社會學博士生) 前陣子有朋友提到一本關於芬蘭遊歷的書,書中引用了世界經濟論壇所做的全球成長競爭力評比,評比項目之一為愛滋病流行率。台灣在這個項目中位居所有104個評比國家中第96名,此項目最後10國中,除了台灣,全是非洲國家。該書作者說到:「愛滋病的蔓延是社會道德敗壞的最具體指標。台灣的道德水平是『非洲標準』。」 國際化不等於英美化 這段文字引起許多朋友的討論。因為愛滋病蔓延原因多半與不安全的性行為、防治教育不足、貧窮、政府當局不願面對愛滋問題而無適當政策等複雜的政治、社會、教育因素所致,而非該書作者所說,是「社會道德敗壞的最具體指標」。此外,作者以「非洲標準」做為一個貶抑之詞來批評台灣,這也有歧視的問題。 在台灣,我們常自認已經不是第三世界國家,並且以自身的經濟成就來貶抑其它東南亞國家或非洲國家。很多人常常以歐美為「進步」的指標,不但沒有對於國際間不對等的國與國間的權力關係加以反省,反而內化了西方國家的標準,來貶抑第三世界國家,卻不知歐美國家也不是「平等」或「人權」的天堂,而且許多強權大國反而應該為第三世界國家的「亂象」負責──例如非洲的戰亂有很多源於歐美殖民國在重畫國界時不考慮其族群文化等因素,在會議桌上就由強國隨意畫分而導致內亂不斷;中東的局勢也因為歐美強權國家對於石油資源的爭奪而更加紛亂。無奈我們在高喊「國際化」的同時卻只是「英語化」或「美國化」,卻很少在教育過程中提昇批判反省的能力,以分析國際情勢和無所不在的權力關係。所以當有人以「非洲標準」來做為一個貶抑之詞時,讀者竟然不覺得有問題。 當朋友們熱烈討論這段文字時,也讓我想到,當我們在談愛滋時,如何能避免歧視? 去年春天,我在瑞典第二大城哥特堡的女子公民高中做研究時,就曾跟隨學校師生參觀愛滋展。在參觀之前,一年級班上已經由自然科、社會科、語 道德化論述是禍首 在參觀展覽時,我深深佩服瑞典博物館的展場設計。展場的中間是一個大螢幕,以年代的軸線指出世界各國中最早發現愛滋病歷的國家及各國/世界愛滋感染案例的增加數。這讓參觀者立刻有清楚的「歷史」及「世界」的視野(如圖一)。在大螢幕旁則是較小的螢幕播出許多紀錄片,參觀者可以在舒服的躺椅上觀看。其中有一部談到在某些國家,因為經費不足,使得愛滋病患者必須到寺院去。在美國,治療一位愛滋病患所花的錢是1萬8千美元,但這些住在寺院的病患只有30美元。從這些紀錄片中,讓參觀者可以了解到世界各國的經濟資源的差距,使得各國的愛滋病患有著天壤之別的醫療資源。 在展場中則以白牆區隔出不同區,每區有不同的主題──包括「否認」、「恐懼」、「希望」、「憤怒」、「欲望」、「絕望」、「悲傷」七個主題。以「否認」這區為例,它也有個螢幕在放映著名的《親吻不會致死,貪婪無知才會》(Kissing doesn't
kill, but greed and indiffer-ence do)短片,片中有不同族群、同性戀、異性戀伴侶的接吻。這區也有海報資訊讓人閱讀,也可以用耳機觀看小螢幕的紀錄片。 它以美國雷根總統時期對愛滋的錯誤政策及教宗對愛滋的態度為例,來呈現「否認」的態度如何造成對於愛滋防治的經費不足、教育錯誤,而使得防治愛滋最有效的方法──戴保險套不被強調,反而只用一堆道德譴責,卻更加速愛滋病蔓延(如圖二)。 由此可見,所謂「道德化」的論述反而是愛滋蔓延的禍首,而非「救贖」!在法國,因為國家血液中心在1983到1985年間沒有對血液進行篩檢,造成輸血感染。而有部中國紀錄片則談到河南有個村落,村民因為貧窮而賣血,卻因為不乾淨的針頭而感染愛滋。 再以「恐懼」這區為例,它提到「關於愛滋的代罪羔羊」。例如,當美俄對峙的時候,蘇聯政府宣稱愛滋病是美國製造出來的疾病;而美國則把愛滋歸罪於海地人、「非洲疾病」或是同性戀。它的小螢幕紀錄片中有一部是瑞典17歲的男孩的現身說法。他是因為母親垂直感染到愛滋病,從小就因為愛滋而被歧視,沒有朋友。這呈現了無所不在的對於愛滋的恐懼與歧視,不會因為瑞典是「進步」的歐美國家或「人權國家」而例外。也顯現更多愛滋教育的重要性,讓大家了解「做朋友不會導致妳/你得病」。 在「憤怒」這區中,紀錄片呈現了1992年白宮前的政治葬禮的抗議行動,也有許多社會運動,我還看到了台灣愛滋防治的文宣資料呢! 在「絕望」這區,則呈現了女人較男人易受愛滋感染,而且常是在婚姻中被傳染的。這讓我想到,台灣的國中健教課本在談到性病時,第一個防治方法是「單一性伴侶」,第二才是「保險套」。然而,很多已婚女性就是以為自己是「單一性伴侶」而被傳染的!其實,沒有人能確知對方是否是「單一性伴侶」,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們的健康教育不先談保險套,而且不把保險套的使用方式談清楚呢?這是不是會像前面「否認」的例子一樣,把道德化置於有效的安全性行為之前,卻妨礙了正確觀念的建立呢? 因為無知蔓延 而一開始提到的書裡所指的「非洲」之例,在「絕望」這區裡則有令人感嘆的描述。以非洲東部的波札那(Botswana)為例,該國在2004年有3分之1的國民都感染了愛滋病,每14秒鐘就有一名小孩變孤兒。然而,在非洲國家,愛滋蔓延的因素有很多,例如許多男性必須離鄉很遠去工作,久久才回家一次。但既有的思想及教育的缺乏使非洲男性不願戴保險套,而把愛滋病傳染給在 禁慾非最佳出路 然而,展場中不會因為談愛滋議題而把「禁慾」當成是防治愛滋的最佳出路,或因此而把「性」完全抹煞。因此,展場中也有「欲望」區,在這裡就擺了一張大床,參觀者可以坐在床上看展覽或看紀錄片。紀錄片《他說,她說》(He said, she said)也很可愛,是一對年輕男女在床上對於「安全性行為」的協商與討論,這可以讓人們清楚看到關於安全性行為的協商情境──所以要談安全性行為,不只是要談清楚保險套的使用步驟,像在具體情境中的尷尬、男女權力關係等,都是需要反覆「演練」或思考,才會讓學生在真的發生時有協商的語言與勇氣。如果我們談愛滋,也能同時正面地談欲望,並且讓學生有實際情境來思考安全性行為的實踐,不是更積極有效嗎? 展場還有一個特別的地方是,每區的白牆上映有各種人,例如坐輪椅的、推娃娃車或帶小孩的。而展場的無障礙空間也讓肢體不便者或推娃娃車的媽媽們可以相約一起看展覽。這也展現了展場設計者對於「多元」的敏感度。在這個愛滋展中,讓我看到了關於愛滋的歷史、世界、政治、經濟、社會等各種面向。它讓人設身處境去體會愛滋感染者或家屬的絕望與悲傷、也讓人看到社會行動的憤怒與希望。它讓人反省否認與恐懼所帶來的歧視與錯誤政策,也讓人看到欲望的存在與安全性行為的實踐。我們在談愛滋時,能否也做到這樣呢? ◆ 發表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