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報】═══════════════════ |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6-09-21》 |
本期內容 | |
◎形上的流亡:無法囚禁的良心 索忍尼辛的人道主義文學之二 | |
◎教授爸爸週記:家長日 | |
◎吾思吾師 找回教師熱情與尊嚴徵文比賽 |
形上的流亡:無法囚禁的良心 索忍尼辛的人道主義文學之二 | |
宋國誠 | |
1968年索忍尼辛的長篇小說《癌症病房》(Can-cer Ward)經由地下管道和手抄流傳的方式在西方出版,向西方世界見證了蘇聯這一「邪惡帝國」如何折磨善良人民的血淚歷史。小說取材自索忍尼辛的親身經歷和真實體驗─1954年勞改時期的索忍尼辛曾被診斷患有胃癌並接受簡單治療。索忍尼辛運用寫實和象徵的混合手法,通過一個位於烏茲別克(Uzbekistan)破落醫院中癌症病人的生活與命運,揭露了蘇聯極權體制下政治冷酷、人性冰涼的景象,嘲諷這一極權社會處於心靈退化、靈魂乾癟的瀕死狀態。 人,像木乃伊行走 作為小說之名的「病房」,本身就是一個大型隱喻,意指蘇聯這一病態社會。這家醫院,與其說是一個治療病人的地方,不如說是一座死城、一處鬼域。在這裏,可以看到來自不同地方、有著不同生活經歷的人,有勇敢的、有懦弱的,有積極求生的,也有擔心受怕的。在這個偏遠的小醫院裏,記錄著不為人知的「癌患史」,從突來的噩耗、震驚和否認、失去身體自由、忍受劇痛,到被迫接受極不情願的治療,化學針、放射線、切除術……,以及最後對死亡的認命。小說描寫一個烏茲別克病人時寫道:「那個烏茲別克老頭兒,……他那古銅色的皮膚包著幾乎只是一具骷髏:看得出鼻樑、顴骨以及山羊鬍子後面的尖下巴骨。他的耳朵薄得只剩兩片扁平的軟骨。他只要再乾縮和變黑一點點,便會成為一具木乃伊」(第4章)。是的,「人像木乃伊的行走」,但只要有「我得的不是癌」的一線希望,誰不希望即使只剩一天也能活著?所謂「癌症」,固然是小說中人物的共同疾病,但是在這個病態社會中,即使同病也不相憐,就算同志也不同心。似乎,靈魂的冷漠要比癌症還要可怕,肉體的癌細胞或許還可以切除,靈魂的癌細胞卻永遠無法治癒。 故事坐落在「後史達林時代」,從一個自命清高、攀權附貴的共黨幹部魯薩諾夫(Pavel Rusanov)突然診斷出脖子上一顆腫瘤而住院治療開始,映入人們眼簾的立即就是兩個世界:貴族官僚和貧困百姓的不協調畫面。在編號13號的癌症病房裏,魯薩諾夫千方百計試圖聯絡上級以尋求特別照顧,隔床的一般病人卻只能表面甘之如貽實際上坐以待斃。蘇聯革命造就了像魯薩諾夫這樣的「新階級」(new class),滿腦子「人民為我服務」的思想,而一般人民卻不知何謂「無產階級情感」,只能在笑罵喧洩中表達一種絕望式的嘲諷。「書裏沒有智慧」、「官大學問大」(第2章),道出了共產體制「反智化」的真象。在小說中,癌症並不只是人體身上致命的腫瘤,更是蘇聯社會處於「精神絕症」的影射。在這個社會中,人人都是癌症病人,個個都是垂死傷患,既找不到一個可以治療的社會醫院,也不存在對症下藥的處方。 躺在棺材看世界 小說的主角奧列格‧科斯托格洛托夫(Oleg Kostol-gotov),是一個為「保衛蘇聯」而徹底犧牲的知識分子,他的母親和祖母在列寧格勒圍城之戰中死去,他沒有妻子和小孩,孓然一身、受盡折磨。他在軍隊裏呆了7年,又在勞改營呆了7年,出獄後又遭到永久流放。在自知得了癌症之後,他雖然想求生,但也無懼於死亡,因為他已看破了生命中的悲歡仇愛,「人可以在自己的肉體還沒有死亡的時候跨過死亡線。體內儘管還保持著某種血液迴圈和食物消化過程,但是心理上已經做好了死亡的一切準備,甚至感受到死亡的滋味。對周圍的一切都無動於衷,仿佛是從棺材裏看到的」(第3章)。是的,「躺在棺材看世界」,正是奧列格的心情寫照。然而他始終在意他被隱瞞的病情,因為他無法從醫生那裏得知他的病因、病況和治療方式。依照當時蘇聯體制的規定,醫生有義務不告知病人的病情,這就像成千上萬的政治冤案一樣,許多犯人即使服滿了勞改役期,也還不知道自己到底違反哪一條律法、犯了什麼罪。 處在絕望世界中的奧列格,實際上已呈現性格的分裂和靈魂的分離,在優雅的外表下掩藏的是他不願再發洩的怨恨。一方面,他有著粗魯、嫉惡、尖諷的性格,他對臨死還要做威做福的魯薩諾夫深惡痛絕,甚至想動員醫院病友向他報復。奧列格其實就是現實中的索忍尼辛,藉由奧列格的經歷,索忍尼辛不時流露出對蘇聯官僚體制的痛恨。一方面,他又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他對年輕女護士卓婭(Zoya)的關心和喜愛,對女醫生薇拉‧漢加爾特(Vera Gangart)的傾心和愛慕,流露了他瀟灑的性情和男兒的溫柔本性。實際上,奧列格具有詩人的氣質,他熱愛鄉土、珍視友誼,他能吟頌苦澀的詩歌來詮釋自己蒙冤的命運: 那場風暴已經過去了, 我們的人所剩無幾, 暢敘友誼許多人缺席 …… 我該召喚誰呢? 只因為我還活著, 我該跟誰來分享, 這既悲又喜的歡樂? (第12章) 然而,對奧列格來說,他的病不只是長在胃壁的那顆腫瘤,而是走不出這個痛苦的世界。在某種意義上,癌是他真正的解放,癌給他一條逃離世界的出路,只要放棄他就能解脫。但是即使身上的腫瘤奇跡式地治好了,即使走出了醫院,也可能一出大門就被逮捕。他「覺得自己正走在兩大永恆範疇之間。一邊是註定死亡者的名單,一邊是永久性的流放。永久性的,像星辰一樣。像銀河一樣」(第6章)。對他來說,一邊是死亡,另一邊是流放,生命的範疇沒有理論的推理,也沒有實踐的演繹,眼前的一切,是一種「先於他的存在的死亡」,一種「後於他的存在的毀滅」。永恆意味著絕路,意味著沒有一個世界可以停留。在和卓婭的談話中,他透露自己遭受的判決叫作「永久流放」,而永久流放與「終生流放」聽起來好像意思相同,實際上完全不一樣: 案卷上寫的是永久。如果是終身流放,那麼至少說,死後可以從那裏把棺材運出來,而永久流放,想必連棺材也不得運出來。即使太陽熄滅也不得返回,因為永久這個時間概念意味著比太陽的壽命還長。(第12章) 不要以為勞改營是男人的專利,在蘇聯,有男勞改營自然就會有女勞改營。僅僅因為是奧列格的未婚妻,奧列格生命中唯一的至愛也被送進勞改營。在與卓婭的談話中,奧列格道出了他的未婚妻必然遭遇的命運: 您能不能稍稍想像一下,如果一個姑娘長得挺標致,她在勞改營裏會有什麼遭遇?如果她在押解途中,沒被那些壞蛋輪姦,那麼到了營裏他們也來得及對她這樣幹。到了營裏的第一天晚上,營裏的那些吃閑飯的寄生蟲、派工的淫棍、管口糧的色鬼就會安排她洗澡,讓她被帶進澡堂時,光著身子從他們面前過。當場決定她歸誰。第二天早晨就會把建議告訴她:跟某某人一起住,她就能在乾淨、暖和的地方幹活。要是拒絕的話,他們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吃苦頭,非逼得她自己爬來求饒不可。(第12章) 睡在佈滿繁星的夏夜裏 對病人之病情、病態的描寫,關於癌症的治療方法和細節,是小說的敘事主線。在醫病之間那種一方是無奈的救亡一方是無望的求生,在癌友之間那種既是旁觀又是互憐的關係中,流露的是「只要再活一個夏天就好」的希望,以及一種即使最後宣告不治也要優雅面對死亡的決心。年僅16歲的焦姆卡,來到醫院等待截去那隻潰爛的腿。他雖然有一個不堪回首的童年,但他喜歡讀書,他希望從病榻中學習在學校裏失去的教育。他看的是「專業書」,從立體幾何、鉛筆素描、地質探勘到數學定理,他有一個宏偉藍圖,「至少要把獲得史達林獎的書都讀一遍」(第10章)。雖然在生命灰暗的時刻,在來不及長大之前就失去一條腿,但他還是充滿夢想,懷著青春的憧憬,抱著對愛情的渴望。他痛恨以妓女為業的母親,因為母親使他感到羞恥和罪惡,但是年長的女病友安慰他:「大家都在人世間過日子,大家都只有一個人世。」(第10章)在愛情的萌芽中,他得到救贖和淨化,因為他從他喜愛的女病友口中確認:人是為了愛而活著。 在這小小的醫院裏,索忍尼辛通過不同性格和遭遇的人物,展示了對「生命的意義」這一人類共同主題的不同視角和領悟。對焦姆卡來說,生命是咬緊牙關渡過一場災難後,重新追逐自己的理想,對卓婭來說,生命是一次偉大的愛情,即使深知所愛的人將不久人世;對女醫生薇拉來說,生命的意義在於責任,在於拯救,在於即使遭受病人辱罵也要不惜一切代價挽救病人垂死的身體,而魯薩諾夫這個虔誠的共產主義者,臨死之前只擔心自己權力的喪失,擔心遭受政治冤獄的人恢復名譽,擔心以前不名譽的醜事恢復了真相。對奧列格來說,生命意義在於保留眼前所剩的一切,他只想在沒有看守監視、沒有病痛折磨的情況下,多活一些日子,在僅存不多的餘生中再多活一些少得可憐的日子。在給昔日流放地友人的信中,他把自己一生囚徒的生命,比作「一條流入沙漠的河」,在最後的乾凅之前,希望還能「互相捧給對方一掬水」,在生命行將結束之前,希望還能睡在佈滿繁星的夏夜裏: 我只希望回到我們那偏僻的小地方,回到我們的烏茲別克。夏天快到了,我希望今年夏天能睡在星空下的行軍床上,這樣,夜裏醒來就能根據天鵝星座和飛馬星座的位移知道已是幾點鐘了。只希望這一個夏天能這樣度過,能看到星星,而不是看到被探照燈照亮的夜空,哪怕以後永遠不再醒來也無仿。(第22章) (下週續) |
|
(回目錄) |
吾思吾師 找回教師熱情與尊嚴徵文比賽 | |
送舊迎新囉!迎接新的一年,讓我們滿懷感恩的心,感謝過去教導我們、使我們智慧增長的師長,用一千字以內的短文與大家分享溫馨感人的真人實事。全教會贊助入選者稿酬每字2元,來稿請以電子檔寄young@lihpao.co-m﹐附真實姓名﹑身份字號﹑銀行帳號。本報有權刪修來稿﹐來稿者視為同意本報集結出書時﹐不另支稿酬。 |
|
(回目錄) |
參觀立報: |
http://www.lihpao.com |
寫信給小編e-mail: |
fiveguys@ms19.hinet.net |
立報地址: |
台北縣新店市光復路43號 |
欲詳完整內容請訂閱立報 電話:02-86676655 傳真:02-82191213 訂報:02-86676655轉214 地址:台北縣新店市復興路43號1樓 每週一至週六出報,每份10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