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是中秋節,兩性戰國卻沒發報,真是沒有職業道德。不過實在是因為深林病了,
躺在家裏出不了門,做一點事便又頭痛又氣喘噓噓兼咳嗽打噴嚏,沒辦法想好東西給天下有情人。請大家見諒。
現在病好多了(雖然還沒全好),一有精神便趕緊提筆向眾讀者問安。大家中秋過得如何?不妨來信
聊聊;更歡迎給個建議指教。
既然是請個晚安,總要寫稍微特別一點的文章給讀者。深林想想,不妨談談老婆大人罷!就把題目訂為「我從我老婆身上學到的東西」,以示謙卑,也許老婆大人會在明天晚餐多賞我一顆荷包蛋。
今天夏天,我特別從老婆莫齋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初春一開始,她便高興而天真地宣佈:「我要種東西!」
「種什麼?」我懷疑道。我們新搬來的家是有幾塊小地可以種菜;別人也多少種了一些。但是我們兩個都是都市小孩,一輩子沒見過鋤頭(誇張啦),她真的以為自己可以種菜?
「什麼都種!老公,」她下令,「人家說學校的什麼某農場有牛糞可以挖,去跟某某某問地方借車挖一桶回來!」
我一如往常地唯唯喏喏。可是後來由於種種原因,到最後春天都快過了,事情還沒有著落。一天我們恰好驅車經過那農場,大膽起來便闖進去,問人家牛大便在那裏。人家在忙,隨便指了指方向,我們循著味道終於到了個所在,眼前的景象實在壯觀:一堆堆像土一樣的東西,用白色塑膠布包起來,至少二三十公尺長,四到五公尺高,令人聯想到香腸。味道實在難聞,我們猜這就是牛大便了,可是奇怪為什麼人家還要大費周章地把它包起來呢?不管,拿了塑膠袋和小鏟子就給它挖了起來,裝了好幾袋趕緊帶回家。
下一次我們又來,到了香腸地拿出傢伙就要開挖,忽然一個老兄開著大卡車停在我們面前,皺眉問我們:「你們要幹麼?」
「挖牛糞,可以嗎?」我在想這學校常收錢不眨眼,該不會連牛糞都得付錢吧。
「牛糞?牛糞在後邊,」他指著後頭另外一個所在。「這個是牛飼料。」
我們收拾好掉在地上跟牛便便混在一起的臉,灰溜溜地去找真正的牛糞正身。那人看我們的臉好像剛見了九條腿的火星人。唉,連牛飼料和牛糞都分不清,還想種菜?(其實是因為飼料那邊真的也有一些牛大便,魚目混珠誤導我們,真該死;真的不是我們沒知識.....)
我看著老婆的種田計畫,真的是忍不住想取笑幾句:太貪心了吧?她真的什麼都想種,從中國菜到美國瓜,想得到的和想不到的。「那怎麼可能?」我心想。老婆有時有點糊塗,東西放那常忘記,該不會現在這糊塗擴張到其它方面了吧。我相信到夏天結束她就會知道了。
可是她真的很努力。從圖書館借一堆書回來,買了一堆種籽,準備一堆工具,還跟我分享心得。八歲的大兒子也跟著熱心起來,還跟媽媽一起討論怎樣種會更好,要注意些什麼等等。我一直沒有多參與,總想著一個都市人不可能有什麼成功的。
開始種了。土裏埋下了種籽和希望,每天澆水照顧。因為有其它的事,老婆必須一大早起來澆水,她皮膚不好,常會被草弄得又癢又紅又腫的,很辛苦(當然啦,老婆生氣起來我就趕緊去幫忙的)。但是不久真的發芽了,我們都很高興。不過有塊地竟只有三個小芽,我問:「那是什麼?為什麼只有三個?」
「是哈密瓜和西瓜。它們會長很大,所以只有三個。」她答。
「哈....」我瞪大眼睛,「太難種了吧!?」
「試試啦。」
她真的什麼都試:我們有南瓜、大豆、向日葵、九層塔、油菜、綠花椰菜、青江菜、小黃瓜、大白菜、洋蔥、紅蘿蔔、美國瓜、蕃茄、青椒、哈密瓜、西瓜、和瑪麗金花。「能長出什麼?」我搖頭不信。
可是到了仲夏七月,我已經不得不全然改變態度了。
我們失敗了不少:南瓜只長一個,大豆得了病,油菜等綠葉菜就是長不大又快老,綠花椰菜全被蟲啃光,洋蔥比小指頭還小,紅蘿蔔根本沒長。可是其它的卻很成功:九層塔是小了點,可是我們真的吃到像夜市賣的炸九層塔,道地家鄉風味;美國瓜長了一堆,根本來不及吃;
小黃瓜長得不好,但還是還我們吃到了一些;蕃茄是我這輩子吃過最甜的;青椒也小了點,但還不錯;更驚喜的是哈密瓜和西瓜不但大,而且一開便滿室生香!不是我有偏見,我們自己種的這兩種瓜比我以前在任何店裏吃到過的更香更甜。
看著老婆真的辛苦種菜,而且有了代價,我不得不承認她比我有更多的遠見和實踐力。我只會在旁邊冷眼看戲,相信不會成功,不願去試。她證明我是錯的。
現在變成大部分都是我在照顧菜田哩!不過秋天到了,很多植物慢慢死掉,只得待明年。
我們相信明年會更好。
有植物就會有蟲,一大堆的害蟲殺不完很是頭痛。不過,如果你是很漂亮的害蟲,人家還是會對你好一點的。我們家對面鄰居種一香料叫蒔蘿(洋茴香,英文叫Dill),有一天老婆經過鄰居家,那太太氣沖沖地指著蒔蘿上的一條毛蟲罵:「吃我的東西長得這麼大,都沒看到它!」
老婆好奇一瞧,是很漂亮的綠毛蟲,有一條條黑色整齊條紋。她竟帶這毛蟲回家,而且為了這毛蟲去買一株蒔蘿(好笑的是,商店裏的蒔蘿上也有兩三條一樣的毛蟲)。「
真的值得嗎?」我又懷疑了。
「它是黑色燕尾蝶(Swallowtail)的毛蟲!」
老婆不知怎麼辦到的,竟上網查到,「很大很漂亮的品種。」可是問題來了:蒔蘿不夠吃又太貴,怎辦?網上說它們也吃蘿蔔葉,我們的蘿蔔營養不良,恰好隔壁鄰居要出遠門,托我們照顧他們的菜園一個月,我們一瞧,哈!一堆蘿蔔!
無辜的鄰居離開後,老婆要去偷摘幾片蘿蔔葉子,竟發現已經有四五條兄弟姐妹在那裏。老婆一併帶回家,用冰淇淋桶做了個收容所餵這些寶貝。很快地它們越吃越大隻,然後一天有一隻失踨,一隻忽然不動了。「怎麼會這樣?是不是吃的東西不對?」老婆很難過,覺得是她害死蟲小孩的。然而不久,我發現有一隻竟躺在好幾公尺外的地上。「它在這裏幹什麼?」我奇道。兩隻毛蟲都全身僵直,頭有點下垂,看來有點像數字7。「丟了罷,」我道。
可是奇怪,老婆幾次想丟,一碰到它們,它們竟扭來扭去。老婆想想,上網一查,原來它們準備要化成蛹了!好在沒丟,不過我們又丟了一點臉,真菜。那隻離家出走的蟲沒有吐絲把自己黏在樹枝上,這樣它會出不來,老婆只好用膠帶幫它黏。一兩天以後,它們竟漸漸改變形狀,不再是毛蟲的樣子了,卻像一個頭上有兩個小角的尖袋子。有的是青綠色,有的是土色。一個多星期後,都變成黑色。
有一天,我七早八早被小孩的尖叫聲吵醒。「叫什麼叫,失火啦!?」我沒好氣罵道,可是大家都太興奮,沒理我。「快點快點!蝴蝶出蛹了!!」某人叫道。我一驚,忙趕到樓下,眼睛還睜不開地看著兩隻蝴蝶爬出蛹──非常的快,根本一點掙扎都沒有(也許品種不同)。它們出來後便安靜地打開翅膀晒太陽,悠哉悠哉。它們真的很美麗;我沒想到自己真的能看到這幕景象。
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刻對我們家庭和那些蝴蝶來說,都是一個美好的奇蹟。
我們毛蟲越集越多(老婆食髓知味,又去鄰居的蘿蔔園綁架了好幾十隻蝴蝶的小孩),有的送去公立圖書館當活教材,有的送給鄰居小孩養。
老婆的巧思真的給了我們家一個快樂而不凡的夏天。如果都照我的意思,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看來老婆還是婚姻裏面比較好的那一半罷。
想要婚姻或愛情關係快樂的男士朋友們,千萬要記得這個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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