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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眼睛先生的文字國

176Nov. 08, 2006@Taipei

本期目錄


垂死之家的生活:第二天

垂死之家的生活:第三天


垂死之家的生活:第二天


 

八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

今天是搬家日。


要從鐵門圍牆隨處可見的PARK STREET,搬到志工的大本營SUDDER STREET。


清晨六點,同行的其他團員出發到MOTHER HOUSE,參加為了慶祝德蕾沙修女生日而特別舉辦的彌撒的同時,我則隨著行李待在飯店裡,美其名為看管行李,其實根本在睡懶覺。


睡到中午之後,我躺在床上,想著到底要不要去作志工。

 

本著看看下午的工作情況的心態,我在一點二十出發,不到兩點就抵達垂死之家門口了。不過大門緊閉,一個女人和他的小孩躺在門口的台階,一個男人指了指告示,上面寫著下午的開放時間是三點。


我索性坐在門外看書。一個拾荒的白髮老婦,呆望著我,我以為是佔了她的位置,起身要讓她坐,不過她搖搖頭,撿起我腳邊的一個空瓶便離開了。


一個資深志工在兩點半抵達,他請裡面的雇工幫他開了門,我跟了進去,工作還沒有開始。


我到二樓的陽台坐著,一個躺在地上睡覺的志工正好醒來。我們簡短的交談了幾句,原來,中午要留在垂死之家休息,也是可以的。


下午的工作是幫病人按摩。


七號病床的年輕病人把我叫了過去,他撩起褲子,喃喃的不知道再說些什麼,我想他是說需要抹潤膚乳液。


我戴上手套,把乳液剛抹上他的腳,修女便走過來對我說:「Brother,他可以走,可以動,不需要擦。不能動的病人更需要。」我點點頭,尷尬的看著正準備享受按摩的年輕病人,草草把乳液在他腿上抹開後,向他賠了不是,便被一個傷了腿的病人叫了過去。


我走到他的床邊,看了看他的右腳,不但滲血,而且腳掌腫得很大,肯定是不能走路的。我先擦他的左腳,擦完之後,他移了移,指指他的右腳,我正苦惱水腫的利害的腳掌該怎麼處理的時候,修女又走了過來。


「Brother,他的皮膚很好,不需要,你跟我來。」


的確,眼前這個病人,腳雖然受了傷,但是比大部分的病人來的結實,皮膚也的確很有光澤。我聳聳肩,病人也聳聳肩,修女便帶著我到了放醫療用品的櫃子前,拿了一個淺鐵盆,拿出一罐藥用乳液,擠了一些進去,


修女說有些皮膚病的病人不能抹油按摩,要用專門的藥,她把罐子讓我看了清楚,白色瓶身,藍色框和字的罐子,我記住了。


接著她又拿了一疊塊狀紗布給我,她要我沾一次藥,擦完,然後丟掉,再換一塊新的,還要記得不要浪費。我看了看紗布,然後問:「所以不需要手套嗎?」便開始脫起手套。她又說了,「噢,Brother,你需要,當然需要,一定要戴著。有些病人有會傳染的皮膚病。照顧病人,也要照顧你自己。」看起來嚴肅的她,說到後面竟然笑了。


我於是被派去幫染有皮膚病的病人擦藥,他們患病的部位大多在手臂上,一塊一塊結成硬硬的小痂,還常有新摳破的傷口,患者通常都是行動不便的老人。不開心的四十二號病人也是患者之一。


其實垂死之家的服務須知裡,在跟病人接觸方面,清楚的寫著,要戴手套和口罩。我眼前正有一個新來的外國志工,什麼都沒戴,正光著手幫病人們,一個接著一個的抹上乳液按摩,我昨天也看到一個帶著口罩、手套、頭套,穿著圍裙的男志工,站在正忙碌協助病人洗澡的志工間,什麼事也沒做。


這中間怎麼取捨,因人而異,但是照顧病人的同時,要避免他們被其他病人感染,更也要照顧好自己。


下午的休息時間,我和日本的資深志工在天台上抽煙。


他已經連續來這裡好幾次了,每次都會待上半年。他的特色是會教新的志工要作什麼,並且要求盡量照他的方式。也曾發生有新志工穿著鞋子一腳踏進洗餐盤的水槽邊,而被他斥責的。


不過,短短兩天的觀察,我發現他不只是教導,在工作上面,他也以身作則,作得比每個人都認真,常見個子矮小的他,獨自作最後清洗水槽的善後工作,或扛著洗衣籃跑上跑下的。
沈默在我們中間沒有持續多久,他開口問了我要待多久,我回答這是第二天,我會待一個月。他說,「噢,非常好。」


「很多日本人來這裡作志工。」我說。


他想了想,搖了搖頭說:「很多日本人來,但是都很短,三天、五天或者一個星期,今天有一個只來兩天的。」


他捻熄了煙,轉身下樓繼續工作,我叫住他。


「如果你看到有什麼事情,我作的不對,請告訴我,我會試著把它做好。」

他以日本人慣有的帶著肩膀一同往下的點頭方式說了謝謝,接著又回過頭來問我,中文的謝謝怎麼說,我教了他之後,他對我說了聲謝謝。我也回了他一句日文,看得出來他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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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死之家的生活: 第三天



八月二十七日 星期日

早上六點半。加爾各達下起大雨。
今天是星期天,下午兩點前,地鐵都是停駛的,因此得搭車到垂死之家。

七點整,到了垂死之家。

已經是病人吃早餐的時間,但是還沒有志工到。

添餐盤、分送食物、餵食,忙完緊接著又是洗澡。

同行的修士的閃到腰還沒好,只好我和幾個印度雇工們來作這些工作。有個瘦瘦捲髮的雇工,永遠喊著,BROTHER,BROTHER,然後要我和另一個年輕的印度男孩去搬。
真不知道,如果今天我們沒來,該怎麼辦。
搬病人去洗澡,搬出來換衣服,在搬回病床上。忙進忙出,一刻也不得閒,腰簡直快斷了。


BROTHER!瘦瘦的雇工又把我叫進浴室。


十九號病人正坐在浴室裡,雇工交代我把他搬出去後便不見了。我站在浴室裡,浴室幫他洗澡的印度志工說他可以走。但十九號病人說:「不,我不能走。」


我不想在浴室裡僵持,所以我說好吧,我們把他搬出去先。


我把他放在換衣服的地方,幫他換好衣服,然後讓他坐在那裡等。


接著繼續把浴室裡的病人搬出來。


一個不小心,腳沒踏到止滑的毛毯,我身體向後,我知道自己要滑倒了。右邊腦袋重重的撞在磨石子的平台上。


我心裡想著,完蛋了,我身上還抱著病人。是大半邊身體癱瘓,完全不能移動,還堅持靠自己吃飯的的十五號病人。


接著我摔到了地上。


我感覺病人一直靠在我胸膛上,應該沒什麼事,


病人有怎麼樣嗎?我問。


沒事,你呢?志工回答我。


我勉強看到十五號病人的臉,雖然看起來還是跟平常一樣扭曲,不過,我知道他沒事。但我一點也爬不起來。


我覺得很丟臉。如果被修女或是雇工看到,一定要被罵了。不過沒有人過來。


我試著用力,但腳卻怎麼也站不起來。原來我的手一直沒放開他,現在還環在他的身體上。


我把病人離開我的身子,站起身來,覺得耳朵附近很痛,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但是應該沒有大礙。我得撐著把該作的工作做完。


坐在更衣平台上的十九號,一直要我搬他,但是我的頭還在痛,又真的有點氣他不自己走。所以,一點也不想搬他。


你可以走,你自己走。我可以扶你。
不,我不能走。他指著他的腳。
直到最後,我才找了其他志工一起把他搬到他的床上。
好吧,今天我們幫你,但是,明天,你要自己走。


換藥的時候,我特別過去,看了看他的傷口,他也看了看我,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我對他笑了笑,然後走開。


我想,他的確不能走。


我真是慚愧。我覺得我對十九號病人有偏見,就因為他態度比較傲慢,又說得一口還不錯的英文。所以,我就相信可能不清楚狀況的印度志工,而不相信他。


我真的很慚愧,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周日上午十點,垂死之家有例行的彌撒。病人們在這天會換上彩色的衣服,場地也會鋪上彩色的地毯。


日本志工HIDE問我要不要參加彌撒。


OF COURSE。我點點頭,雖然不是教友,很可愛,又有很多修女唱歌,好像應該要參加一下。


彌撒開始時,我發現HIDE和一個日本女志工正在把因下雨而沒有晾出去的衣服晾到屋頂上。我便也去幫忙了。


忙完之後,我坐在通往二樓的台階上,右邊是手腳上都有傷痕的耶穌,左邊是德蕾沙修女的相片。


我看著德蕾沙修女的相片,上面寫著。


Works of Love are Works of Peace


LOVE and PEACE。不知怎麼的,我想起搖滾裡的LOVE and PEACE。


早上撞傷的耳朵還在痛,我想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我驚覺,其實自己是微小的。


我逞強,或者自負我有能力,但是一個不小心,就摔倒了。還好沒有摔到病人。如果摔到了病人,造成他的受傷。那該怎麼辦?就算很少志工來,但他有必要因為我的逞強或自負,而受傷嗎?


的確,對於有些事,我常常覺得自己很重要,非我不行。事實也可能真的是我很重要,非我不行。但是一個不留意,摔倒了,犯錯了,那影響的不只是自己,還可能傷害到更多無辜的人。


作更多的事,幫助更多的人。這想法是很好,但是謙卑,是在這之前必須要有的。


越有能力的人,越需要謙卑。


彌撒結束,又餵食完病人午餐之後,垂死之家會在星期天提供所有志工午餐,菜色和病人的一樣。工作之後吃起來,真是美味極了。


反正,這一天,學到的是謙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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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張面具吧 短篇小說集買張面具吧-短篇小說集

出版方式:個人獨立出版

單色印刷 | 260頁 | 直排

ISBN:957-41-23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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