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市文化北路底的正義公園,鄰近市區最熱鬧的三和市場商圈(白天是菜市場,晚上是夜市),由於地利之便,加上綠樹成蔭、生趣盎然,儼然酷熱炎夏的避暑樂園,吸引許多市民前來休閒,我喜歡到此處閒逛休憩,靜觀公園內的人生百態,社會底層形形色色,歷歷寫實呈現眼前。這個公園遊民社群活躍,整天都可以見到他們的身影,也有流鶯在此招攬尋芳客,她們拉客的方式,總是刻意低調隱晦,不過還是很容易看出來,一個不經意的交錯眼神、一臉不自然的尷尬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彼此心照不宣。
平常我習慣利用晚上,散步到公園消暑納涼,對於夜晚公園內的各種狀況,早已十分熟悉。上個星期的一個上午,偶然路過於此,看到一名中年婦女在公園裡面,幫人理頭髮,引起我的關注,因為我從來沒見過有人在公園內,從事「剃頭」行業。好奇的我,立即就地找了個位置,坐在一旁仔細觀看。她低著頭,認真專注地拿著電動推剪、扁梳、剪刀,很專業、很敬業地執行工作,剪髮技巧熟練,刮臉動作輕柔,每一個細節毫不馬虎,臉上散發著慈愛謙和的光采,輕聲鼓勵客人,少喝酒、要早起、注意身體健康,看起來相當落魄狼狽的中年男子,露出真誠的笑容,不好意思地點頭,表示以後會改進,最後她僅收取二十元費用,中年男子點頭如搗蒜般言謝。我了然於胸,她是在做慈善公益,公園裡的遊民是她幫助的對象之一,目睹這一幕溫馨感人畫面,令人為之動容。
她告訴我,大家都稱呼她為「阿娥」,好一個親切又草根的名字,輕喚一聲「阿娥」,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眼前這位樸實平凡的中年婦人,談起過去的經歷,情緒淡然平靜,直說自己是「歹命人」,出身寒微,沒讀什麼書,十六歲離開嘉義大林鄉下,北上習得理髮技術,憑藉一技在身,獨自在台北闖蕩、討生活。少女時期的阿娥,不曾有過一般女孩絢爛多采的生活,為了改善貧苦的家境,必須靠著一雙手認真地剪、努力地吹洗,拼命掙錢寄回鄉下,負起養家的重擔。而婚姻給予阿娥的,應該是人生另一個嚴苛考驗,她略過此檔事,只是輕描淡寫地陳述,幸虧自己擁有一身手藝,方能獨力撫養二個女兒成人,大女兒已出嫁,小女兒就讀大學。
我十分不忍心聽聞此類故事,不少女性遇到困境時,承受生命中苦難的能力和毅力,通常讓人感到心疼和懾服。命運似乎是百般捉弄阿娥,十年前發生一場重大車禍,差一點喪命,她放不下年幼女兒無人照顧,在加護病房與死神搏鬥一段時間,為了二個孩子,奮力從死神手中贏回自己的生命,說到此處,眼中泛著淚光,倒抽一口氣,低嘆一聲:「唉,還是讓我熬過來了!否則,女兒怎麼辦?」,我輕拍她的肩膀,由衷感佩地說:「阿娥,妳很了不起。」
好不容易傷癒出院,豈知上天又出了道難題來試煉阿娥,隔年竟然被診斷出罹患子宮頸癌,一年內連續接受二次開刀手術,接二連三的病痛摧殘,不死也去掉半條命,阿娥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逃過此一劫難,思起二個寶貝女兒,可能成為孤兒,頓時變得鬥志高昂,一再告訴自己,那麼重大的車禍,那麼嚴重的傷,都死不了,「癌症」有什麼好怕?於是勇敢面對病魔的挑戰,努力抗癌到底,連醫生都被她的勇氣和意志力感動,她說:「為了孩子,我不能倒下去,我一定要好起來,我要活下去!」經過一整年漫長痛苦的療程,病情獲得穩定控制,得以慢慢康復,活到今天。
財團法人人本教育文教基金會 終止體罰 國際研討會暨聯合國兒童受暴研究報告台灣發表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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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度邀集 聯合國兒童受暴研究計畫顧問
國際最大兒童人權組織 Save the Children 代表
香港、蒙古傑出反體罰組織代表
(現場提供口譯 及 聯合國研究報告等最新國際資料中英對照版)
‧活動地點: 台大醫院國際會議中心 401 室 ( 台北市徐州路 2號,近捷運善導寺站、台大醫院站)
‧活動日期: 2006年11月26、27日 (週日、週一,參加者可抵研習時數)
【議程】
11/26(日)
‧開幕活動:發表聯合國兒童受暴研究報告
‧主題演講:
解讀:聯合國兒童受暴研究計畫
《講者》Peter Newell(聯合國研究計畫顧問、全面終止體罰全球連線總召)
‧座談會1:體罰體罰幾時休?--台灣兒童行動論壇
《座談者》台灣兒童(18歲以下)、全體外賓
11/27(一)
‧座談會2:零體罰時代—教師的使命與挑戰
專題報告:立法禁止體罰—瑞典的成功經驗
《報告人》Joan Durrant(聯合國研究計畫顧問、加拿大Manitoba大學副教授)
《主持人》鄭同僚(國立政治大學教育學系副教授)
《與談人》
全面終止體罰全球連線總召/ Peter Newell
全國教師會理事長 / 吳忠泰
全國家長團體聯盟理事長 / 蕭慧英
‧座談會3:反體罰運動的國際合作
專題報告:反體罰運動在台灣
《報告人》史英(人本教育基金會執行董事)
《與談人》
拯救兒童協會東南亞太顧問 / Dominique Plateau
香港防止虐待兒童會總幹事 / Priscilla Lui
蒙古反體罰運動工作者 / Jargal Chuluuntulga
閉幕式
終止體罰 全球行動 敬邀您的與會!
(詳情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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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一路走來,雖然歷經滄桑苦難,但是寶貴的生命終究存在,今生已了無遺憾。她感念上蒼的悲憫和庇佑,和別人比起來,自己算是幸運,至少還活著,有機會做很多事情,她說:「老天要我活著,除了照顧女兒,可能是希望我多做點善事,幫助更多人吧!」,她自認沒錢、沒權、沒學歷、沒能力、沒地位,怎麼去做該做的事呢?幾經思量,毅然辭掉台北市區待遇優厚的理髮工作,回到三重這個中下階層居多的城市,在二重疏洪道重新橋下的跳蚤市場,擺設一個理髮攤位,開始「行動理髮站」的營業生涯,並利用時間,四處當志工,如此之調整改變,讓她感到生活更豐富,心理更踏實,生命更有意義。
今年初,台北縣政府強制拆處跳蚤市場,許多在此營生的攤販,即使萬般無奈不願撤走,也無能對抗公權力,只能含淚撤退,另謀生路。拆除前一天,我剛好開車路過,看到陣容龐大的警車、消防車、警力、怪手駐進現場,還以為發生重大事件,打聽之下,才知是要執行拆除作業,為防止攤販對抗,擺出如此大陣仗,哇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效率。跳蚤市場拆除後,阿娥的主顧客,向她建議正義公園是個不錯的地點,何不考慮遷到此處繼續營業,三月份遂轉移至此。
愛心「行動理髮站」營業時間週一至週六,上午八點至下午點,每天早上阿娥將理髮道具裝置在小型兩輪拖車上,運送到公園內,開始一天的工作。剛理完頭髮的阿伯,坐到我身邊,稱讚阿娥人好、手藝高明,理髮、刮臉、掏耳朵,收費100元,對於沒錢享受的人而言,實在是「俗擱大碗」。遇到拿不出錢的人,阿娥也是照樣服務,象徵性收個20元,若從營利的觀點論之,簡直是虧大了,看得出來阿娥志不在賺錢,卻樂在其中,前來光顧的客人,則是個個開心滿意,他們的互動中,展現了人性中純樸光明的面向,少了一些爾虞我詐,多了一點單純直接,少了一些過度包裝,多了一點樸素平實,人和人的關係變得真實多了。那些平時不太有人理會的遊民,阿娥不只是他們的儀容改造師,也是們的心靈導師,每一句關懷鼓勵的言辭,多少都能溫潤他們枯竭麻痺的心田。
接近中午時分,突然看到公園內鎮安宮側邊,排起一條長龍,搞不懂這些人排隊幹啥?阿娥說,每逢初一、十五及神明壽誕、節慶,廟方會提供早、午、晚三餐,發放給公園內的遊民、老人家、中低收入戶,印象中萬華龍山寺附近,一直都有公益團體提供此類服務,沒想到三重市也有類似活動,一位婦人告訴我,若干年前,附近一群社區居民,曾自發性每天供應三餐照顧遊民,近幾年經濟不景氣,民間財富縮水,自五、六年前,這項慈善救助就此中斷。望著排列等候的長龍依序移動,領到餐點者,坐在樹蔭下,吃著熱騰騰的愛心便當,公園彷彿露天食堂,目睹如此景象,內心隱隱作痛。難怪阿娥選擇默默付出一己之力,藉由愛心「行動理髮站」做為平台,實踐行善助人的理念,坐在我身旁低頭扒飯的阿伯,抬起頭來對我說:「社會需要多一點像阿娥這樣的人!」
阿娥表示能夠活到今天,已經心滿意足,過去憑藉著手藝養家活口,現在則是竭盡一己之力,做應該做的事,走應該走的路,不要辜負自己的生命;沒有華麗矯情的高調,卻是聞之「字字珠璣」,深入我心。金錢掛帥,功利主義當道,世道冷漠,公平正義混亂,既得利益者,永遠無法理解「強者為王,弱者為草」被壓縮於社會底層的困境,而最沒有資源、最無助的人,卻不吝惜付出個人微薄的能力,架構起維持社會運作的互動支援網路,相援周遭的人、事、物,點點滴滴累積的能量,多少降低了被忽略、被邊緣化的社會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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