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第一間拜訪的旅社,是本區最高級的旅社,Lytton Hotel。以屬於淡季八月價格來說,最便宜的單人房要2400Rs.,最高級的雙人房要3800Rs.。飯店的設備包含有電梯、個人保險箱、,房間的大門是用門禁卡,浴室水量很大,冷氣,衣櫃、桌子、沙發、冰箱,一應俱全。一樓附設有酒吧及有名的印度料理餐廳,二樓的中式和西式餐廳有牛排。附早餐,每日供應時間為七點半到十點半。中午十二點退房。
Lytton Hotel斜對面,則是簡陋許多,但有著陽光,沙發,書桌和椅子的公共空間的RED SHIELD。我們隨著服務員穿過彎曲的通道,石頭、水泥加上斑駁的油漆,宛如置身碉堡,參觀的雙人房一晚索價200Rs.,不甚寬敞的房間裡,僅一張床,上面懸著電扇,房間沒有插座,衛浴則是公用的。
再來拜訪的則是有漂亮的大客廳的FairLawn。從外觀及內裝看來,有著花園、餐廳的FairLawn是區域最有歐式風味的旅館。主人是八十餘歲的棕髮外國婦人,E.F.Smith,言談親切,但可感覺貴氣十足,女兒在倫敦的香港銀行工作。
每晚要價48USD的雙人房,有很不錯的書桌,通道為開放式的陽台,兩面採光,附完整浴缸,也可淋浴,有插座。接受信用卡,可換錢。服務費百分之五,政府稅百分之十一,算算也一晚也接近八十美元。
繼續往下走,位於二樓的Times Hotel的單人房有要100Rs.不過空間狹窄,別說旋馬,就算要塞進一匹馬也有問題。陰暗的房間裡,有著僅能稱為縫的窗,公共衛浴尚可,比單人房來得大。250Rs.的雙人房,雖附有衛浴,有大窗,但拜訪時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有怪味。
位於同側的Hilson Hotel,沒有冷氣。單人房一晚100Rs.,有衛浴的雙人房一晚300Rs.,要價六百的豪華雙人房,住得下四人,無冰箱,無冷氣,但空間相當寬敞,附有衛浴。
對面的二樓,兩側有著氣派木扶梯的HOTEL PLAZA在我們到訪時,正在進行整修,櫃臺經理見自強拿著單眼相機,客氣的領著我們到一晚900Rs.有著冷氣,並且明亮的豪華雙人房參觀。如果有冷氣的雙人房一晚是475Rs.沒有冷氣的是400Rs.,每家一張床要加50Rs.。百分之十一的稅外加,可用電話訂房。
而同排建築的一樓,則是有著二十間房的Hotel DIPLOMAT,見我們一人拿著相機,一人拿著筆記本進來,負責接待錫克教老闆J.S.Walia,便帶我們看完最好的房間,錫克教,並親切的告訴我們,他們在SUDDER ST還有其他連鎖系統,共可提供六十間房,不用我們詢問,還主動告知長期住宿的優惠可提供約七折的優惠。有冷氣、有衛浴及電視的雙人房,每晚650Rs.,含稅。單人房,則是350Rs.,二十四小時熱水供應,還可安排機場接送。
對面有著寬闊院子的Shilton Hotel,雙人房一晚要350Rs.,房裡沒有冷氣,有電視,沒有冰箱,有窗戶,沒有地毯,有衛浴,但沒有熱水。有插座,但需要延長線。領我們參觀的服務員見我們在拍照,自動自發的站在鏡頭前,卻不知我們要拍的只是房間的照片。
最多年輕志工聚集的Maria Hotel,有浴室的雙人房,250Rs.,有浴室的單人房要200Rs.,沒有浴室的單人房則是150Rs.,由於房間始終在客滿的狀態,所以我們只參觀了一人一晚70Rs.,男女混住,有著十一張床的通舖。房間裡躺在床上的白人女孩,赤著膀子閉著眼睛,身上只蓋了條毛巾。對面正在看書的男孩子,床邊放著吉他,其他還有幾個人或坐或躺在床上,不過全都病懨懨的。
再加上我們所投宿,雙人房一晚1200Rs.,單人房一晚800-550Rs.不等,附有冷氣、熱水、電視,可接受網路訂房,並有機場接送的Astoria Hotel,總計十家旅館。這也是Sudder Street上主要的旅館資料。但若要把隱於巷弄裡的旅館計算在內,可能連總數的三分之一都還不到。
這塊區域裡,同時有著在仁愛修會六個分支機構服務,數以百計的志工。這裡有如我一般,住在中級旅館,一天住宿花費約600Rs.,一餐花費約80Rs.的志工。也有住在頂級旅館或日本人開設的私人民宿,一天最少花費兩千Rs.的志工。當然也有用省吃儉用,想最少的錢,待在這裡最久的志工。也有在吃住方便節省住,卻常在夜晚花錢買酒聚會的志工。如果想要找到時常宿醉,甚至抽大麻的志工,這裡也絕對不會沒有。
志工個個不同,但相同的是,大家都是外國來的志工,花錢住自己想住的旅館裡。
在吃早餐的餐廳裡,常可見到中年的外國先生看著報紙,旁邊兩三個街上的孩子正開心的在麵包上塗著奶油和果醬,偶爾會有接近青春期的大孩子,羞赧的在一旁站著,也希望能吃到一份意外的豐盛早餐。
當然,我從來沒做過。
路邊的人力車伕,有的有鞋穿,有的沒鞋穿,無論晴雨,從Sudder Street到仁愛修會這段約十五分鐘腳程的路,索價20Rs.,而當地人則要便宜許多,常看到加起來噸位驚人的兩人坐在車上,而人力車伕則用盡全身的力氣拉著車在街巷內或快或慢的走著。
當然,我從來沒坐過。
賣笛子和二弦琴的小販,總在外國人經過的時候,演奏起音樂,只要你眼光投向他,他便回向你走來,對你說只要你買,他可以負責教會你。
當然,我從來沒買過。
抱著孩子的母親,或者三兩結隊的孩子,常伸出手乞討,有些亦步亦趨,還有些孩子會因為拿不到錢,而動氣拉扯或拍打對方。
當然,我從來沒給過。
在面對這些情況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總是關上耳朵,閉起眼睛,像個軍人般的聽從不能給予的命令,快步而漠然的從他們身邊走過。
我總覺得不舒服,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難道要我和他們一樣睡在路邊嗎?
一天或許可以,兩天,三天,或許可以,甚至四天,五天,六天都行,但是第七天,不行,我想休息,我需要一個可以好好洗澡睡覺的地方。
我畢竟不是那些睡臥路邊,自小挨餓受凍,求一溫飽皆不可能的人啊。
我這樣一個外國人,站在這裡,一時搞不清楚這裡是哪裡。
我喜歡待在垂死之家,那裡,我起碼覺得自己有點用處。憑著勞動,我可以安心的喝著熱奶茶、吃著餅乾,甚至可以笑得很開心。但我不喜歡待在Sudder Street,這裡,除了讓商家賺點錢,我實在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用,我還是會吃會喝會笑,只是結束之後總有點過意不去。
在志工間,通常會有種說法。說不要搭人力車,因為那很殘忍。說不要給抱著孩子的婦女錢,因為他們好手好腳的,可以自己去工作。更不要給那些纏著你乞討的孩子前,因為只要他們知道這樣就可以拿到錢,他們便一輩子都不會去唸書。
每一個不,都有著一個正當且明白的理由,我同意這些說法,並且也都照著做了。
但我只能默然的照做,但我沒辦法把這些不施予的理由,當作一種善行般,來向其他人宣揚。
因為這種不施予的理由,對我來說,根本和是不是為他們好無關,這只是讓我自己心裡比較好過的一種說法而已。
如果真的為他們好,那就應該把每一次遇到他們時,想施予而沒有施予的錢,都記下來,然後一次捐給街童學校或是更能幫助他們的機構。但我也做不到,所以我保持沈默,帶有慚愧意味的沈默。
我還記得,剛到垂死之家的那天,七十歲的羅修女曾經說,如果不是我們在旁邊,那麼她可能會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那些在路邊,拉著她的衣服向她乞討的孩子。為此,她還難過的哭了。
神啊,如果?無私的愛著眾人,那為什麼我會是比較幸運的那個?如果我是比較幸運的那個,那我是不是要無私對待最小的兄弟,就像對待你一樣?就像垂死之家服務前唱的歌詞所寫的一樣?
在垂死之家裡,面對那些貧病將死的病患,我或許能做點什麼。但在垂死之家外,面對著大環境,我卻什麼都無力改變。
短短數天,我已經見過把到垂死之家服務一兩天,當作是為印度旅行劃上完美休止符的志工。也見過只動嘴巴不動手,以為自己是來觀察指導的志工。
我不確定這些人在回去之後,會不會把到垂死之家當志工,當作是件值得說嘴的事來一提再提。
但我相信,在這裡用心付出過的志工,在服務的日子裡,內心必曾受煎熬,也必感迷惘。若真要其描述這段經歷,那沈默必定會大過於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