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處民宅。從洞開的窗口看去,屋內擠滿人,牆角有數人席地而坐,神情肅穆專注,演奏鼓鐃笛琴等非洲樂器,忽快忽慢的節奏,忽強忽弱的樂聲,滿屋子男男女女,緊挨著身,蛇般扭動四肢和軀體,神情忘我,幾近極樂,像重金屬搖滾音樂會現場,像巴西嘉年華會,像嗑藥轟叭,像巫毒教儀式。
然後,屋內有一名男子,抬眼看到屋外的我們,他以日後我所熟悉的拉丁美洲男人的勾魂眼,隔著人群,和我打招呼,摩斯電碼般交換了意見。然後,他擺出摩西出紅海的姿態,排開層層扭動的舞者,走出屋外,接待我們。摩西穿著嫩黃色襯衫牛仔七分褲,三十幾歲,自我介紹說,他是該屋主人,問我們來自何方,並邀我們入內玩。他口操很破的英語,但我們南下以來已經很習慣了。雖則我很欽羨古巴人的軀體韻律感,,但無意入內跳舞,顯露我的僵硬肢體和缺乏音感,於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與摩西聊天,說我們想去吃晚餐,想找民宿落腳。
摩西說他是哈瓦那大學教授,隨即從口袋掏出皮夾,拿出身分証,以資証明。他說他可以帶我們去吃晚餐,並且介紹民宿。我既驚且喜,心想,好心有好報,我一世做好人,老天爺垂憐,讓我處處都巧遇好人幫忙。
我們跟著他,在黑夜中穿越暗路,走了好幾個街口,終於抵達餐廳。坐定,點菜,他說他已吃過晚餐,但很樂意接受我們的款待,帶餐點回去給小女兒吃,他為自己點了雞尾酒,在櫃台打了兩通電話,咕嚕咕嚕急切說了外太空語,語畢,請我們稍候,他要離去安排民宿之事。
我們倆坐在小餐館,等候菜餚和摩西歸來,小餐廳燈光不足,老闆面無表情。麥克肌兄終於開了尊口,「哈尼,妳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他是個騙子呀。」啊~怎麼可能?是我們主動靠上去的,他並沒有設局啊。麥克肌兄說:「難道妳忘了,到古巴度蜜月的S君,曾寫信告訴我們,古巴到處都是騙子,車站、公園、咖啡廳,每個來搭訕的人,都自稱是哈瓦那大學教授...」
青年樂生聯盟
【守護樂生】本週末!樂生院!理想的藝術節
音樂會市集,歡迎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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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時間:3月 17、18、24、25日 14.00~21.00
‧活動地點:台北縣新莊市樂生院區
‧活動形式:樂團表演、藝術市集、跳蚤市場、以物易物、雜耍雜技、肥皂箱演講、現場吟詩、揮毫贈樂生、街頭小劇場...只要你有東西,隨便你!
樂團表演line-up
3/17(六)
2 - 3 Easy
3 - 4 Finn
4 - 5 生祥
5 - 6 樂生那卡西
6 - 7 曾文溪釣客
7 - 8 RUNW@Y
8 - 9 KbN
3/18(日)
2 - 3 薑母鴨
3 - 4 舒帆
4 - 5 王榆均+詩人鴻鴻
5 - 6 八十八顆芭樂籽
6 - 7 樂生那卡西
7 - 8 好客樂隊
8 - 9 拷秋勤
也許,你和我們一樣。
早就知道樂生有一群人為了自己的夢想在爭取奮鬥著,你可以在大大小小的活動中,看到他們的身影、聽見他們的歌聲。但是除了一種敬佩以及精神支持的心以外。從來沒想過真的來做些什麼。
但就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加入我們的串連行動。
3月17、18、24、25日一起來到樂生療養院。
在這你可以用任何的方式說話。
捍衛人性的尊嚴,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是否自己就是下一個被犧牲掉的。
捍衛樂生,也等於是捍衛自己。
生長為台灣最幸福的一代,
我們有理由有責任去思考何謂正義?
或許再多的行動都只是以卵擊石,
畢竟在一次又一次的抗爭中,人民最終總是落得打壓的下場,
但是政府的專橫不代表我們就應該坐以待斃。
樂生院即將強迫拆遷,
何以放棄皆大歡喜的90%共構方案,強硬執行只保留院區的42%方案?
也許是為了那片見證歷史的樂生療養院,
也許是為了曾經受到不平等待遇的院民,
又或者僅僅只是為了那片好山好水,
邀請你們一起捍衛樂生,捍衛人民的家園。
來一些好音樂讓我們不孤單吧
3月17、18、24、25日 14.00~21.00
歌聲傳唱,讓我們手護樂生不孤單。
(詳情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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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t worry, Carolina
「可惡,那你為什麼不早講?」「我以為妳知道,只不過閒著沒事,隨他唬弄。」接下來怎麼辦呢?
還沒想到對策,摩西滿頭大汗回來了,說一切都搞定。他開始大口喝酒,我則胃口全無。他最流利的英語是don't worry,每兩句西班牙語,就穿插三個don't worry.似乎已看穿了我看穿他,頻頻拿身分証給我看,又說don't worry。我腦內迅速複習驚悚電影的片斷和畫面,想像所有災難的可能性。餐館外面,已站了一男一女,摩西宣稱是他的弟弟和妻子,一起陪我們去看民宿。弟弟與他膚色不同,氣質各異,英語好些,沒那麼帶勁,或許是他臨時央來跑龍套的。此時我心情已經比較放鬆,「反正事已至此,還能怎樣?」竟可分神欣賞他的演技和把戲。
總之,一行五人去看民宿,喘吁吁爬上五樓公寓,民宿主人也不太帶勁,懶懶的領我們全屋子繞了一圈,好似覺得這團人是兩個騙子夥同另三名騙子。我們意思意思問問價錢,問問設備和條件,禮貌性的留了電話號碼,表示再聯絡。此時,彼此都已心領神會,心照不宣這齣文明戲將文明落幕。臨走前,摩西又找了個藉口,要麥克肌兄買兩包煙送他。夜深了,雙方含笑揮手告別。
在返回旅館的路上,掐指算了算,摩西跑進跑出,陪我們兩三小時,又張羅男女配角若干和場景一二,不過賺到晚餐一頓酒幾杯煙兩包。
往後,我們在古巴遇到的騙局,大約都是這種無傷大雅的規格和模式。主角親自出馬,龍套視情況演出,喬張做致,討你歡心,或假裝幫忙。你覺得就投資報酬率而言,他們要的不多,不算過分。拉丁美洲其它國家,動不動掄棍耍刀,或以霰彈槍伺候,當街搶劫擄人綁架撕票。古巴夜不閉戶,笙歌處處,太迷人了。間歇性穿插這種小兒科的騙局,簡直更迷人了。
◆請問夫人,晚餐要用點什麼?
又次日,我們請導遊J代尋民宿,他面露難色,說國營旅行社並無此項服務,他也對民宿不熟。但J看出我們不是住豪華大旅館的料,答應盡力幫忙。午後,他又來了,說哈瓦那舊城某民宿有空房,可過去瞧瞧。哇,我要我要,住在UNESCO的文化遺產裡。
J驅車載我們前往蛛網般的舊城巷弄,免不了小迷路一番,終究找到在大門口久候的民宿男主人H。是大宅院內的老舊公寓一樓,兩房一廳一浴一衛一廚,屋內傢俱,差不多是台灣資源回收站的水準,主人夫婦住一房,騰出一房充當民宿,目前房客是來自那不勒斯的義大利籍理髮師,到古巴自助旅行三個月,兩天後離去,我們從Varadero回來後,可以接他的缺。我們忙不迭說好好好。
兩天後我們搬進去住,發現男女主人幾乎都睡客廳長椅,把臥房也讓給川流不息的旅人,我們的前後期室友,包括義大利人、瑞典人、德國人、美國人。
H是個圓墩墩的、笑咪咪的老型男,像喜劇電影跑出來的甘草人物,也像矮了兩三吋的耶誕老公公。英語大約懂十個字彙,是退休的主廚,我們一聽大喜,立刻決定包早餐和晚餐。女主人是黑白混血的老煙槍,除了ok兩字,半句英文都不懂,除了供餐時當助手,她整天只做兩件事:講電話和抽煙,後來又多了一件事:教我們西班牙語。
在舊城民宿的日子,我們宛如中世紀的爵爺,尊貴極了。早晨,男女主人聽見我們盥洗的水聲,就開始下廚準備早餐,我們著裝完畢,他們就像宮女甲乙丙,依序送上現搾果汁、熱騰騰的咖啡、麵包、奶油、果醬、水果拼盤,並鞠躬問:「請問夫人,晚餐要用點什麼?魚、蝦、牛?」我們沈吟片刻,把此生對美食的想望,一一傾訴給這位退休主廚。他如逢知己般點頭稱是,不一會兒,就提著竹籃出門買菜,我們撫撫圓滾滾的肚腩,稍歇後,也出門逛去。
◆遍歷繁華滄桑,低低泛出吟哦
昔日被稱為加勒比明珠的哈瓦那舊城,奢侈輝煌到極點。數百年雨打風吹,脂粉盡褪,有一種無法複製的遲暮風情,繁華落盡後的滄桑,滄桑遍歷過的剔透。每個殘垣,每片門扉,每座斷壁,彷彿都低低泛出吟哦,像萊茵河畔女妖的歌聲,引得過往船隻和水手,神魂顛倒,投河身殉。
我們遂終日流連大街小巷,著迷於那兒的顏色、氣味、聲音、人。像十六歲初戀時,甜滋滋期待、想像、反覆回憶每一個接觸的細節,不厭其細,不厭其繁。又像稚兒看重播多次卡通影片,鬧鐘定時般捧腹大笑。也像青春期以後看羅馬假期或梁山伯與祝英台,才剛嘴角含春,淚水隨即汩汩而出。
中蠱般,我竟把心留在那兒。偷偷告訴你,如今我很怕人家問我古巴之旅的種種。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精確來講,我們根本不算到過古巴,充其量只算待過哈瓦那,或者說,我們只待過哈瓦那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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