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當政府或進步學者企圖提出一種屬於理性未來的美好空間藍圖時,當地住民卻深受可預期的劇烈變動所震撼,因為有太多東西黏著於人與地方之間,理性對於空間的規劃調整,必然同時附帶對於生活地方的暴力摧毀,這個摧毀不只是物理的,更是關於人的存在的。摧毀人據以存在的地方,其感受接近於一刀刀凌遲,因此,少數住民說不,在個人層次所吶喊的,其實是指向「地方」許多不可見的意義結構,非物理的、人文的、存在的。
然而,或有人說,即便如此,樂生住民、馬告原住民的生活結構跟我又有什麼關係?這個問題似乎有兩個層次,第一個是,如果把樂生馬告視作兩個單一事件,我們所持的「立場」態度為何?第二個是,將這兩者(少數住民說不)當成一個問題來思考,它們在我們所處的當代社會,又揭示出怎樣的隱微「意義」?就前者而言,我們可能因為各種身份不同、利益考量,而分屬不同的位置,有不想搬遷的住民、有期盼正義的支持者、也有被搞得很煩的新莊市民,而更多數的人,是完全置身事外、無所謂的。但就第二個層次而言,單一事件所指向的,卻很可能是整體文化社會的系統問題,我們就置身其中,有一天也許將莫名其妙地變成被害人或加害人。從這角度來說,日本的南京大屠殺、納粹屠殺猶太人,當然也可以將之視作單一事件,在立場上表達出不齒,在想像上慶幸自己不是其中的主角,然而,除了天真地控訴殺人者殘暴無良之外,我們不得不懷疑,前人所留下的巨大文化歷史知識制度遺產,裡頭是否正銘刻著殘暴及恐怖的環節,而在某些適宜條件下,我們不見得能覺察,卻自然地成為被害人、加害人或共謀,而旁觀的所有其他人依舊無所謂。換言之,所謂的「少數住民說不」絕非只是涉及個人的問題(不同立場、溝通不良),當我們利用暴力說服/強迫少數住民就範,系統性的問題並不會因此而消失,它只是隱沒進入背景裡頭,當條件符合便再次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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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看見‧樂生‧出走」已經熱到不行,目前全台灣包含確定及聯繫中的已經接近40場!
除了有熱心的朋友用力舉辦影展之外,更希望大家一起幫忙幫每一場影展動員!
【2007-04-06】
下午9點
樂看公視@我們的島「樂生風暴」
下午10點
樂看公視@記錄觀點「樂生」
下午11點
樂看公視@華視新聞雜誌「樂生‧愛生」、「樂生‧古蹟告急」
【2007-04-09】
下午12點
樂影展@台北:實踐大學
下午5:30
樂影展@台北:實踐大學
下午7點
樂影展@台中:亞洲大學
下午7點
樂影展@台北:牯嶺街小劇場
【2007-04-10】
下午12點
樂影展@台北:實踐大學、 輔仁大學
下午12:30
樂影展@台北:東吳大學外雙溪校區
下午5:30
樂影展@台北:實踐大學
下午6:30
樂影展@嘉義:中正大學
下午7點
樂影展@台南:成功大學光復校區、台中:亞洲大學、台北:邵先生放映場
下午7:30 樂影展@屏東:屏東科技大學
下午9點 樂影展@高雄:豆皮咖啡館
【2007-04-11】
上午10點
樂影展@台北:實踐大學
下午12點
樂影展@台北:輔仁大學
下午12:30
樂影展@台中:東海大學
下午5:30
樂影展@台北:實踐大學
下午6點
樂影展@台中:中國醫藥大學
下午6:30
樂影展@南投:暨南大學
下午7點
樂影展@台北:邵先生放映場、新竹:新竹市影像博物館
下午9點
樂影展@高雄:豆皮咖啡館
【2007-04-12】
下午12點
樂影展@新竹:玄奘大學、台北:輔仁大學、實踐大學
下午12:30
樂影展@台中:東海大學
下午1:30
樂影展@屏東:屏東科技大學
下午5:30
樂影展@台北:實踐大學
下午6:30
樂影展@嘉義:中正大學、南投:暨南大學、新竹:清華大學、台南:真理大學
下午7點
樂影展@台北:板橋社區大學
下午9點
樂影展@高雄:豆皮咖啡館
【2007-04-13】
下午12點
樂影展@台北:實踐大學
下午12:30
樂影展@台中:東海大學
下午5:30
樂影展@台北:實踐大學
下午7點
樂影展@台北:新莊社區大學
下午8點
樂影展@台北:永和小小書房
下午9點
樂影展@高雄:豆皮咖啡館
【2007-04-14】
下午7點
樂影展@台北:淡水有河書店
(詳情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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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少數住民說不」,一方面,它企圖指出的是在地生活所看不見的複雜意義結構,這是「住」的真正意涵,另一方面,它也在當前社會文化知識制度的建置中,嘗試指向系統的問題所在,這是「不」的抵抗意義。
然而,所謂面對系統的抵抗,具體的內容/技術又是什麼?
發現問題,設法解決,幾乎是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然而,發現問題有這麼簡單嗎?尤其當問題並非出在設計有規律可循的機具器械上,而是從活生生的人上頭被察覺出來時,那絕非以一種「我的問題有以下五點……」的清楚方式顯現,反而最常是以一種怪異而模糊的方式被感受到。某種程度,我同意「誓死反馬告」這樣的口號,充滿了媒體及政治效益的考量,但這麼說的意思,並非是要斥責運動人士操弄群眾,相反地,它而是應該讓我們去進一步想到「少數住民說不」的困難。困難之處在於,它們可能不願意接受當下的變動安排,卻缺乏一套合理且合法的語言來跟別人說明。缺乏合理性的意思是說,可能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這麼不願意接受,那個感覺還很粗糙、不明確,但可能整個部落、社群都有類似的感受;缺乏合法性的意思是說,即便這個感覺能被表達出來,它在當前社會的既定思維中,還無法得到理解及認同,在所有運動初期,都必然面臨這樣的困難,像是人權運動、環保運動、性別運動……。
向社會取得合法性,必然是許多運動的具體目標,在樂生及馬告的過程中,我們可以看見「捷運共構」及「國家公園」的訴求逐步被明確化。然而,與此同時,以感覺為基礎的合理性的地位又在何處呢?當然,首先它必然是位於運動的起始。所有的運動的肇始,都不是一種理性的思維與推理,它而是起因於一種具體感受,不管是當地住民所表達的原始感受,或是外來者浸潤於這個地方所體會的感受,這個感受雖然很具體,但也必然很模糊、很難形容,人們很快就會給它一個名字,或許是「同情」或許是「憤怒」,以便使它川流不息的情況得以稍稍穩定,然後,跨過這個非常基礎的情感,人們才可能做出一些行動,或許是文字的、或許是言說的、或許是抗爭的、也或許只是私自反省的,不管是哪一種,基本上都已經進入理性的範圍,它所訴諸的是合法性的建立。那麼,這是否代表原先合理性的感覺已經完全功成身退了呢?恰恰相反,它而是變成了一種「幽靈」。使用幽靈一詞並非危言聳聽,由於我們的理性思考僅僅指向具體行動,但是我們每一次進出運動現場、每一次觸及運動議題,卻必然同時豐富對其的經驗、想像、意義、感覺等諸種結構,可以被理解被說出來的部分,必然就在當下同時修正了運動的目標、策略及細節,而無法被說出的,並不會消失,它而是縈繞在活動的之前、之後、之上或之下,變成幽靈,讓我們的每個決定似乎都過猶不及,每次下決定的動作都越來越沈重。
於是,「少數住民說不」在對系統的抵抗姿態上,並不一定是一句簡單的結論或口號,也不見得需要被口頭說出來(因而不是一種溝通的問題),它而是一種滯後或超前,不管對於運動現場的正或反任一方來說。它是滯後的,因為理性總是走得太快,當馬告已然堂堂進入國家公園的階段性勝利之際,環境保存與原住民(人)的複雜關係正在背後吶喊,逼迫得馬告運動不得不停下腳步。它是超前的,因為理性必然總是走得不夠,當樂生議題迫在眉梢,正反雙方已經要決一死戰(應該說弱勢者快被剷平)之際,樂生住民的話語、進出樂生的反省思考裡頭,早已有個幽靈在更前方盤旋,預示樂生的運動不可能只停在這邊(保存下來)。
因此,「少數住民說不」勢必面臨雙重困難。樂生當前面臨的,是合法性的取得,也就是如何在社會中爭取制度保障,這是第一重。然而,真正運動的核心或說基礎,卻在原初的合理性耙梳,也就是馬告目前面臨的,如果不是採取暴力手段,又該如何去看待、處理、描繪這「少數住民說不」呢?這是第二重。換言之,運動的核心必然要處理這樣一種幽靈,它隨時盤旋於現實之外,痛苦地掙扎、翻攪,渴望能有語言去道說它,使之得以在現實世界現身,卻總是無法得償所願。因而,回應這樣一種幽靈的渴望,它本身必然是批判的、創造的、語言的、同時也是倫理的。
註:
本文為中山哲學所《 現代性專論:技術、時間、身體 》96/03/15課後心得,該堂課龔老師以樂生為題進行 討論 。
本文對於馬告的資料整理,主要參考林益仁老師文章 〈「自然」的文化建構:爭議馬告國家公園預定地的「森林」〉 。林益仁老師曾於95/04/24,受 生活與哲學讀書會 之邀,於高醫與讀書會成員討論馬告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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