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提案空檔去跟了學長蕭力修的短片,先恭喜他接著要拍二千萬的科幻大片。這應該也是第一次把拍劇照當作是正式工作,雖然是義工性質,但不像以前玩票式的拍。帶著古董機械式相機,和歐美廠已經關閉的數卷富士軟片,一切將見證影像世界逐漸從底片轉向數位。據新聞所言,未來坊間可能沒有地方可以沖洗底片了,因此我格外珍惜每次能按下快門的機會。
底片和數位的質感爭議一直存在這個過渡期,而在資本主義科技飛快的必然演化以及每個個人的主觀條件,其實沒什麼好爭議的,對我而言,使用底片是因為他的無常性,無法預知每道光線最後在感光乳劑上會產生怎樣的變化,而曝光值是隨著個人經驗和美學做決定,經驗和曝光精確度成正比,最後沖洗也會依每個沖洗師傅的感覺而論。使用機械式相機,能運用最少的能源產生最高的動力,這和腳踏車的功用很像,因此這一套半古老的拍攝行為,撇開沖洗藥水所帶來的污染,其最大的意義在於人類差別的智慧藉此得到一個更為完整的呈現。當然每個攝影師對於被攝者的補抓觀點,並不會因使用的媒材而能被比較取代,所以對於想把拍電影當作工作的我,拍劇照是很好的訓練,訓練自己在很短的時間很擠的空間挖掘一部電影裡頭每個場面的inside。
拍攝的場景選在迴龍的樂生療養院,一個眾所皆知的漢生病毒患者療養社區,樂生院是我聽聞後大力跟全程的主因。早先已在美術館商品店拜讀過攝影師周慶輝關於紀錄樂生院的黑白攝影集,周慶輝說道他不是用「人道」和「關懷」的角度紀錄樂生院裡的人兒,因為那是不一樣高的態度。而是站在藉由報導攝影來反省「人」是否為生活的主體。用我們是一樣的虛心態度來反求諸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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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日常生活還要寫實的現實,也比夢想還有希望的「反世界」!
台灣人與日本人合作下而開始的「海筆子」活動,今年進入第六年,在日本則以「野戰之月海筆子」的名稱同時進行著。
今年四月在台北的演出,《變幻 痂殼城》,以大都市的「痂殼」為主題,所面對的,是近年來在東亞各地大城市,同時進行著的晉紳化與貧民窟化,此兩者可謂覆蓋住土地與居民的「新的痂殼」。由市場原理主導的晉紳化,為徹底消除都市居民的貧窮,建設出失去人性生活的富裕幻想之城,不管是富者或是窮者,都無法再生產幻想。因此被挖掘而受傷的土地分泌出來的血脈,只能凝固而形成「新的痂殼」。
台灣「海筆子」、日本「野戰之月海筆子」,一直以來完全不接受兩國政府任何相關單位的補助,同時也拒絕民間企業的贊助。儘管如此,我們還是想要開展帳篷劇場,因為我們企圖在如此激烈衝突中佔據存在的現實時空,作為我們「表現」的基地。歡迎各位一起來到這個比日常生活還要寫實的現實,也比夢想還有希望的「反世界」!
【售票洽詢】
演出場次: 2007年4/13 (五)、14(六)、 15(日)、4/18 (三)、19(四)、 20(五)、 21(六)每晚七點半開演
演出地點:台北市中正區同安街 109巷紀州庵旁空地(捷運古亭站2 號出口,同安街底水源路旁)
票價:
*現場票450 元
*高中生以下學生票 300 元
座位有限,請勿遲到,謝謝!
(詳情請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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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否為生活的主體?樂生療養院在被選為「捷運新莊線機廠工程預定地」後,本應在今年(2006年)全部剷除,所有院民被強制搬遷至新建的醫療大樓。可在各界角力之下,目前最新的發展為保留百分之四十院區。在樂生院區裡待了五天,有好幾處幾乎成廢墟的空房,美術選擇一處病房粉刷成嬰兒藍,幾片白色紗簾飄著,頓時變得虛幻許多,加工道具時打開遺留手術台的大燈,裡頭穿梭著一群拍電影的人,樂生院在這樣的時刻,又變成了舞台。一個空間,共構著許多「生活」在其中的人。拍電影的一個劇組,不見得全部的人能以此當作糊口的工作,每個人在勞動條件極差的狀況下賣夢,用一個糖衣包裝最真實的等待,又苦又累,但又甜又需千萬相信。這些拍攝場景曾經住過也死過許多因病毒所苦,四肢和顏面消融的人們,年青歲月即被迫隔離在此,忍受污名化的對待,一生在此進行漫長的等待,等待死亡和重生。山腰上的老樹群古木參天,映著日式屋瓦,好不典雅,幾株連霧樹兀自在地上掉著成熟的果子,果子飄著發酵腐敗的味道,老人們騎著電動車穿梭著,社區不時傳來歌聲,他們共生成一個完孰的社區,健全的醫療和居家化的生活型態以及週遭美麗的生態腹地,結婚生子,相互扶持…,不遠處,捷運工程正在興建,興建著一群通勤族的期待及一群因捷運帶來蓬勃商機利益的人們的勝利。而有一處工舍就設在樂生入口,捷運一貫深藍色的鐵圍籬鑽出許多顆從遙遠印尼來的外勞,他們大口灌著「維士比」藥酒,承受著高度剝削建設台灣奇蹟,外勞們黑只見雙眼,他們殷切呼喊你為他們拍一張照片。行經外勞前快速上坡是幾個背書包的社運幹部,他們盪著社區內的鞦韆,和老人招呼說著想多趁此看看他們,這些曾在烈日下六步一跪救樂生院的年輕人。出了樂生院是城鄉排擠效應下的邊緣地帶:迴龍,有著大量的原住民和外勞,低收入、低治安,低醫療設備,低交通建設,人們在其中貧窮,資源的貧窮。
相信當初在捷運環評時,是可以更改地方,跳過樂生院的,但在工程師的眼裡沒有經濟掛帥下在地居民的空間生存權利,樂生院老人將死,弱勢優先排除論,是許多工程評估裡最先被提出的。貧窮居民們等了三十年,或許期待捷運建設順利,而他們本身也並非都是敵視樂生院的,畢竟他們也都是相對的弱勢,可他們在投贊成票的時候,應來不及遙想,即便這裡發達了,他們依舊買不起任何一棟捷運美屋,而交通醫療便捷了,依舊改變不了那辛酸的階級命運,永遠都是既得利益者帶著資源來,繼續進行剝削。而搶救樂生院的諸多論述,也許站在尊重居民和文化保存,但文化保存並非是硬體本身,樂生院的存在,有其歷史上共同記憶的重要地位,但若今天聚落和院區在未來依舊以商品化消費的邏輯去經營,台灣可能只又多出一處養蚊子博物館,昂貴藝文沙龍,只是多一處再度和地方和群眾隔絕的場域。
當文化變成生活鬥爭,人們才會成為主體,人才是文化進行再生產的根本,不論捷運經濟、不論樂生院抗爭存廢、不論拍攝台灣國片,不論迴龍居民的安居樂業,人類勞動力和智慧的凝結才使這些運動能發生作用,如今我們都面臨選擇,其實答案很清楚,我們必須選擇一種超越道德屬於人類真善美的本質,人為不能改變的客觀自然資源需永續經營,掙脫物化的勞動,改變目前的生產關係,為現況付出具體的承擔和進行鬥爭。如果任何一個族群都只是「神聖化」自己,神聖化樂生老人,神聖化捷運經濟,神聖化社區區民,神聖化外勞,神聖化國片創作…,那神聖化的魔障將會優先矇蔽自己的雙眼,掩蓋了全面的包容。
樂生院的存廢,對我來說沒有多大意義,但就現況我贊成全院保存,都市需要更多文化場域並尊重聚落自然消長,並非硬生的讓一群老者晚年死在不熟悉的冰冷醫院,而在這消長的過渡期,必須拋開商品化的邏輯,讓樂生的社區經驗更成熟發展,成為台灣未來高齡化人口社區醫療照顧和人文互助的生活型態之參考,更重要的是投身於此的知識份子們應把走出樂生外的迴龍社區以樂生為基地當作社區總體營造的大範圍,讓文化的「軟體建設」以最謙卑的態度和最進步的思想帶入,這才是文建會要支持的範疇,而捷運局當初選擇樂生當作基地,必也有其內幕,值得全盤檢討,並當作捷運經濟在未來發展時一個重要的反省。
跟的這部片叫做「萬壽菊」。一盆盆黃澄澄的菊花埋在院子裡,有些埋得淺的,可能不久後將死去,有些埋的深的,可能繼續存活在多年後繁衍盛開,但這都要樂生院存在。最後一晚,我們沒帶走萬壽菊,但卻共同搶救一缸道具用的小魚,這些電影小工人們,即便將來有人要變大製片大導演大攝影大美術…,本想人道毀滅魚兒但眾人還是氣喘需需將近百斤的魚缸和魚抬上擔架,然後運出樂生院來到我家,這些魚比樂生老人幸福,大部分活著離開樂生院,而且目前宣稱活不過三天的他們仍舊頭好壯壯活著,魚兒身上閃著非電影中的嬰兒藍,也非捷運圍籬的正藍,而是和萬壽菊的橘黃色共為互補色的靛藍。
人類是互補的,你我皆因他人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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