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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IN話題 ▌《移心 》書摘1 ▌文/ 葉李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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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加勒比海
這是個晴空萬里的日子,然而這樣的好天氣,並不能反映在我的心情上。當我駕著遊艇,從海地首都太子港出發時,心情之複雜,可說至於極點。
加勒比海是不折不扣的度假勝地,駕船出海又是我十分喜愛的戶外活動,可是我這次出海,並沒有任何遊樂的心思。
因為我此行的目的,是要去尋找傳說中的「巫師島」,幾乎可以說,這是我最後的希望。如果在茫茫大海中,找不到這座神秘的小島,我真不知道,下一步將何去何從。
過去半年間,我幾乎跑遍了世界各地,想盡了一切辦法,試圖移除我的心蠱,可是所有的努力,通通成了白費力氣。
起初,我曾經想到,雖然十多年前,中了心蠱的家祺,診察不出任何症狀,可是如今醫學進步神速,只要我遍訪全球名醫,或許就有可能,利用現代醫學,診斷出心蠱的真面目,進而將之移除。
一個月之後,我便徹底放棄了這方面的努力。這一個月的時間,我在歐美三家最著名的醫學中心,接受了最徹底的身體檢查,但檢查的結果,都說我的健康狀況極佳,甚至沒有任何潛在的疾病。換句話說,雖然大多數的蠱毒,本質上都是寄生蟲、原蟲、細菌或病毒,可是,心蠱偏偏不是這些有形之物。
事實上,這個結果,或許早在我意料之中。我之所以尋求現代醫學的幫助,純粹只是當時在我潛意識中,還不願承認心蠱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巫術、一種玄學的產物。
我在這三家醫學中心,當了一個月的白老鼠之後,終於放棄了科學萬能的信念。沒想到,我頓時有一種「退一步海闊天空」的覺悟──科學上無解的難題,或許並不代表真正無解,至少,我還可以尋求玄學上的解答。
於是我首先想到,解鈴還需繫鈴人,或許有某種蠱術,能替我移除身上的心蠱。雖然芭珠芳魂已杳,但我可以去找她的族人,替我想想辦法。
想到這裡,我差點準備啟程,直奔苗疆了。但我轉念一想,芭珠生前曾對我說,心蠱乃是一種無解的蠱術,中了心蠱的人,只有自己能救自己──只要永不變心,身上的心蠱,就絕對不會發作!
芭珠是個毫無心機、甚至不食人間煙火的苗女,我絕對相信,她不可能危言聳聽。更何況芭珠的父親,就是阿克猛族的族長,而阿克猛族,是所有的苗人中,最精通蠱術的一族。
這就代表說,即使我遠赴苗疆,跑遍雲貴高原的高山縱谷,也不可能找到任何蠱師,有辦法替我移除心蠱。
然而,如果只因為這番推理,我便輕易放棄苗疆之行,那我也就不是衛斯理了。因此,我退而求其次,先從蒐集資料著手,希望能從相關文獻中,找出各種破解蠱術的方法,然後再決定,要不要親自前往苗疆。
好在那個時候,我已算是交遊廣闊。我隨即想到,有一位新認識的朋友,曾經跟我提過,在南郊一個偏僻的所在,有一座頗具規模的「小寶圖書館」,專門蒐集各種玄學方面的書籍。這座圖書館,是大企業家盛遠天所創辦的,在他死後,根據他的遺囑,每年仍以盛氏機構盈利的一部分,用來擴充藏書,和改善圖書館的設備。
雖說申請小寶圖書館的閱讀證,其困難程度,和申請加入最貴族化的上流社會俱樂部相仿,但在那位朋友的推薦下,我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申請到了一張。
不過,小寶圖書館有一條十分特殊的禁例,那就是絕大多數的藏書,都不能外借,只能在館內閱讀。所以接下來,有將近三個星期的時間,我幾乎住在這座圖書館中。
最初兩三天,我的閱讀範圍,自然集中於苗疆的蠱術。可惜這類書籍不多,而且大多是故事體,人事時地物的記述都有欠嚴謹,真實性極其可疑。只有在一本並不起眼的平裝書中,我讀到了有關「阿克猛族」和「心蠱」的記載,那是西南聯大的一位人類學教授,根據他在抗戰期間,深入苗疆所做的田野調查,所寫成的一本學術著作。
在這本名為《苗疆巫蠱考察》的著作中,作者將他對十餘個苗族的訪問紀錄,詳細整理成人類學的文獻,對於蠱術文化,有著翔實的記載。例如,針對如何破解蠱術,作者就列出了七、八種方法,包括躲避、轉嫁、以術治之、以言破之、以正氣克之,甚至以蠱制蠱等。
讀完這本書之後,我對苗疆之行,終於死了心!因為作者所訪問的十餘個苗族,都異口同聲指出,阿克猛族是所有苗族中,最精於下蠱的一族。凡是阿克猛族所下的蠱,沒有任何外族蠱師能夠破解。(不過,他在書中承認,未曾親自造訪阿克猛族的聚落──但是也有可能,他中了阿克猛族的「信蠱」,因而不敢透露口風。)
我在失望之餘,正想出去抽根菸,但尚未走出閱覽室,又一頭鑽進了另一堆書籍中。
因為我突然想到,蠱術無論多麼玄妙,充其量只是巫術的一種。因此,所謂的心蠱無解,只能說是在蠱術範疇內無解,並不代表其他的巫術或法術,也沒有辦法將之移除。
於是,我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將小寶圖書館的數百本巫術藏書,生吞活剝地通通瀏覽了一遍。
當我終於走出小寶圖書館的時候,突然有一種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感覺。原來,這半個多月的埋首鑽研,終於讓我認識到了另一個世界,也終於讓我相信,整個世界乃至整個宇宙的運作,都要比我想像中更複雜、更奧妙。
在此之前,我也曾經零零星星,接觸到一些超自然現象。例如剛上小學的時候,我就親身經歷了隱身術、五鬼搬運,以及所謂的粉身碎骨咒;又如初中時,我和祝香香在湘西山區,親眼見識了趕屍這門法術;後來又因為家祺的關係,領教了蠱術的威力等等。可是在我心中,一直將這些奇事,當作超乎常理的例外,換句話說,在我內心深處,仍然認為主宰整個宇宙的,是科學家所發現的種種自然律。
然而,在密集閱讀了數百本相關書籍之後,我將巫術的理論體系,和親身經歷相互印證,最後終於豁然開朗。於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建立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宇宙觀,至今沒有太大的改變或修正。
在我看來,任何一門玄學(包括一切的巫術和法術),無論表面上多麼牴觸當今的科學,但只要有真憑實據,證明它是真實的存在,就絕對不能說它是不科學的。這就代表在我眼中,玄學和科學並非針鋒相對,而應該是相輔相成。
比方說,玄學的歷史源遠流長,科學的發展則是近幾百年的事,因此就知識領域而言,科學只是玄學的冰山一角──露出水面的是科學,藏在海底的是玄學。露出水面的部分,自然顯而易見,所以各種科學知識,可以用清清楚楚的理論來說明;至於藏在海底的部分,則難免隱晦難解,不容易說得清楚,而這正是玄學的本質。
可是無論如何,絕不能因為看不到冰山的底部,就認為那一部分(其實佔了絕大部分)並不存在。凡是抱持這種觀點的人──為數還真不少──後來我一律稱之為鴕鳥科學家。
以上這幾段話,雖說是有感而發,卻絕對不算離題。因為,正是有了這樣的覺悟,我才終於決定,深入神秘的巫術世界,試圖在其中尋找自救的法門。
不過,我立刻面臨了一個實際的問題,我對於巫術的瞭解,僅限於紙上談兵。換句話說,我雖然相信了巫術世界的存在,無奈不得其門而入。
好在我是標準的行動派,一旦下定決心,便立刻勇往直前,義無反顧地追尋到底。不久之後,我果然在香港本地,找到了一位真正的巫師。
(事情當然沒有那麼順利,在此之前,我遇到了十幾個江湖郎中,最後都被我拆穿,並根據其可惡的程度,施以或大或小的教訓。但我自己也吃了不少苦頭,喝過好幾回符水,吞過幾種不知名的蟲,有一次甚至被放了一千西西的鮮血。)
這位巫師,乃是中國傳統的男巫,並不屬於任何宗教流派(他們這種身份,其實有個專門名詞叫「薩滿」。據說,早在人類還沒有宗教的時候,這種身份的人,已經開始扮演溝通天地人鬼的角色)。正因為如此,我刻意不稱他為法師,以強調他並非和尚或道士。
巧合的是,他本人就姓巫,但如果稱他為巫巫師,又實在太過累贅,因此以下一律簡稱為「他」。
巫師其實並非他的職業,他本身經營一家小工廠,衣食無缺。之所以成為巫師,是因為十一歲那年,他走在街上,被他師父一眼相中,立刻收為徒弟。從此,他師父每天來找他,將數千年一脈相傳的功、法、術,對之傾囊相授。
等到他師父死後,他就成了世上唯一的傳人。當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五十開外,仍未覓得合適的弟子,因此十分擔心本門巫術,就此永遠失傳。如果我沒有誤會的話,他言談之間,頗有收我為徒之意。
當年,如果他成功地替我移除心蠱,我或許真的會拜在他門下。換言之,他失敗了。
這段經歷相當離奇,但由於不是本書的重點,我只好長話短說。當我和他,彼此開誠佈公之後,他就對我明白表示,雖然他對於蠱術,並不十分熟悉(巫術也是隔行如隔山),但是在他看來,我所中的心蠱,本質上是一種詛咒,他可以利用本門的「祝移之術」,盡力試試看。
那個時候,我對於巫術,已經算是博覽群書,所以一聽他這麼講,我立刻明白,他是準備將我身上的心蠱,轉移到另一個對象上。據說早在黃帝時代,就已經有這種巫術,主要是用來治病,稱為「祝由」。
但我隨即想到一個問題:這個心蠱,究竟能轉移到誰身上?我所獲得的答案是,轉移到任何人身上,都會有損陰德,所以萬萬使不得。
我隨即自作聰明,問他是否要轉移到植物上。他再度嚴肅地搖了搖頭,久久才答道,一般的詛咒,的確可以轉移到樹木上,問題是植物並沒有情慾,想必不能承接心蠱。
我還沒來得及再發問,他已經有所行動。轉瞬之間,他的雙手已各抓著一樣東西(我自認眼力極佳,竟然沒看清楚他的動作)。我定睛一看,他的右手握著一把式樣古怪的剪刀,左手則是一張長條的黃紙。
只見他雙眼緊閉,口中唸唸有詞,雙手則迅速交互揮舞,不時傳來剪刀的喀嚓聲。不過三兩下工夫,他便將左手的那張黃紙,剪成了一串小小的人形,至少有十來個之多。
接著,他騰出右手(那把剪刀似乎不翼而飛),一次又一次,用力指向小紙人,而且每次的手勢都有所不同。
然後,他將那串小紙人,擺在一張毫不起眼的供桌上,那十幾個小紙人,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樣,開始翩翩起舞!我揉揉眼睛,仔細一看,小紙人個個手舞足蹈,跳得有模有樣,絕不是被什麼絲線所操縱。看著看著,我幾乎可以肯定,小紙人跳的舞,也是大有來頭,竟是一種稱為「儺」的古代巫術之舞。
與此同時,他也沒有閒著,一面仍然唸唸有詞,一面雙手不斷舞動,直到兩三分鐘之後,他暴喝一聲,一切才終於恢復靜止。
在詭異的寧靜中,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等到勉強恢復視力的時候,我又目睹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那串不再跳舞的小紙人,逐漸開始冒煙,隨即起火燃燒,而且火勢越來越大,越來越猛!
起初我以為,這也是巫術的一部分,可是我越看越不對勁,因為整張供桌,幾乎都燒了起來。不料,他卻仍然低著頭,似乎渾然未有所覺。這時,我也顧不得什麼禁忌,猛力搖了搖他,他才如大夢初醒,伸手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火勢立即熄滅。
我戰戰兢兢地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
他嘆了一口氣,面如死灰,緩緩點了點頭。
我立時追問:「究竟是什麼差錯?」
他面色凝重地答道:「十三個紙人,經我作法後,吸收了你的七情六慾。照理說,心蠱應該就能轉移到他們身上,沒想到……」
他又嘆了一聲,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這樣說吧,你這個心蠱,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得多,居然不上這個當!」
我抱著一線希望,低聲問:「請問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他斬釘截鐵地答道:「恕我才疏學淺,已無能為力了!」
我勉強打起精神,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準備告辭離去。沒想到我剛起身,他突然舉起手來,道:「等一等!」
我連忙停下腳步,心中十分納悶。我第一個反應是,他是要提醒我,還沒有付錢給他。但我轉念一想,當初他明明信誓旦旦,他替人作法消災,向來不收任何費用。
我露出不解的表情,向他望去。他道:「我認識一位道友,或許有辦法幫你。不過,你得跑一趟南洋……」
於是,兩天後,我便來到馬來西亞的檳城,見到了他口中的那位道友。
這位南洋巫師,其實也是華人,但他修習的巫術,和中國巫術毫無關聯,他所屬的門派,可算是「降頭術」的一個支流。不過,我雖然曾在小寶圖書館博覽群書,唯獨對降頭術,仍舊一知半解,最主要的原因,是由於降頭術太過神秘,幾乎沒有任何文獻,提到過隻字片語。
此外,還有一個次要的原因,說來十分好笑。不久之前,我輾轉聽說,女黑俠木蘭花曾在泰國,親眼見識過降頭術,包括神秘之極的「飛頭降」,最後發現竟是一場騙局,那顆會飛的頭顱,其實是一架遙控小飛機。因此當時,我對降頭術頗感不屑一顧,並未努力蒐集相關資料。如今回想起來,當年的我,是不折不扣的以偏概全。
直到許多年後,我才真正瞭解到降頭術的博大精深,甚至親身經歷了比「飛頭降」更加不可思議的「鬼混降」,但這是後話,照例表過不提。
所以,還是回過頭來,再說說這位華裔降頭師吧。他和巫巫師,雖然毫無師承淵源,但兩人交情甚篤(箇中緣由,我也不甚了了),因此他一聽說我是巫巫師介紹來的,立刻對我禮遇有加,頗有有求必應的意思。
不料,當我把前來求助的前因後果,仔細對他說了一遍之後,他竟猛然臉色大變!
我的心立時一沉,明白大勢已去。但我仍不死心,追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這位華裔降頭師,說了一段早年的經歷,聽得我不寒而慄。
長話短說,他早年曾陪伴他師父(一位馬來土著),沿著中南半島北上,尋訪本門巫術的源頭。他們這趟尋根之旅,一路走過泰國和緬甸,最後進入中國苗疆。沒想到,在苗疆某個部落,因為言語不通,引起了誤會,他師父竟和一位蠱師鬥起法來。
鬥法的結果,他師父當場暴斃,而且死狀極慘,至於他自己,由於當時只是個小跟班,那位蠱師手下留情,才僥倖撿回一條命。
(聽到這裡,我真的很想問問,那位蠱師是否出自阿克猛族,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從此以後,華裔降頭師聞蠱色變,凡是和蠱術有關的事物,他一律敬而遠之。因此不難瞭解,他聽到我中了心蠱,想要求助於他,立刻魂不守舍。
我當然不便勉強他,隨即起身告辭。但在離去之前,我還是壓抑不住好奇心,問了他一個問題:「難道一次鬥法,就能決定貴派永遠不是蠱術的對手?」
他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答案:「巫術世界,自成一格,不能以常理度之,或許苗疆蠱術,正是本門剋星。」
當時,這個答案令我似懂非懂,直到許多年後,我對降頭術有了深入瞭解,才終於想通了這個道理。原來,不知多久以前,苗疆蠱術開始南傳中南半島,被泰國和馬來西亞等地的巫師發揚光大,逐漸演變成當今的降頭術。雖然時至今日,降頭術之博大精深,已經青出於藍,可是無論如何,其源頭仍是中國苗疆的蠱術,因此不難想像,蠱術之中,或許真有專剋降頭術的法門。
這趟南洋之旅,非但一無所獲,甚至加深了我對降頭術的負面印象。飛回香港的途中,我一再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結果,我在回到香港的當天晚上,便再度前往機場,直飛歐洲。因為,我在返港的飛機上,想到一個十分可能的理論。算起來,還是華裔降頭師最後那句話,帶給我的啟示。
目前為止,我所求助的巫術,就地理位置而言,都和苗疆有些關聯,或許正是由於這個地緣關係,造成了相生相剋的效應。所以,無論是中國傳統的巫術,或是南洋的降頭術,都對心蠱束手無策。
然而,更遠地區的巫術,少了這重地緣關係,或許就能避開相生相剋的效應。我進而想到,醫學上有個類似的例子──一種抗生素,如果在某個地區普遍使用,細菌便會慢慢產生抗藥性,這時唯一的辦法,就是改用另一種「陌生的」抗生素,將那些細菌殺個措手不及。
因此之故,我決定遠赴歐洲,在另一個巫術疆域中,試著尋求協助。結果我在歐洲,待了將近兩個月,不但接觸了許多男覡女巫,還造訪了不少巫術聖地(大概只有「霍格華茲」沒去,因為世上根本沒有這樣一個地方)。這些經歷,當然都頗值得一記,可是因為太過瑣碎,而且最後的結果,毫無例外是敗興而歸,所以在本章中,我只打算一筆帶過。
這趟歐洲之旅,雖然令我眼界大開,可是對於此行的目的,卻毫無助益。兩個月後,我決定另闢蹊徑,渡過地中海,來到非洲大陸。
過去這幾個月,我所蒐集的眾多資料,都指出非洲是巫術的發祥地。事實上,從人類學的角度而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來,人類這種生物,最初就是發源於東非,後來才逐漸開枝散葉,遍佈整個地球。二來,種種考古證據都顯示,人類自有文明以來,巫術就從未缺席,若說巫術是人類文明最早的一環,也絕不為過。
不過,我這趟非洲之旅,並未將埃及包括在內。當時我是這麼想的,埃及的古文明,早已成為歷史遺跡,那些變作木乃伊的巫師,無論生前多麼神通廣大,如今也不可能幫上我任何忙。
於是,我直接進入黑色非洲,在各個部落間,尋訪法力高強的巫師或祭師。我原本打算,沿著反時鐘方向,從北向南,從西岸到東岸,環繞非洲一圈,然後逐漸深入內陸。
可是一星期後,我來到西非的象牙海岸,就改變了主意,隨即離開非洲,前往加勒比海的希斯潘諾拉島。因為我在象牙海岸,有了驚人的發現,為了追尋這條線索,我必須當機立斷,中止我的非洲之旅。
或許對大多數人而言,希斯潘諾拉島都是個陌生的地名,但如果換成另一種說法,想必大家就會恍然大悟。這個位於加勒比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島嶼,分成了東西兩個國家,東側面積較大的是多明尼加,西側較小的是海地共和國。
而我的目的地,正是海地這個神秘的國度。提起這個國家,許多人都會聯想到它是「巫都教」的大本營,然而我前往海地,和巫都教並沒有直接的關係。
抱歉,好像還沒有說明,我在象牙海岸,究竟有什麼驚人的發現,趕緊補充如下。非洲大陸雖然幅員廣闊、種族複雜外加交通不便,可是各個部落的大巫師,自古以來便保持著某種聯繫,隱隱然是一個國際性的巫術聯盟。當然,所謂的聯繫,絕不是每年召開什麼巫師大會,也不是利用飛鴿傳書,甚至不是依靠鼓聲來通訊。這樣說吧,如果沒有練就傳心術,根本無法成為一個部落的大巫師。
這個已有數千年之久的聯盟,始終由巫術最高明的成員,來擔任其精神領袖,在此姑且稱之為「巫王」。而從大約九百年前開始,象牙海岸一帶在巫術的造詣上,遠遠超過非洲其他地區,因此歷屆的巫王,幾乎都出自這一帶的部落。
十六世紀中葉,當時的巫王突然宣稱,他接獲了天啟,即將飄洋過海,前往一個新大陸。不久之後,象牙海岸和附近黃金海岸的許多部落,果然全數成了黑奴,被西班牙殖民者賣到了加勒比海(應該就是希斯潘諾拉島)。
想當然耳,到了希斯潘諾拉島之後,巫王並未真正成為奴隸。他隱居在西側山區,潛心研習美洲巫術,不久便將美非兩洲的傳統巫術互相結合,並發揚光大,迅速收服了美洲地區所有的巫師,於是幾年後,巫王就成為統領兩大洲的巫術領袖。
在獲悉這個事實之後,我自然沒有必要,再留在非洲大陸,沒頭蒼蠅似地亂碰運氣。我毅然決然來到海地,尋訪這位傳說中的美非兩大洲巫術領袖──或許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尋訪他的傳人,因為巫王縱使法力無邊,好歹不是神仙,不可能幾百年後,還活在世上。不過話說回來,巫術世界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度之,所以我並未存任何必然之心。
抵達海地後,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順利。起初,我所接觸到的巫師,幾乎都屬於巫都教的範疇,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終於明白,巫都教和巫王,並沒有直接的關係。根據我事後的考據,這種像極了巫術的宗教,應該是巫王的徒子徒孫拾其牙慧,以傳統信仰為基礎,結合了美洲巫術和天主教所創立的。
幾經波折,我終於打聽到了巫王早已離開海地,隱居在加勒比海的一座小島,人稱巫師島。又經過幾番波折,我得到了一張真假難辨的地圖,上面畫著巫師島的大致方位。
(在此必須向讀者諸君致歉,上述的每一個波折,都很難長話短說,只好一筆帶過,以便盡快進入正題。)
獲得這張地圖之後,我毫不猶豫,立刻租了一艘小型遊艇,當晚就買齊了所有的應用物資。次日清晨,我便從太子港出海,朝西北西方向前進。因為根據那張地圖,那座巫師島,就藏在巴哈馬群島之間。
不知不覺,已經航行了一整天,這時已是夕陽西下時分,海面上金蛇萬丈,壯觀之至。然而,我卻毫無心情欣賞眼前的美景,因為在我心中,早已將巫王當作最後的希望。萬一傳說中的巫師島並不存在,或是在巫師島上找不到巫王,或是找到了巫王,他卻同樣束手無策,或是……
我強迫自己,別再胡思亂想了。我已是過河卒子,毫無退路,只有拚命向前! 想到這裡,我決定繼續航行,不做任何休息。這樣一來,預計明天上午,就能駛抵那張地圖所畫的目的地。
(摘自葉李華新書衛斯理回憶錄4-《移心》)
| ▌科學小視窗 ▌服藥過量病人流綠血 ▌文╱科科報編輯小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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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英國廣播公司(BBC)報導,加拿大溫哥華一家醫院去年10月幫病人開刀時,竟發現病人流出墨綠色的血液。醫護人員還以為影集《星艦奇航記》(Star Trek)的瓦肯人史巴克(Spock)出現了,但根據醫學期刊研究,其實只是這名患者服藥過量導致血中出現罕見的硫血紅素。
因病人有偏頭痛,長期服用過量偏頭痛藥Imigran每天200毫克,造成藥物中的硫與紅血球血紅素結合,血液缺氧導致變成綠色。
這位42歲的病人手術順利,並在停用藥物後五周,血液回復為正常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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