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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眼睛先生的文字國

185Aug. 16, 2007@Taip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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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題:垂死之家的生活 第十一天

 

 


本期主題:垂死之家的生活 第十天


九月四日 星期一


早上最忙碌的時候,當地的雇工,任由穿梭的志工經過,遠遠叫著我,要我幫他。這有一種微妙的關係。出自於熟悉,也出自於信任。畢竟,來垂死之家的義工太多 了。有來一天的,有來兩天的,有說來一個月,但是常常三五天不見人的。在一段時間真正天天都會看到的熟面孔,恐怕不會超過十個。


總之,他遠遠的向我招手,工作是搬屍體。
我們搬了兩具屍體出去。
我懷疑有一具是盲眼老人的,因為那身體彎曲的利害。不過無從檢驗,我也不想檢驗,我把他們拉進救護車。救護車會帶著他們到火葬場,然後讓一切離開。


一位來自阿根廷的志工,名字叫作亞歷山卓,手上腳上都有著大號刺青的他,告訴我計畫在這裡待四個月。今天是他的第二天,但他的腳指頭便受傷了。


當我們搬院友回病床時,有人從褲裡落下大便,我特地提醒他等等不要踩到,他只是比了個OK,也沒有在注意地上。當我們搬院友到浴室時,我要他穿鞋子,免得腳上的傷口會感染。他聳聳肩,輕鬆的說,沒問題。


他是個很不一樣的外國人。


大多數的歐美志工一開始都比較排斥幫病患餵食和洗澡。不過Ale不會,體型高大的他,一開始就專挑這種比較少人作的工作來作。


有兩個來自法國,剃著光頭,超有型的帥哥,只作把衣服扭乾,和洗碗盤的工作,並且邊做邊和其他志工聊天說笑。


有個長的像癟四的美國志工,老是喜歡洗衣服時搞笑做鬼臉,但是粗活都看不到他的份。(他只出現兩天,中間還間隔了好幾天)。


但我沒有太想要誇獎Ale的意思,因為我總有點替他擔心。我剛來的頭幾天,就被病患的指甲刮破皮,一天沒理會傷口,便紅腫發嚴的利害。也曾因身體不適,卻硬要去服務,而吃了些苦頭。在這裡,有時候過度認真,讓自己傷了,累了,病了,反而和初衷適得其反。


由於今天來了很多志工,加上衣服晾到一半便下起來雨,只好把衣服又收了進來,所以大家都休息了很長的時間,難得有機會坐下來聊天。


已經一起工作十幾天的美月,還是為她癟腳的英文一直說抱歉。才來五天的國美講話時臉上始終掛開朗著笑容。在北海道擔任老師的MAZA,成熟穩重,和一般年 輕的日本小伙子不一樣,臉上有種漢子才有的神情。Ale則是在大家的勸說之下,由擔任護士的志工幫他傷口做了消毒清理的工作,還給了他一些藥丸。還有同樣 來自台灣,已經滿頭灰髮,自己背著背包從中國一路到了印度的陳先生。


我難得跟這麼多人交談,我發現他們每個都是認真工作的人。至於比較愛玩,或是對工作有選擇性的年輕人,我似乎自動避開了他們。


這場雨,一直持續到了午餐時間。


四十九號老人吃完餐盤裡所有的飯菜,又添了一次後,他還吵著還要吃,結果被雇工念了一頓。接著雇工,和我,和老人自己都笑了開來。老是不愛吃飯的三十二號 老人,在我忙著收拾餐具的時間裡,伸出手來握著我的手,雖然還是愁苦的表情,但是我還是因為他這樣做而開心。在離開前,四十七號老人招了招手,把我叫了過 去。我跪了下去,我的膝蓋早就因為幫他們擦藥、或揀飯粒,或在他們叫我幫忙拿尿壺或是找杯子的時跪下而瘀青了很久。不過其實瘀青,其實也不痛,每次壓到, 反而會有種對自己身體的熟悉感。我幫他換完尿壺,老人把雙手合十,用我的手摸摸他的頭,然後再吻我的手。摸摸我的頭。雖然四十七號老人幾乎對每個志工都會 這樣做,但這真的在垂死之家裡,會讓我很開心的一個時候。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騎著腳踏車,到住家附近的超級市場,買了一小瓶柳橙汁和大包裝的利頓冰紅茶。回到住的地方,桌上留著葉培的紙條,她準備了好吃的素飯,和馬沙拉茶給我。


我吃了非常滿意的午餐,睡了一覺醒來後,出門到網咖上網。雨後的天氣實在涼,像是走在風上一樣。


回到家裡時間尚早,我坐在陽台,研究著藏傳佛教的書籍。雖然我快兩年沒看了,但卻不覺陌生,我想我的心情逐漸安定了下來,我已經習慣在這裡的日子,它成成我的生活。


晚餐的時候,我和葉培講述起常有年輕志工不認真工作,卻常約人出去玩或喝酒的事情。
葉培的一番話,讓我覺得自己實在有點幼稚。


她用她那帶著廣東腔的普通話說:「那些年輕的孩子,家裡照顧的好好的,來到這邊來,清理人家的大小便,看病人的傷口,面對生老病死,壓力當然大的嘛,大家約好,一起喝喝酒,放鬆心情,抒解抒解,也是人之常情嘛…」


是啊,垂死之家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同的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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