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皮膚,壯碩的體格,志輝是這兩天帶著我們的南島採集館解說員,包著頭巾,穿著解說服,靦腆的笑容和黑亮穩重的大眼睛,吸引了我的注意。好奇他是用什麼心情講著這些老祖宗的智慧,怎麼看待這份特殊的職業,怎麼樣看這群拿著各式相機東問西問的平地人。
走到採集館後面的野菜花園還有進入舊部落路上,他細心的解說著。說實話,我有點忌妒他。因為我是植物系科班出生加上諸多各式生態解說經驗,這樣的場景其實很熟悉;可是對於白匏子,他會說『當葉背翻白時,就知道颱風已經到海口了』,對於細長的月桃葉,他會說『可以拿來捆摘下來的野菜』,對於蓪草,他會說『莖是天然的保麗龍還可以當作慶典時的頭飾』。很多植物有印象,因為老師有教過但可能沒有在聽所以忘記了,有種很失落的感覺,就像是被山神所遺忘,我仔細的撫摸著草木的莖脈,試圖回到過去的記憶。但頂多就是這個植物的科屬學名或是特殊構造,僅此而已,記憶貧乏的可憐。
聽著志輝的解說,我才能夠理解為什麼無法和這些植物產生關聯,因為本來就不是生活文化的一部份,我的解說經驗(墾丁及鯨豚)只是做著異地的強記和轉播的工作,簡單來說就是種學術的再生產,當然最受益的是經由這樣過程將解說中最美好的對於生態或土地的情感內化於個人,再投射到對土地的認同。可是對於在地的經營卻是非常貧乏的,解說者面對各式聽眾,不管反應如何,是找碴奧客或是好奇的小朋友,最後最感動的都是不斷的重覆著美好事物的解說者。所以我的記憶滿滿的,可是對於在地的行動卻不成比例的貧乏。也許山神的遺忘是種懲罰,懲罰玩票的跑進山林嘻鬧或偶而作為逃避現實場所的死小孩。
台灣促進和平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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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鄰, 我的愛 2007 耶路撒冷電影節 最佳紀錄片
※參展影片:
甜蜜大地 2007日舞影展評審團大獎
竊聽風暴 2007奧斯最佳外語片、歐洲電影獎最佳外語片
吹動大麥的風 2006 坎城影展金棕櫚獎
永不遺忘的美麗 2005 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入圍
風之絨毯 2004 中東最大法吉(FAJR )影展評審團特別獎、
航向真情海 入圍第 2005坎城影展最佳競賽片
‧新竹場:0 9/29~10/07
地點:新竹市文化局影像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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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志輝不一樣。
他是在北部工作六年後兩年前才回到部落,也是那時候開始學習辨識野菜及知道部落被迫搬遷的歷史,並且陸續開始解說工作。在這之前,對於族人運用野菜的智慧是一知半解。相對於不斷外移的年輕族群,69年次的他在部落重建工作裡顯得年輕。
『部落跟十年前最大的差別在於家戶都是賺錢比較實際,十年前我們卻被教導都要為了部落付出,例如辦慶典寧願請假都要全副心力投入。』
『青年會館當時的訓練很嚴格,跑步,早起,不好好嚴格訓練,以後成了學長要如何帶學弟?』
『我知道的還太少,老人家他們懂得才多呢。』火堆照著他靦腆的笑容。
『薪水如果在外地工作是這裡的三四倍,可以穿帥帥的還有買車,我其實考慮了很多次(離職),但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他輕描淡寫的說過,卻是投入、學習、感受、矛盾、認同、行動、掙扎,各種微妙的情緒所揉雜出來,正一筆一劃刻的在這古老靈魂慢慢進駐的年輕軀體裡。
◆ 吃野菜的獵人
大概因為年紀大了,除了運動之外,也開始注意養生的新聞。最近也跟著接觸有機食物或嘗試著吃素改變飲食習慣。
但剛開始聽到達魯瑪克想要藉著野菜水餃籌募部落重建基金的構想時,我還是笑了。一來這樣高勞力密集的工作能夠產出的水餃量有限,二來野菜的來源如果因為季節產量而有所變動時,就無法穩定提供貨源,同時野菜重在新鮮,也就無法先囤貨,又如果定價反應人力成本太高,光靠理念能夠吸引多少願意長期支持的消費者,如果沒有穩定的客戶源,沒有固定的收益,政府的多元社區發展的補助款也還不知下年度在哪裡,那要如何維持此計畫內每個月固定的人事支出,如果沒有辦法有較長遠維持的發展可行性,那曇花一現般的行動會不會折損這批有志於部落文化重建者?
整個構想有種不可思議的理想性隱身於小小的水餃內,同時不可否認的,相對於目前許多說漂亮話的產業發展,部落提出的野菜水餃構想,樸實而充滿了人味。
我帶著聆聽故事的心情,同時要來一嚐包裹理想的野菜滋味。
南島採集館一樓後面就是常見食用植物的教育園區,包括可以用來包裹野菜的月桃葉,還有羅氏鹽夫木等。中午,乾淨清爽的野菜套餐包含水餃、地瓜、芋頭、南瓜還有烤的酥脆的山豬肉,令人看了食指大動。 一口咬下,屬於植物的清香繞齒,沒有澀味。 野菜是當天早上由南島採集館的採集組由熟識野菜的長老帶領三到四人至海拔六百到一千公尺左右的高度,尋找特定的野菜生長地,背著竹簍,一葉一葉的彎腰拔取。每次出任務都是一整天,一個人可以採約三十到四十斤左右。芋頭地瓜也都是種在山上的野味。配上鹹度適中的山豬肉,這餐吃的很健康。
下午,抵達舊部落前學著採『糯米團』這種野菜。吵吵鬧鬧、東挑西撿也才採了一小把,大概下了水後一口就沒了,很難想像今天中午的野菜水餃套餐需要多少斤的野菜,背後需要多少人力投入。當晚,將採集的糯米團野菜加入類似鹹湯圓的野味內,襯著遠方的山,一種味覺的清新享受。
『野菜會不會過度採集後就沒有了呢?』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想如果以後吃不到這等好滋味多可惜。
『野菜長的速度很快,不然採不到這種的可以換其他種阿,山裡面可以吃的野菜種類很多。』有堅強實力『靠山』的志輝似乎很難理解平地人的杞人憂天。
『不同季節會長不同種類的野菜,有些種類要到很深山裡去,所以一採就要一天…..』他輕鬆的解釋著就像日常生活盥洗一樣自然。配合著四季山中的秩序,誰知盤中餃,粒粒皆辛苦。
晚上,圍著頭目聊天。聊起了不同原住民族群的飲食文化差異。有些族群,肉食為主,明顯的由他們週遭的朋友生活經驗對比之下,肉食的族群有比較高比例的痛風。而頭目自豪的說,習慣吃菜(不一定是野菜)的魯凱族痛風毛病很少。當然這樣的比較是很粗糙的,可是在嘻笑的過程裡,更看到以頭目為首連帶著其他的族人,對於自己族群相傳下來的野菜及飲食文化的高度認同。在這樣不經意的自然流露的認同裡,看到了這個被我認定為『高度理想性』計畫的核心,也就是相信而認同祖靈的智慧,這樣可貴的認同是塊磁鐵,吸引著在不同崗位打拼的不同族人投入,他們的行動說著這個計畫不是造夢,只是很務實的將祖先的智慧將這份對於族群的認同一點一滴傳出去。
◆不要有太多人來
因為提早離開,載我下山的是卑南族的尤將,在南島館擔任總務的工作。他的卑南族身分在這個計劃裡讓我很好奇。他剛回到台東工作,在外地從事藝術創作很久,也接觸過很多部落發展計畫。
『卑南族的野菜文化沒有魯凱族豐富,我們遷到平地的歷史很早,很多魯凱族會吃的野菜,我們族裡的長老都沒有這些習慣。』就像不是每個原住民都會打獵一般,他對於族群的差異感受佐證了魯凱野菜文化的珍貴與特殊性。
『這裡很純樸,很單純,很美,我希望不要有太多人來。』看過也參與過其他觀光部落的發展過程,這句話道出了觀光經濟與文化保存的最終不能逃避面對的兩難。
車子在蜿蜒的山路水邊迴繞著,我從山中滿滿的離去,祈求山神能眷顧著在內生活的子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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