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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在徵信社】
 

潛在徵信社謝曉昀

世紀末的奇想,貼近現代人孤寂的心靈,知名小說家駱以軍、甘耀明推薦。
名小說家駱以軍、甘耀明推薦
「潛在徵信社」非一般的徵信業,他們為顧客尋找的是:失落的記憶、未知的生命意義、薄弱的潛意識、消失的夢境、腦海中曾出現的幻影等等。

擁有特殊能力的徵信社女偵探被發現離奇死於家中;上班族關拓不斷尋找生命的解答,圍繞他們的幾段錯綜複雜的故事,卻有著不可思議的連結……。一本書、一件震驚社會的新聞事件層層相疊,作者迷人的語調低喃出末世的孤寂想像,拼貼人生的真實與荒謬。

【精彩內容】

【新書上架】

這是一本讀罷讓人悲傷充滿胸臆的小說。

——駱以軍

 

  我身邊只留有一張她的照片。
  我想了很久關於這張照片的由來。應該是在某  一天,我帶著相機前往動物園拍照,回家時經過她的辦公室,便上去找她。我站在門外往裡面看,把鏡頭緊貼在一小格透明窗上,拍下了這張照片。
  照片裡的她,坐在辦公桌後面,一頭及肩的長髮溫馴地躺在她的右側肩膀上。而在她的對面,是一個不斷揮著雙手,彷彿習慣訴說事情,便要用盡氣力般的焦躁男人。  
  他們僅隔著一個辦公桌大小的距離,一個靜止,一個不停躁動。從玻璃外看進去,兩人如同身處在不同的世界裡。我不知道為什麼男人沒有發現,眼前的她,靜止的方式已接近誇張,無法負荷的疲累,緩緩地蔓延全身,所以她避免再多做一點動作,讓這一些疲累繼續擴散。
  她看起來好累啊,恍惚的神情,嘴角微微下彎的弧度,還有雙手緊緊互相托住的動作,此時,細小的肩膀正輕微地顫抖。按下快門的同時,也打消了去找她聊天的念頭。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不具體,是空心的,在這一雙你看得見的眼睛背後是空白的,我不過只是另外一個人的顯影。」
  我想起了她曾經說過的這句話。
  忘記是在什麼時候她對我說過的,但我記得,她靜靜地講出這一段話的同時,我看見自己不發一語地把上半身癱躺在辦公桌上,嘴裡叼著菸,和正緩慢噴出逐漸上昇的煙霧,都清澈地反映在她深邃的眼睛裡。
  而她的這句話,讓我被辦公桌遮蓋住的下半身身體,止不住的起了冷顫。全身像是吃錯了藥或是開始嚴重過敏般,急劇的冷顫以歇斯底里的樣貌,襲擊我下半部的身體。在緊閉的嘴巴中,上下兩排牙齒也忍不住地互相擠壓,喉嚨無法克制地發出嗚嗚的怪異聲響。
  這些現象來得太匆促,讓我一時之間,沒辦法開口說話。
  但我也無法跟她說明這個情況,實在講不出什麼好理由,去解釋這樣奇異的現象。
  因為那一句話嗎?然而聽見這句話,為什麼要有這樣奇怪的生理反應呢?
  掛在牆上的鐘,滴滴答答地敲響了十二聲。窗外下起了雨,透明的窗戶上水珠不斷地進行滑落。
  我們之間持續沉默著。
  關於這個最後與唯一的影像,留在那捲底片的最後一張,與之前的動物園,一起停在靜止的時光裡。
  動物園。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天起床,看見擺置在書桌下,已經佈滿灰塵的照相機,便興起了想要去動物園照相的念頭。在逛遍整個園區後,就開始極度想念她而非見到她不可。
  那天天氣陰沉潮濕,大片的烏雲滿蓋住整個天空。快要下雨之前的濃厚氣味,捲曲成一種類似青草飄散在空氣中的味道,彷若被重力擠壓過的濃縮氣息,在進入園區後就迎面撲來。
  再不久就要下雨了。我抬頭看看十分無力慵懶的天空,天空只剩下灰黑骯髒的顏色,一朵朵遮蔽天空的烏雲,此時已經被稀釋成沒有形體的顏色。
  從一開頭的可愛動物園區,到後來的夜行館或昆蟲區,可能因為氣候不佳,或今天不是假日的關係,走了將近三0分鐘的路,把動物園迅速地瀏覽過一遍,都沒有看見任何人經過。
  只有我與一大群動植物。
  愈深入動物園區,愈有這個世界或許只剩下我這個人類存在著的感覺。其實我也知道,不管是多少人,年輕的情侶,結婚許久的夫妻,一整個家庭,甚至像我這樣臨時興起,似乎抱著某種無法言喻的情感,來這裡觀賞動物的人群而言,動物只是一晃及逝的某種物體,在我們眼中像是不停交換的眼前風景,那些生命是沒有意義的,只是利用短暫的時間,進入一個看過即忘的異度空間。
  進入園區中的保護動物區內,看見其中被關在厚重隔離玻璃後的雲豹,它正蹲坐在岩石的上面,動作看上去是在休息,前脚與後脚都十分安逸的固定不動,唯有它的眼睛,銳利有神的眼神,正盯著玻璃前的我。
  看見雲豹的眼神,我才想起肩膀上的照相機,當鏡頭緊貼近玻璃,對準雲豹的眼神按了好幾下快門時,心中卻有種奇怪的感覺。
  說不上來是哪裡有異,只覺得這樣子的景象似乎很熟悉,好像它身上美麗的花紋與天生敏銳的神情,都是在等待這一刻,而我越過許多動物視而不見,就是爲了捕捉這一剎那的美好而來......但它畢竟還是太孤單,在鏡頭裡孤獨的模樣讓我於心不忍,把視線移開,污濁的玻璃上淺淺印著我呵出來的氣體。
  後來底片洗出來,只有雲豹近距離的特寫與她疲憊的模樣。
  把她與雲豹的照片放在一起,漸漸有些明白當時由雲豹區離開時,總感覺有著濃厚,且揮之不去的惆悵感。
  只有一隻孤獨的雲豹,在範圍不大的人工造景區裡活動著,被囚禁在玻璃後面大半輩子。身體上由於過久的被拘束,而無法去回想原本在草原中,擅於奔馳的本性。現在唯一只殘留下有力的眼神,或許時間再久,連這一項都逐漸流失遺忘。
  它極端孤獨的模樣,不禁讓我覺得像是擅長某一種語言與專長的殘存者,只要它一消失,這種語言與專長便會隨之被埋葬。
  某一個瀕臨絕種的特性將永遠不存在。
  而方美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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