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維莉
在淺橘色的晚霞中,伴著止不住的笑語閒談,小三輪車緩緩地駛達孤兒院。安站的工作人員帶著疲憊身軀,魚貫走下車,結束了今天的教育活動及醫療服務工作。負責做飯的師兄姊匆匆投入廚房,開始切洗蔬菜;昭雯和世美將教具搬回辦公室,整理今天的紀錄照片及設備清潔保養。我謝謝三輪車小弟今天的幫忙,付了車資後,照例來到法師的寮房報平安。法師見到是我回來了,起身走到書桌前,遞給我一封淺藍色的航空信件,我看看上面的住址,是母親寄給我的信。
學習母親對生命的尊重
回房後我洗淨雙手,換下一身髒臭的制服,輕輕地撕開信封,母親娟秀的字一映入眼簾,暖意立刻在胸口激散開來。媽媽絮絮地說著家庭成員的大小瑣事,以及最近在安寧病房新認識的菩薩,與他們結善緣的經過:「最近往生的一位菩薩,在世的時候,每回住院,第一件事不是到護理站報到,而是到志工室,看看我們在不在;如果沒看到人,會拉開志工服放置櫃,看到制服不在,就會開始一間一間病房尋找我們的蹤影……;有一次,不是我們固定服務的日子,她剛好又入院,明知道我們應該不在,可是一看到志工服的櫃子是空的,她拚了命得跑遍病房找我們;因為那天另一位菩薩往生,全部的志工都在往生室,所以她沒能找到我們;後來她跟我描述那種尋找的心情,真的很讓人疼惜……」。
我的母親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我剛畢業到醫院服務時,她常常告訴我,如果病人往生,屍體護理跟臨終關懷要搶著去做,因為很多人會害怕碰觸屍體,或不喜歡接近死亡,包括家屬。這些負面的情緒,往生者都會直接地感受到,而造成不安或恐懼;媽媽也捐贈六合一念佛機讓我帶到病房,讓很多人訝異,原來佛號不只是往生的時候才持誦,而且佛號也不只毛骨悚然一種版本(這是當時病人說的),也就是一聽就像在辦喪事的頻調。那是一種莊嚴、安定、平靜與祥和的力量,不管是觀世音菩薩、藥師佛、或是六字大明咒。只有兩部,有時還不得不限制時間,讓每位想聽的病患都能輪到。
父母,最有力的支持
常常有人問我,我的父母支不支持我從事義工的工作,我想,父母的恩澤豈止是支持兩個字就可以帶過。今年二月要出發時,媽媽問我,需不需要幫我們準備什麼,我說,到現場再說吧!之後,我發現要邁出第一步,還是需要一些小禮物結緣,媽媽馬上拜託巧手的麗緣師姊,以代表佛教的五色線,打上十二因緣結,編織成象徵圓滿的色帶,快遞寄給我。緊緊相繫的結,代表著來自台灣堅定的信念。
第一批兩百個五色帶,我們都以真誠的心,與當地人結下一個又一個的善緣。後來我才知道,五色帶對斯里蘭卡人來說,代表著佛陀的加持、祝福以及平安;如果斷掉了,就會心想事成,所以他們非常喜歡。我不知道在我們為災民繫上五色帶時,他們是不是都許下了願望,我只知道,透過我的雙手,我傳遞出的是來自十方無盡的溫暖;當你看到戲了五色帶的孩子,對你行大禮(跪在地上頂禮,只有對出家眾及父母才會行的禮),你定會濡溼眼眶,因為對我來說,五色帶只是一個小小的心意,但是這份真誠及暖意,他們卻都感受到了。
媽媽在信的結語說道:「我的兒,我每天持誦一遍《地藏菩薩本願經》,迴向給斯里蘭卡所有受苦難的眾生,以及安心站全體工作人員,希望你們平安健康,一切無礙……」此時,一天已接近尾聲,空氣中已融著甜甜的飯菜香,我獨自在房裡,就著夕陽的餘暉,細細品嚐來自遠方的祝福,今天的辛勞,不,連日來的疲憊,彷彿都找到了釋放的缺口。
儘管父母不在身旁,他們卻依然想盡辦法,把關懷傳遞給我。妙的是前兩天我才跟世美說,奇怪,我在做晚課的時候,怎麼老覺得媽媽就在我身邊,原來真的一直都在。誦讀經文時,就是我們母女心靈交會的時刻。我們都以佛法為圭臬,在為眾生服務的路上,各自努力地走著。感恩父母,成就了今日的我,在人生的旅途,我們互相扶持,一起成長,也許孤單,卻從不害怕。
本文摘錄自《人生雜誌-第26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