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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光華電子報-一代安貧、二代脫貧——鄭家母女的故事(2007/12/12)
一代安貧、二代脫貧——鄭家母女的故事
文‧黃亞琪 圖‧林格立

「貧困是由社會制度造成的。只要給窮人機會,他們就可以致富。如果窮人能夠獲得資金幫助,他們就可以有機會創造經濟發展的奇蹟。窮人的尊嚴就是他們的擔保。」這是2006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有著「窮人銀行家」稱號的尤努斯在得知獲獎時,接受美國媒體採訪的回答。

近20年來,在產業結構變遷、全球化競爭、家庭失能與解體等多重壓力下,世界各國貧富差距逐漸擴大,貧者愈貧、富者愈富,台灣自不免於外,從都市到農村,許多人雖然具備工作能力,但卻苦無工作機會,他們被稱為「新窮人」。

新貧滋味苦澀,但仍有不少人不論再怎麼窮,都不願悲觀失志;他╱她們知道悲情和抱怨只會把自己更往下拖,只有咬牙奮鬥,才是自救人救的唯一出路。生活在全國可支配所得最少的高雄縣的鄭媽媽,透過政府「大溫暖」政策的及時雨,以及自我向上流動的決心,抵擋逆境衝擊,就是一例。

故事的啟頁,在南台灣的高雄縣鳳山市。

赤貧:入列「新窮人」隊伍

「不要說對我了,小孩幼稚園時就開始拳打腳踢,但我那時還傻傻地,不知道這就是家暴,」今年53歲的鄭媽媽娓娓道出她的故事。

對於上一代婦女來說,丈夫是天,自己則是丈夫的「財產」,因此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是當太太的「本份」。國小畢業、結婚後一直擔任家管的鄭媽媽就不幸有個這樣的先生。從事苦力工作的男人不如意時總愛藉酒澆愁,但黃湯下肚愁更愁,只好打老婆孩子當作出口。

「平常還好好的,只要一喝酒,他看什麼東西都不順眼,稍不順意,就將家中所有事物掃落到地,」鄭媽媽淚眼婆娑訴及往事。當男人的拳頭揮向稚女時,羸弱的她顧不得自己一身青腫,拚命護衛女兒,在拳舞飛揚的客廳中,一場人倫悲劇與沈痛的記憶像刀般,深深刻在4個女人的心上。

為了「家庭不能破碎」的堂皇理由,鄭媽媽和3個女兒長年隱忍,直到4年前,當時14歲的二女兒忍無可忍拿起手機按出家暴電話「113」,警察進門時,酒醉的爸爸還在客廳吵鬧不休。那一晚,鄭媽媽和3個女兒留在警察局內,屋簷下的4個女人身寒心冷,但朦朧中,希望的火苗已悄悄燃起。

那天後,鄭媽媽不再踏入自己的家。在警官建議下,她申請了家暴令,跟女兒在原本家後方100公尺處租屋棲身。不幸還是被先生找到,當門口傳來曾經那麼熟悉、如地獄中鬼魅般的吼叫聲時,嬌小的鄭媽媽驚怕不已,「妳不怕我一拳就可以打死妳嗎?申請什麼家暴,我沒放在眼裡!」先生不時上門恫嚇,不是舉著菜刀相向、就是拿著鞭炮來騷擾,日子仍然混亂無解。

鄭媽媽心想,老是如此也不是辦法,她下了人生最大的決定,連夜搬到10公里外的大寮鄉,因為沒工作、沒積蓄,她成了有別於傳統「老、弱、病、童」的台灣138萬「新窮人」大軍一員。

安貧:先吃飽再曬乾

「台灣新窮人有些是酒、毒、賭及家庭破碎的受害者,大多數從事臨時工或屬於單親家庭。鄭媽媽就是個典型例子,」高雄縣社會局救助課專員陳美麗表示。這些低薪資、低技術者長期生活在貧窮邊緣,吃不飽也餓不死,生活品質低落又無力向上流動,但因為名義上還有一份工作,通常不符合政府低收入戶的補助標準。

相較於過去位於林園鄉的透天厝舊房子,隔年再次遷移,搬到大寮鄉的鄭媽媽和3個未成年的女兒,住在20坪不到的狹隘公寓,客廳放了桌椅及電腦桌後,客人要轉身都稍有困難。為了生活,鄭媽媽兼任兩個餐廳洗碗工作,一天工作12小時以上,一個月薪水只有5,000元,還要負擔3個女兒的學雜費和每月3,000元房租。屋漏偏逢連夜雨,某一天夜裡,拖著疲累身軀準備騎摩托車回家的鄭媽媽,一不留神,就在快到家的十字路口與迎面而來的轎車相撞,由於是鄭媽媽闖紅燈有錯在先,無法工作事大,還需自負醫藥費,全家生計陷入停滯。

她們窮到什麼程度呢?「每次要進店裡買東西,那怕是一瓶30元的醬油,都要先算好手中的錢,才敢走進去,」甚至還想出和日本電影《佐賀超級阿嬤》一樣的節省之道:「早點睡可以省電費。」因為對於手中無現金的她們來說,省一塊錢就是多一塊錢,「一元錢逼死人」的夢魘常常讓鄭媽媽在午夜中驚醒。

所幸3個女兒還算懂事。大女兒為了省下一段10元的公車錢,硬是提早兩站下車;當時就讀私立樹德家商美髮美容科的三女兒,為了支付每學期二萬元的學雜費,白天放學還來不及吃晚餐,就趕到寒軒飯店打工,只為賺取一小時90元的打工費,稍稍減輕媽媽的負擔。

然而,獨吞苦滋味,仍舊無法抵擋肚子餓時的空襲。當時在高雄市唸雄女的二女兒,決定向外界求援,透過高雄市社會局系統申請助學金,但由於戶籍在高雄縣,經由轉介,轉到高雄縣社會局陳美麗手中。

陳美麗很同情鄭家母女的處境,但因低收入戶補助是以家庭收入、動產及不動產等3項標準來評估,因為鄭媽媽未與先生離婚,先生名下的房屋和收入合計下,不符合補助資格,更別提3個女兒的助學金著落。

「這樣的僵化標準,在執行上出現不少問題,導致許多急難者無法獲得社會福利網的庇護,只能自生自滅,」陳美麗說。

脫貧:撒下希望種子

在看見社會福利網出現漏洞後,政府感受到照顧弱勢家庭的急迫性,如果要修改相關法令恐怕緩不濟急,因此行政院於2007年元旦開始實施「大溫暖」社會福利套案,優先開辦「弱勢家庭脫困計畫」,設置「1957福利關懷專線」,讓需要幫忙的民眾直接撥打這支免付費電話,即時拉了鄭媽媽一家人。

再經由高雄縣社會局與高雄縣慈善團體聯合協會等民間團體認養,鄭媽媽先將戶口從先生那裡遷出,並申請低收入輔助「脫貧計畫:新生代希望工程」的第三款方案──即就學子女每人每月可領4,000元助學金,讓孩子教育不致中斷。同時引介鄭媽媽到社會局員工餐廳上班,每月約1萬5,000元的薪水。儘管收入仍不豐厚,但起碼她們擁有了生活的基本保障,不必再擔心失業,而長年驚惶、緊繃的精神壓力,也終於可以稍稍卸下了。

「第一代受限於職場技能不足,脫貧是困難的,只能做到安貧;所以就致力以保障就學為主的二代脫貧上,」高雄縣社會局救助課課長田禮芳表示。以鄭家3個女兒來說,就讀大學的大女兒和二女兒學費經過減免,每學期只需繳付幾千元,每月還有4,000元雜費輔助,而三女兒除了學雜費補助外,欲考取美容乙級證照需要的補習費,也由社會局與認養的高雄縣慈善團體提供,「至少孩子在受教育的起跑點不輸人,將來就不會淪入赤貧,可以擁有公平發展的機會,」田禮芳說。

「別人家裡享受天倫之樂、和樂融融,但為什麼我們會是這樣?」有著一張明星臉的三女兒,嘴巴說不怨嘆,但仍常常被惡夢中爸爸咆哮痛毆的畫面嚇醒。鄭媽媽也說她不怨命,「我現在很獨立,不用依賴任何人,也不用被糟蹋。很多人在幫助我們,這個社會是很溫暖的。」

「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認真打拚、努力賺錢,有一天我會富有的。」鄭媽媽的聲音輕柔、身影單薄,卻如背景中在西方天際燃燒的橙色晚霞中穿過的綠光,一樣耀眼。

(本文節錄自台灣光華雜誌2007年12月號)

即使生命的畫面少了和樂家庭的點綴,但鄭家小女兒不因此怨天尤人,反而以積極的心奮力向上。
鄭媽媽靠著自助、人助,衝破貧窮枷鎖,終結第二代輸於起跑點的不公。圖為其工作一景。
除了公部門大溫暖計劃金錢資助外,每星期,高雄縣慈善團體聯合協會社工員楊淯琳必登門拜訪鄭家母女,提供心靈與精神的協助。

  1. 這套社福方案即時拉了鄭媽媽一家人。
    This program immediately pulled Mother Cheng and her family under its wings.
    ◎ under someone's wings 在誰的照顧、扶持下
    When Jane started working at the new company, she felt very insecure until one of the older secretaries took her under her wing.


  2. 『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認真打拼、努力賺錢,有一天我會富有的。』
    My thinking is very simple. I go all out and work hard to make money. Some day I will be wealthy.
    ◎ all out 全力以赴
    The Taiwanese baseball team is going all out to defeat the Japa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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