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鳥樂團【在黑夜的死寂中歌唱】
我
這兩天工作的地方新到了一本書+CD,是香港黑鳥樂團的【在黑夜的死寂中歌唱】,封面沉重的讓我有些害怕,即便我是一個沉重的人。黑鳥的音樂我從未聽過,
上一次看見黑鳥7CD全集到貨時,只膚淺覺得包裝很有概念,但還是沒實際了解他們是如何的樂團。我看著書背面印著這樣一段話:....這本書的誕生,完全依賴人間的互助,其百分之腳時的相關勞動都是無償的工作,因為參與者們相信,創造的本義不一定受制於經濟的交換,生命不就如是。文化不就應該如是。黑鳥的整個歷程的精神不就是如是。我
決定打開它。裡面收錄了非常多黑鳥樂團曾發行的獨立刊物【黑鳥通訊】文集、圖片,裡面所講的不只是音樂,還有對社會、文化現象、文學、性別議題....,
我只先翻看了幾篇文句,卻感受到一種因獨立自主、實踐力所帶來的強大感動,也因黑鳥樂團核心成員郭達年與他的妻子Cassie所實踐的理念,與我近年來所
思所想直接契合,使讓我在閱讀這些文字的同時,頓時重拾回了一些因生活忙碌困頓受挫可能會遺忘的堅持。
然而這些堅持使我常感矛盾,我多麼希望自所謂的獨立自主能夠完全落實,包括創作、工作與生活,但卻仍然讓自己處於上下階級存在的環境,甚至需要成為那樣的
角色。矛盾點即在於我明白這是一種墮落的妥協,只能於其中盡量去接近那種狀態。能像黑鳥這般堅持拒絕向政府申請補助、倚靠自身勞動維持基本生存、使用朋友
或街坊店家汰舊的簡單器材製作音樂、發行免費刊物傳達理念,並走到現在,我的內心著實充滿非常大的欣賞
(我省去崇敬二字,在無政府理念的世界,沒有所謂的英雄)。
郭達年在【自己幹】這篇文字中提出各種思考點,此篇文章也收在這本書中。我從網路上找到以前music543有人放上的全文,轉貼在此,讓一些對此議題有興趣的人可以更加了解。
希望你能耐著性子好好讀完,這是一篇非常有意義的文章。
p.s
我在blog另外附上一個線上播放器是馬世芳主持的廣播節目,其中包含了六段2006年他訪問郭達年與Cassie的內容,有興趣的朋友可以點選來聽
(其他幾段訪問也都不錯,包含陳昇的。)
黑鳥
/「自己幹」筆記
NOTES
ON
DIY
LENNY(郭達年)
選自「黑鳥通訊」(COMMUNIQUE)
第柒號
為什麼要「自己幹」?]
因為要獨立、自主!
獨立自什麼?
客觀環境的操控。
什麼客觀環境?
一個支配性的文化生產、傳播、再生產。
換句話說......
「自己幹」(DIY:Do-it-Yourself)是由力行者掙求創造及維持一個本來並不存在的空間、顛覆支配,達到自主管理(Self-
Management)。「自己幹」的目標是獨立自主。而獨立自主的第一個橋頭堡就是思考的獨立:那首先應是自己思想上的革命(Revolution
Inside the
Head)。不要隨便扣襟章、入黨入社;如果那些立場(
情操
)、見解(
意念
)、綱領(
格調
)不是經過你自己的思考(
即使仍可能有錯
)而成立的,你既不獨立、也難自主。「自己幹」更教育自我。它提昇每個人成為更好的聆聽者、欣賞者。它更令我們明白寬容異見、接受其他不同個體的重要性。
「自己幹」是最佳的「實踐作範例」(Propaganda
by
deed),它同時是感染性(infectious)
的催化(catalytic)
行為。
「自己幹」是相對於「凡事以金錢解決問題」和「凡事以效率及效益為基礎」的資本心態。「自己幹」於是叛離現代社會對經濟系統的依賴,以維修對衡了浪費,再
造資源,迴充了人的能量和精神。「自己幹」強調直接溝通。它贊成直接接觸多於不必要的委託和傳訊。它解拆並拒絕中間人(
Go-betweens)及傳訊者(Messengers)的無可避免的主觀渲染和過濾(Info-dye/filtre)。它透視到很多不必要(
或刻意的
)間接傳訊很多時候是製造人際疏離多於了解;是建立分岐多於融洽。
「自己幹」不應被誤為把每一個人封閉於一個人的洞天裡,「自己幹」由自我開始,但勿自我孤立。它強調互助(
Mutual
Aid
)。因為「自己幹」並不意謂把所有的事務都背負上身,而只是去做所有自己能做的(
包括明白超荷的危機
)。於是「自己幹」要達成的,是一個以其特質而言的創造和個體的對外(
out-front)的獨立和自主。一個人應當獨立思考所有他認識的問題,但不該在無知的領域(
例如電子物理、醫學生理
)盲持不接受別人的幫助。這些參考及依循並不破損其獨立性。「獨立」與「互助」並不相拒而相容。
「自己幹」同時向社群謀求協力(
沒有任何一個人在任何事物和能力上均是自足的
),而聯成小群體。但這小群體是以最簡約的結構存在的。而每一種資源的提供,不論屬經濟、物料、或技術服務,都必須以所協助的活動/
創作的獨立自主性為考慮基礎,不能予以影響或相抗背。我們不應單滿足於「藝術(
創造
)決策上」的獨立,更應考慮這獨立決策的置境(Situational
Context)性質:不單因為人家讓你怎樣做而接受,應考慮人家把你放在一個怎的空間讓你這樣去做。
「自己幹」是民眾的自我解放(Self-emancipation)
的開始。它既然由民眾自己開始,也就沒有必要寄情制序(heirachy)的「文化」殿堂。最悲哀的是由民眾而來,為民眾而做的,卻不能紮根在民眾之間,
而臻昇為另一個體系(istituzione)
,不為民眾所熱衷和支持。這樣的範例在文化運動中屢見不鮮。
「自己幹」並不表示傾向於次質(Sub-standard),尤其在意念及思考上;而是避免因追尋表面(
外象包裝、器材媒體
)上的優質而浪費了、誤引了創造本體應有的關切。但我們應該正視,由於大眾長時間地接收精緻的商業成品,已愈愈難耐過度次質的創造--當然這是絕對不公平
的!--相反的,倘若獨立的創造以商品同樣的精緻形格出現,它亦失去其獨特的性質:它變成只是眾云商品中的另一選擇。「自己幹」的一個重要衡點就是在自我
掌握的條件下創造出足以產生持久影響力而同時不過度秀異的真璞作品。
微型科技的發展是愈來愈對「自己幹」有利的。當個體創造/
通訊活動能廣泛地繁展開來,由國家和資本機器支配的「大眾活動」就自動解體,並失去其操控性。對於「自動人工」(artificial
automation),「自己幹」並非全盤的反對。倘若機械化的自動人工支援整體全面的獨立自主性質(
相對於外圍的支配性
),它們是應該被任用的。例如,若你不能負擔一個錄音室製作的真鼓聲軌,而因此要接受一紙合約,就該用鼓機繼續獨立工作。當然,這個鼓聲另一方面又其實支
配了作品的特質;於是,我們該將考慮的焦點放在:「鼓聲對作品的完整Vs.合約對作品的完整」上。相對地,倘若科技是在削減創作的自主性(
依賴機器多於自己
),就應當迴避。如果你能彈得可以接受的rock結他,自己來,不應用synthesizer
為你仿效一個rock結他手!但倘若你彈不來,也負擔不起請樂手,並因此而不能獨立製作自己的音樂,當然,合成器幫助你實現了自主性。
「自己幹」的一個危險的陷阱是將它浪漫化、簡易化:「每一個人都可以創造!」我們應當強調:每個人都可以開始去幹,但那絕不是一個「直銷/
即食的便當式」過程。我們應強調開始之後的要求與投入。沒有成長,默守如故的「自己幹」亦是沒有希望的,只有不斷挺進的過程才最珍貴。也只有能維持
(sustainable)
的「自己幹」才是實在(valid)
的。那些在「國際獨立榜上」的百萬組合不少確由獨立自主的性質開始,但他們大部份終歸變成「支薪藝人」,只是銀碼超大,而且不必見老細其臉吧了。即使「精
神上」他們如何「獨立」,音響上他們如何具備那標誌色彩的「獨立聲」,他們再不如當初設身的置境般,由自己面對、處理所有的問題;承擔令自己的創作變成現
實的所有責任和過程:他們已有一個龐大的工業機器在背後為他們運作,只要一日仍有市場(as
long
as
they
are
of
market-value)。
「自己幹」的另一危險陷阱,是忘掉了自身的本質與條件,一開始就誤把具豐裕資源的商業精緻文化拿來作為量度自己成果的準尺,於是陷入羞愧和害躁,失去工作下去的自信與勇氣,最終一無所成。能清楚明白在一定制限下的可能性和可行性,是相當重要的。
「自己幹」並不反對「受廣泛歡迎」(Popularity),但反對「造就」出來的歡迎度(Manu-factured
Popularity)。這正是市場經濟的毒瘤(
我們當然贊成不是花了錢就必然有成果
)。如果「自己幹」能以自己的條件和原則"
make-it
"
,得到廣泛的肯定與支持,那才是真正成就。依賴投資而製造的「受歡迎」程度,很大可能與創造本身毫不相干。
「自己幹」並非鼓勵低調,反之認為應盡一切非支配性的渠道將創作、活動的訊息廣泛地流傳開去。因為只有愈多人接觸得到這樣的創作,它之相對於「文化」工業的出品才愈有意義。所以「自己幹」並不閉關自守,反而擾躍出擊--只是不受金錢/
權力指策。
其實只有透過「自己幹」,文化才有希望,因為文化的建立並不在於一兩個天才,一兩個偉大的「藝術家」...
文化的出現是因為有一個熱中於該種創造活動的社群,而且這些活動躍活在很廣闊的不同層次(
忘記疏離性的職業/
業餘的類分標貼
)。如果我們說:香港有一個蓬勃的另途音樂文化,我們應該是說:香港有一個蓬勃的音樂創作社群,不單對事物具另途的觀點,更能創作出另途格調的音樂,並利
用另途(
非支配性--獨立自主
)的方式流通而存在;而不只是香港有些組合用類似人家標訂的「獨立聲格」唱些老套常談的話,而且和商業音樂工業一模一樣的運作。否則,另途音樂這「文
化」,只是一個病態社會備用的諸種調劑飾彩中(
比較不受用
)之一。
自己幹!但幹什麼?這是沒有人可以代替回答的問題,得由那個「自己」探索。而且有時候,找到了幹的手段,掌握了幹的人才,還得面對最終的挑戰:幹的內容(
自己的思考
)。很多時候,不少人並非無能自主獨立,而是他們不願。他們不願面對自己,超越自己---因為那不單需要勇氣,還要求努力。現實不是一方面告訴大家「個人
的力量太小了」,就是用娛樂及物質把大家「咕筍」(cushion)
得舒舒服服。而依靠(Dependence)扼殺希望,因為它誘發支配(Domination),而支配無天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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