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維莉
在孤兒院醫療室布置完成後,為了幫孤兒院院童製作個人保健資料檔案,緯君師姊一一的詢問小孩生日是什麼時候;他們很熱心,七嘴八舌地用鼈
腳英文將生日告訴我們。但是我們將得到的資料,與保母所提供的院童資料做比對,卻發現多筆日期並不相符。我們向大師父詢問,他大笑著說:「他們有的連親人都沒有,怎麼可能知道自己的生日?」大師父接著說:「剛開始因為我會買蛋糕慶生,但後來有孩子每個月都說自己生日,以騙取蛋糕,所以就取消慶生會了。」
我不知道別人的生日是怎麼過的,換成我自己,因為生日是平安夜,又幸運地在基督教醫院出生,所以母親告訴我,生日當天聖歌不斷,而且每個嬰兒都有禮物。十二月又剛好是我的最愛——草莓盛產的季節,加上聖誕蛋糕,所以生日對我來說,是一種滿滿的歡樂,一種奢侈的幸福。
讓我們來為孩子慶生吧!
孤兒院的孩子,基本溫飽絕對沒有問題,物質生活甚至比我們的許多個案還要穩定,但是,像生日這樣的日子,一個家人表達愛與關心的機會,卻肯定是被剝奪了。還記得當小壽星的感覺嗎?被家人如眾星拱月般地圍繞在中央,對著點上蠟燭的蛋糕,黑暗中搖曳的燭火,映著自己臉龐的是滿溢的笑容,還可以許願!一口氣地吹熄蠟燭,然後大方地將蛋糕與家人分享,這樣甜美的滋味,可以長長地持續一整年直到下一次的幸福來臨。
緯君師姊及世美提議,讓我們來為孩子慶生吧!我們不能長時間代替父母讓他們可以撒嬌,至少,每個月一次團體慶生會,是我們可以做到的。她們並捐贈了足夠孩子過五年生日的款項,用來支付慶生會的所有費用。於是我們和大師父討論,徵詢他的意見,他很爽快地答應了,並在孩子的作息時間中撥出半個小時給我們。
於是,我們依大師父所提供的資料,先確認每月的壽星。至於要選什麼食物、點心呢?蛋糕是一定要的,沒有蛋糕和蠟燭,怎麼算過生日呢?糖果是不考慮的,與其給孩子吃糖,不如買蘋果。
我們到小鎮挑選蛋糕,蘭卡的蛋糕是真正的「奶油蛋糕」喔!所謂奶油蛋糕,是指在海綿蛋糕外,塗上以奶油及砂糖打成的慕斯,這也是我這一輩子第一次吃到如此的蛋糕,海綿的部分結乾粗如山東饅頭,外層慕斯在咀嚼會還會沙沙做響。因為沒有冷藏櫃,當地的蛋糕都是這樣的,四四方方,簡單的裝飾,就如當地人的憨直一般,靜靜地躺在玻璃櫥櫃上,散發出宜人的甜氣。
我們買了足夠數量的蛋糕及蘋果,悄悄地帶回宿舍,不讓孩子看到。等他們做完例行清潔工作,也洗完澡,才請保母帶他們到圖書室。當我們捧出蛋糕時,所有的孩子眼睛一亮,壓抑的歡呼聲此起彼落,並用辛哈拉文悄悄地討論著「蛋糕耶!有蛋糕,你看!」我們點出當月生日的孩子站到蛋糕前,果然,有幾個搗蛋鬼也舉手說自己是壽星;我們向孩子說明,從這個月起,我們會每個月幫大家慶生,所以每個人都有一次機會當壽星,可是,如果有人說謊,這樣對其他人不公平,我們就會取消慶生會。
蛋糕蘊藏的家庭幸福
所有的孩子都同意後,我們將壽星請到蛋糕前,知趣的大孩子將電燈關閉。小壽星的臉上,滿滿的都是羞澀的喜悅,靠著桌子,靦腆地直笑。也許是從沒有人為他們慶生,一方面也許更是因為從未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就像受父母的寵愛孩子一般,受到重視。我們與孩子齊聲高唱生日快樂歌,然後讓壽星許願、吹熄蠟燭,當然,又有許多好事之徒,一起幫忙吹熄蠟燭並貢獻口水到蛋糕上。
小壽星很乖巧地將我們切成塊的蛋糕,先分給別的孩子、保母、法師等人食用,然後拿給我們說:「AKKA,GANNA!」(姊姊,吃),我們要他自己先吃,因為我們只算了孩子的分量。他們拿了蛋糕,有的人大口大口地咀嚼,有人細細地舔舐上面的糖霜,貪睡小童若項(Rashan)則是照慣例,迷迷糊糊中蛋糕掉了一半在地上,他哭著說蛋糕掉了,大孩子趕忙幫他收拾,並安撫他。結束後,孩子們很主動地幫忙善後,有的把桌子擺回原位,有的拿拖把擦地(因為滿地被踩扁的蛋糕屑),軋更德倫(Gaganderan)更是貼心地將我們借用的蛋糕刀洗淨,並交還廚房。慶生會圓滿結束。
我們與孩子同住約半年的時間,從一開始身分上的外國人、蘭卡人,到後來是相互關懷的姊姊、孩子,這樣的情緣,深厚且長遠。以前,如果我們說要回台灣或是南下出差,孩子總是會出現分離焦慮,會依依不捨,會裝病;但長久的關懷以及不變的付出,漸漸讓他們瞭解,就算我們不在身邊,就算有一天回台灣了,我們對他們的感情,卻是不變的。
就如同慶生會中,孩子們漸漸懂得禮貌,漸漸懂得互相關懷、友愛,並主動協助。孩子們在真誠的愛之下,不知不覺地轉變了性情及相處互動模式,懂得付出、懂得自重自愛。我想,不管是媽媽高(小孩及法師對緯君師姊的暱稱)、May Akka(世美)、或是才藝美少女昭雯姊姊,都功不可沒,她們從未想過這樣做是要為了什麼,只是持續地、真誠地付出愛罷了。這樣的愛,讓我們的孩子,懂得了搖曳在燭光中,所蘊藏的——家庭的幸福。
本文摘錄自《人生雜誌-第27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