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九年後
希臘雅典
羅奧‧拉道瑟打開租來的捷豹行李箱,將來福槍藏到蘇格蘭方格羊毛滑雪毯下,肚子正咕嚕作響地抗議。他突然有股強烈的慾望想吃燉羊膝,再配上一杯茴香酒。再忍一下子,往回開大約十英哩處,有一家露天餐館。
他看了看手錶,時間應該還很充裕,他才剛做掉兩名警衛,還把他們的屍體滾下山裡,進度超前許多,他還有五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去還車、飛回倫敦等待下一趟任務。就算喝上兩杯茴香酒,時間仍舊綽綽有餘。
他刻意行經橄欖園,卻隱約感覺不太舒服,即使戴了太陽眼鏡,仍抵擋不住地中海熾熱的陽光,他還是比較喜歡夜晚出任務。
不過,既然他年輕時都能忍受在大太陽底下幹活,現在當然也不成問題,雖然已汗涔涔,他還是想辦法找到一個定點,能讓他清楚監視房子的後側,他吸了一口噴霧吸入器,就地等待。
橄欖樹的味道讓他的喉嚨灼熱了起來,想起祖父在突尼西亞的農場。他從六歲起就在農場裡負責接枝,要切下一段樹枝,植入新的橄欖樹,每天要花十小時在烈日下從事這枯燥乏味的工作,喉嚨總像燃燒的灰燼又乾又痛。
收工後能得到什麼獎賞?只有麵包皮和起士屑,更常是祖父用他切下來的樹枝當棍棒毒打一頓。
祖父是他第一個殺死的人。在他十五歲生日那天,把祖父打死了。
他想,今天也有人生日,他看了看綁在椅子上的一串串氣球,以及堆滿桌華麗的禮物。
看樣子慶祝要開始了。
貝弗麗‧帕那一整個下午都忙著在廚房烘培,並不是她哥哥的廚師不會做蛋糕,而是她想親自為孫女做生日蛋糕。
她最小的孫女艾麗莎今天滿九歲了,再過一小時,今天的壽星連同哥哥艾司提凡、尼羅、塔奇斯,還有父母以及其他家族成員,都將齊聚在游泳池畔。膽小的艾麗莎想必在整場派對裡也會害羞如昔,保持一貫的沉默。
貝弗麗舔去拇指上的肉桂粉,走到戶外確認粉紅、銀色氣球串以及禮物都準備妥當。
她停下腳步,滿心愉悅地望著泳池中閃耀的藍色池水,再過一會兒,所有的孩子都將在這兒戲水,享受晚餐前的時光。
她沒聽到任何動靜,直到爆裂槍響穿越棕櫚樹林。
她沒感覺到任何動靜,直到子彈貫穿她的背瘠。
她並未見到閃耀的藍色池水被她的鮮血染紅。
她命喪黃泉,嘴角仍留有肉桂粉。
捷豹房車從偏遠的山頭蜿蜒而下,呼嘯疾馳,羅奧快速地搜尋著古典音樂電台,卻聽到新聞播報的尾聲,恐怖份子炸毀墨爾本國際機場,恐怕有數千人在崩塌的機場中罹難。
他對著自己微笑,他真棒,是最棒的,世界上不斷增加的紛擾即可證明,他馬上就會被尊崇為新世界的最偉大英雄。
三十六名正義聖使正逐漸凋零,貝弗麗‧帕那是第十四個他親手殺死的正義聖士,無人能破這紀錄。現在,這三十六個人裡,只剩下三人仍存活,羅奧得意地盤算著,一旦這些人全死了,上帝主宰的世界就此終結。
目前的情形已每下愈況,戰爭、地震、飢荒、火災、疾病接踵而來,每一種天災人禍都以空前的態勢在世界各地相繼發生,世界末日似乎就快降臨。
當最後三名聖使也被趕盡殺絕時,聖使之光將熄滅,諾西斯的時代即將到來,世界將會重整。
紐約布魯克林
時間所剩無幾。
距雅典五千英哩遠,班‧莫謝拉比在他位於Z大道的辦公室裡,閉上溼潤的雙眼祈禱。
八十九年來,這雙眼睛已目睹世界上眾多的悲劇、災難、歡樂與美事,但就在最近幾年,災難似乎倍增,他知道,這絕對不是巧合。
最深絕的恐懼縈繞他的心,他已花了畢生精力研究卡巴拉教、探討上帝的神諭、祈求上帝之名。他喃喃地唸著上帝之名,祈求庇護,不是保護自己,而是守護整個世界。
因為世界正瀕臨險境,一個比水災更可怕的險境。他相信,一定是古老教派的邪惡勢力找到了名錄。
古老草紙上所列的三十六名正義聖使相繼被殺害,究竟還有幾位倖存?恐怕只有上帝和諾西斯知道了。
輕嘆一口氣,他轉向排放在桌上的護身符,有些他能解讀,有些卻仍是謎。他把護身符一一收起,放回桌上那只已龜裂的皮包,他把異域傳說和希伯來聖經等文獻從書架上取下,轉開藏身在書後的保險櫃,受關節炎所苦的手指隱隱作痛,直到他把裝著護身符的皮包放回防火的金屬保險櫃,並上鎖,他才拿起那本破舊的舊約,擋在保險櫃前。
他斑白的鬍子隨著喃喃祈禱的雙唇顫動。
親愛的上帝,請賜予我們停止災難的力量與知識。
在他的桌下,有個迷你麥克風錄載著他的禱告。
但卻不是交給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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