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六月十八日,中國時報社方以不堪虧損為由宣布大量裁員,同時以轉型作「菁英報」自我標榜。但八月改版以來,我們可以看到所謂「菁英報」就是把地方版與浮世繪關閉、將國際新聞前移、將讀者投書與名專家欄擴充一倍份量。也就是說,這是一份閹割與俗民內容、增添名筆論壇、加上版面大挪移後的中國時報,論質論量和以前相比都是倒退。
回首過去,我們看到2001年六月資方裁徹中南編人力,不到一年卻宣布接手中天電視頻道;2005年10月關閉中時晚報,兩個月後卻花四十億元(一說是七十億)買下中國電視公司;今年宣布裁員關廠(印刷廠)的同時,又大手筆裝修辦公處所另有他用。這些軌跡顯示:「去蕪存菁」是中時集團在報業一路敗退至今使出的最後手段。
用總體經濟衰退、紙漿成本上漲、閱報率下跌、廣告營收短少、全球報業走入夕陽的一般性說法,都不能為中時資方的安排脫罪。一句話,資方數年來亂槍打鳥且多以賠本收攤的投資,或是新進投入的電子媒體事業,耗費的資金都來自中時報業工人長年勞動的成果。占取了勞動成果的資方在面對報業面臨轉型危機時的盤算是,把工人當成無生命的生產要素了結清算(如同廠房機械原物料),以利轉進。所以余建新透過空殼的榮麗公司入主新事業,並且把原先同一企業下的各工作單位變更為獨立公司,從而方便地把虧損留給中國時報獨自承擔。這就是資方自稱不堪虧損卻不肯公布財務狀況的原因,也是我們理解中時事件首先要把握的關鍵。
一個前提是:中時累積五十餘年的龐大財富,足堪因應報業轉型的過渡所需。問題在於,這些財富用不用來安排報業工人過渡向新的產業?在社會關係遭資本主義物化的當代,答案是否定的:工人將和死的生產要素一起被拋棄。但假設中時是由工人自主經營的企業體,今天會是另一個光景:資本可以內向投資,用於更新設備、勞動培訓與改造、變更組織,以適應變遷並增加總體競爭力;或是向外投資,藉營利的新事業體平衡傳統部門可能的虧損,同時帶動組織改造。
新近的例子是:由工人自營的法國《世界報》,作為中間偏左的全法第一大報,在今年四月中也苦於發行量與廣告量下降而不得不宣布裁員。但是由於工人指證社方投資錯誤(九○ 年代中以來購併太多傳統媒體,而忽略對新媒體的投資與轉進)並以短期罷工方式反對,至今裁員計畫未明。《世界報》成立以來,因著特殊的工人自營體制,不僅在新聞品質上贏得普遍敬重,在右翼報業的夾擊下仍能贏得市場上普遍的成功,同時鮮少有勞資爭議問題。證明了這種體制在報業的可行性。
然而《世界報》的工人自營模式實現的客觀條件,在於二次大戰戰後強人戴高樂的短暫支持,五○年代反政府親美政策的左翼運動,以及記者與印務工人強大的團結組織,並且法國有廣泛的報業補貼政策矯正言論自由市場的問題。與法國的脈絡相比,我們都知道工人自營的假設在台灣還缺少條件支撐。我們的左翼勢力單薄也欠缺歷史土壤,我們的政府避談一切補貼從而矯正市場的可能性,而我們國家自由化的腳步不曾稍緩。但從法國經驗我們可以確定的是:工人自營是可行的;而工人能有多少程度參與經營以至於干預決策,取決於工人團結的實力。
報業/新聞業的變遷正在發生,而資本正在做的,是藉轉型契機加速生產彈性化、聘雇零碎化、勞動力廉價化。身為報業工人、新聞工作者,我們不反對報業轉型,但我們堅決反對資本以轉型為名加重剝削。逝者已矣,我們現在可以做的,就是從團結開始。我們的團結不只是要為剩餘分配問題作鬥爭(薪資福利休假),我們的團結更要改造資本主義下非人的、物化的生產關係以及它所造成的巨大社會問題(這已經被中時裁員轉型事件證明了),從而把握、決定我們工人自己的命運。 加入團結組織,就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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