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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8-09-05》 |
本期內容 | |
◎中國現代小說50大之6:日暮鄉關何處是 蕭紅的《呼蘭河傳》(下) | |
◎玩耍部落客:親近大自然,門都沒有 |
中國現代小說50大之6:日暮鄉關何處是 蕭紅的《呼蘭河傳》(下) | |
■宋國誠 | |
「團圓媳婦」(即「童養媳」)的出場和「花園生活」的回憶,是《呼蘭河傳》的重心所在。「呼蘭河這小城裏邊住著我的祖父」,「我家有一個大花園」(註11),這一看似輕巧平淡的開場白,隱藏的卻是深情無限的回憶和童年的歡樂時光。但童年回憶不只是一種童年記憶而已,也不只是懷鄉思舊、骨肉情深而已,因為記憶中的祖父不只是一個老人,更是一顆「生命之核」,它內裹著人生最珍貴的摯愛,心靈中最美麗的擁有,精神上最溫暖的倚靠。 花園中的祖父 祖父一天都在後園裏邊,我也跟著祖父在後園裏邊。祖父戴著一個大草帽,我戴一個小草帽,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當祖父下種種小白菜的時候,我就跟在後邊,把那下了種的土窩,用腳一個個的溜平,那裏會溜的準,東一腳的,西一腳的瞎鬧。有的把菜種不單沒被土蓋上,反而把菜子踢飛了(註12)。 花園中祖孫的嘻鬧和追逐,笑顏揚逸、純真不遮。蜂子、蝴蝶、蜻蜓、螞蚱……,櫻桃樹、李子樹、榆樹……,韭菜、狗尾巴、大黃瓜……,園子裏樣樣都有。祖孫兩人一步一從、亦步亦趨,空氣中充滿了調皮與淘氣,臉龐上掛著鼓嘴與笑靨。小女孩給老祖父編玫瑰、戴花帽,笑鬧中真情盡露。祖孫一起探險儲藏室,裏面有各式樣的奇品古物,有老祖母用的花絲線、香荷包、搭腰、褲腿、鏽花領子,有銅環、木刀、竹尺,有洋燈籠、纓子帽、大姑的扇子、三姑的花鞋……。老祖父教孫女念千家詩,孫女念得太大聲,老祖父說這不是念詩,而是亂叫!小孫女不懂「幾度呼童掃不開」,乾脆念成「西瀝忽通掃不開」!當念到「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時,小孫女問為什麼樣離家?離家去哪?為什麼回家時鬍子就白了?在老祖父解說之後,小女孩很恐懼地問著:「我也要離家嗎?等我鬍子白了回來,爺爺你也不認識我了嗎?」(註13)…… 這花園,充滿了那遺世的無邪,忘年的天真,這是一種單純的美感、潔淨的心思、快樂的原型。後來蕭紅確實離家了,而且再也沒有回來,因為不等她的鬍子灰白,她就已告別人世。蕭紅通過童年視角,回顧了這生命中最純真的歲月,這個記憶空間,既是蕭紅國禍家難、生離死別之現實生活的避難所,也是蕭紅芳跡四落、愛恨難休之現世人生的療養地。於是,空間的美感就不只是距離之美,也是時間之痛、而時間之痛也不只是傷心往事,更是一種對人生愛、恨、痴、悔盡是虛空的蒼涼體悟。蕭紅的童年回憶,不只是懷舊思人,更是一種精神超越的想像。懷舊可以止痛,思親可以療傷,在記憶返家的路上,可以卸下包袱、拋棄重荷。實際上,回憶童年不是為了想念或追思,而是為了擺脫當下、告別現世。童年在這裏也不只是小時歲月、幼年時光,而是生命中不會再有的歷歷如真,此生中不會再有的縱情放笑。 童年回憶本質上是一種詩性回憶,儘管難免織染成年經驗的賦形、選擇和重貼,儘管這種美感總是隔著疏離與模糊,但情感的本真性不會改變,甚至更為醇香甜美。蕭紅與祖父的情感很深、很濃、很厚,在蕭紅的童年視角下,祖父意味著安全、庇護與疼愛,「等我生來了,第一給了祖父無限的歡喜,等我長大了,祖父非常的愛我。使我覺得在這世界上,有了祖父就夠了,還怕什麼呢?雖然父親的冷淡,母親的惡言惡色,和祖母的用針刺我手指的這些事,都覺得算不了什麼」。(註14) 祖父過世時,蕭紅非常的悲傷,她回憶道:「我若死掉祖父,就死掉我一生最重要的一個人,好像他死了就把人間一切『愛』和『溫暖』帶得空空虛虛。」(註15)成年後的蕭紅曾經說過:「從祖父那裏,知道了人生除掉冰冷和憎惡而外,還有溫暖和愛,所以我說向著這溫暖和愛的方面,懷著永久的憧憬和追求。」(註16) 封建迷信的祭品:團圓媳婦 團圓媳婦是胡家的童養媳婦,實際年齡只有12歲,因長得太高,怕人家笑話,所以宣稱14歲。團圓媳婦頭髮又黑又長,梳著大辮子,臉長得黑忽忽、笑呵呵的。一進胡家門,村人都去圍觀,但顯然得不到老一輩人的喜愛。「見人一點也不知道羞」、「頭一天來到婆家,吃飯就吃三碗」、「大模大樣的,兩個眼睛骨碌骨碌的轉」。(註17)整個村子除了蕭紅和爺爺兩人覺得團圓媳婦「怪好的」以外,眾人皆說不像個團圓媳婦。 才過門沒幾天,小團圓媳婦就遭受婆婆的毒打,說是要給她一個下馬威,但理由卻僅僅是「一點也不害羞」,「坐到那兒坐得筆直,走起路來風快」。(註18)儘管祖父到胡家去說情,但沒用,後來越打越厲害,不分晝夜的打。「我家院子裏,天天有哭聲,哭聲很大,一邊哭,一邊叫。」(註19)就這樣早也打、晚也打,一直打到那年冬天,直到把團圓媳婦打出病來。 然而這種打媳婦的惡習,既不是家暴,也不是虐待,在充滿迷信的封建中國社會裏,在這愚昧封閉的村子裏,在一群愚夫蠢婦的眼界中,打,是教育,是家規,是矯正,是為了「規矩出一個好人來」。不信,你看人們聽到團圓媳婦病了,不也紛紛提出偏方妙法、奇醫怪術,想替團圓媳婦驅邪除妖、去風掉魂?「東家說看個香火,西家說吃個偏方。偏方、野藥、大神、趕鬼、看香、扶乩,樣樣都已試過。」(註20)不信,從來沒有人責備婆婆是在虐待媳婦,婆婆也坦誠百般不願如此拷打小媳婦,除了曾經咬了婆婆一口,也沒聽說團圓媳婦有什麼抱怨或反抗。無論是打人的、被打的、主張打的、旁觀打人的,莫不是出自善良的用心和尊古崇禮的傳統。 最後,人們想出一個法子:用一個大水缸讓團圓媳婦在眾人面前洗澡,缸子裏是滾燙的熱水,圍觀的人還熱心幫忙把熱水往她頭上澆,燙得團圓媳婦哇哇大叫。連洗三天之後,再把團圓媳婦吊在屋樑上用鞭子抽打,用烙鐵燒腳心,一個小女孩就這樣被活活捉弄死了! 小團圓媳婦從來就沒有為自己說話的權力,所有關於她的一切,除了痛楚的哀叫和半夜的啼哭之外,都是傳說、非議、瞎扯和胡謅。她是封建迷信的犧牲品,悠悠眾口、滾滾流言下的苦命人,一個逆來順受的「靜默他者」。對於「眾人皆曰(該打)」這種現象,魯迅曾以「無主名、無意識的殺人集團」來形容這種流言與眾議。團圓媳婦真正的死因竟是活潑天真、發育太早,她得的是「打罵病」,她死於中國人的打罵文化和封建棍棒之下,只因為她不懂中國人的「害羞文化」和「身體規訓」,以致冤死在「蜚言謀殺」之中! 畸零的孤獨者 小說中還回憶了兩個怪人:有二伯和馮歪嘴子,他們都是社會邊緣的寂寞人和失意者。 有二伯天性粗魯、易怒,但心地卻善良而脆弱。「他很喜歡和天空的雀子說話,他很喜歡和大黃狗談天,他和人在一起,他就一句話沒有了。」(註21)顯然,有二伯並非不善言語,而是不喜歡與人交談。在此意義上,他是個「失敗的棄世主義者」,從他幾度想上吊或投井,卻始終沒有堅定的死意可以看出,即使早已厭世,卻無力逃避這個人間煉獄。 與有二伯截然不同的是馮歪嘴子,他和妻子王大姑娘是私約成婚的,未經父母之命,也未托媒妁之言。儘管飽受眾人絕望的眼光,他們依然艱困地求生過活,儘管他的妻子在第二個兒子出生時難產而死,但他除了終日磨粉、賣糕點之外,也立定了「傳子生根」的意志,勇敢而負責任的活下去。 通過對庶民生活──孑身孤鰥與受虐女性──的細膩描寫,表現了蕭紅對這些卑微草根、命如薄紙的小村民深切的憐憫與關愛。然而在關愛流露之時,蕭紅也暗斥和嘲諷了中國人特有的習性──幸災樂禍的「看客」心理。在這荒涼的小城裏,存在著眾多的看熱鬧的人,一群悲劇的旁觀者。他們或者冷眼旁觀大泥坑一再發生的悲劇,或者爭先恐後地觀看各種祭祀慶典,他們聚精會神的捕風捉影,無事不看的論長說短。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團圓媳婦悲慘的死去,他們把有二伯當成笑料和話柄,他們看著王大姑娘私奔偷嫁、難產而死,他們甚至以「絕望的期盼」,等著看馮歪嘴子上吊、投河,甚至看到馮歪嘴子竟能堅強活下去而感到恐懼和驚訝……。 《呼蘭河傳》是一部精神返鄉的記憶書寫,儘管這個「荒涼的家鄉」在記憶中已經斑剝碎落,在空間的流離與時間的塵埃中,家鄉的一切已經逐漸淡忘和流失。但生命的純真,是一條永恆的心靈之橋,總是可以在淚眼中捕捉,在夜夢中回想。「呼蘭河這一小城裏邊,以前住著我的祖父,現在埋著我的祖父。」(註22)故鄉雖然在遠處,親人也已落葉凋零,但純真的摯愛永遠在心中。 註11:《呼蘭河傳》,頁65。 註12:同註11,頁66。 註13:同註11,頁93。 註14:同註11,頁80。 註15:蕭紅,「祖父死了的時候」,《蕭紅全集》,哈爾濱:哈爾濱,1991,頁927~929。 註16:蕭紅,「永久的憧憬和追求」,《蕭紅文集》,合肥:安徽文藝,1997,頁187。 註17:同註11,頁121、122。 註18:同註11,頁123。 註19:同註11,頁124。 註20:同註11,頁150。 註21:同註11,頁168。 註22:同註11,頁2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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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玩耍部落客:親近大自然,門都沒有 | |
圖文■郭良文 | |
有這麼一個地方,這樣的一個旅館,房間是獨棟建築,屋子的樑柱由原木所支撐,尖斜的屋頂覆蓋著茅草桿子,房間周邊圍繞著矮石頭牆,旁邊就是一片森林。這是一個位在非洲野生動物保護區的旅館,周遭的環境跟動物沒有距離,與其他建築很遠也不受干擾,最特別的是,這裡沒有門、沒有窗戶,也沒有電,是一個半開放式的開敞空間、強調自然生態的旅館。想想看,單獨出遊在陌生的非洲,睡覺時,「當動物同在一起」的感受是什麼? 那年夏天,我與我太太兩個人帶著愉快的心情前往非洲自助旅行,出發前,一直在思考租車旅行的安全性問題,但為了去看非洲知名的野生動物,又不願意跟著旅行團那種死板的行程,最後仍然決定要勇敢嘗試看看,在南非約翰尼斯堡登陸,開車旅行去! 到了南非,當然也要順道去拜訪我們的邦交國──史瓦濟蘭,國名的英文是Swaziland,不過常有人把這個名稱與位在歐洲的瑞士Switzerland搞混。史瓦濟蘭是一個小小國,土地面積很小,全國人口總數不到一百萬人,但跟我們的其他邦交國比起來,算是「大國」了。這個國家位居南非的東南角,大多數的國土面積被南非的領土包圍起來,東邊則是有一部份與莫三比克相鄰。從約翰尼斯堡開車到史瓦濟蘭首都Mbabane要好長的一段時間,距離大約450公里。 從Lonely Planet自助旅遊書中得知有這個旅館,但並沒有事先預定,我們就直接殺過來了!當開車到附近時天色已近黃昏,我們只知道這個旅館位在Mkhaya Game Reserve裡面,卻一直找不到它的正確位置,原來這家旅館距離大馬路還有好幾公里遠,入口處有柵門管制不能自行前往,必須由裡面的導遊帶引才能進出,且一天只在上午10點與下午4點在門口接人,因為事前沒有搞清楚接送規定,所以我們差一點就流落街頭了。幸好當我們在入口處停車張望、疑惑時,剛好遇上出來要接客人的導遊,告訴我們尚有空房,很歡迎我們,這才幸運地被收留在這間令人永生難忘的旅館。 旅館位於私人的野生動物保護區內,這個區域原本是一個養原生種牛的牧場,也一直是著名的打獵地點,跟非洲其他動輒上百公里的野生動物保護區比起來,這個地方雖然很小,但卻有相當多種類的野生動物,最著名的包括白犀牛、黑犀牛、黑貂羚羊、大象、長頸鹿以及大量的Nguni牛群,其中黑犀牛與原生種Nguni牛是瀕臨絕種的動物。為了安全防護,野生動物保護區築起了鐵絲網製的防護圍欄,外層的圍欄圈住大型或凶猛的動物,內層圍欄則是旅館地區與溫馴動物所在地,鹿、牛、與猴子等動物在內圈中跟人一起活動。 經過了好幾公里、穿越了兩層距離很遠的鐵絲網防護圍欄之後,我們到達了旅館,看到沒有門窗的茅草屋與矮石牆房間,非常的驚訝,完全不在預料之中,浮現在腦海的,第一個就是「這要怎麼睡呀」?!會不會有蛇、爬蟲、昆蟲、或動物「攻擊」在睡夢中的我們呢?擔心之情,不可言喻。仔細觀察了一下,舒服的彈簧床、桌椅、沖水馬桶、盥洗槽與蓮蓬頭等現代化設施應有盡有,房間隱匿在森林裡面,相當的舒適且有隱私,跟在外面街上所看到的簡陋房舍相比,在這裡簡直就是超級豪華的享受。事實上也是如此,這麼大的森林裡只有12個房間,在這裡住一晚,包括三餐與3次搭四輪傳動車去觀賞動物(稱為game drive),兩人合計花費約2千當地幣(台幣8千元),相當物超所值,這一趟我們選擇住了兩晚。 為了趕上6點的game drive,清晨5點半,天還沒亮,一位女侍者提著油燈,從遠處逐步接近,帶著一壺熱水與熱咖啡,叫我們起床,由於沒電也沒有電話,這就是他們morning call的服務方式,真是特別而有趣。雖然睡在床上可以直接欣賞夜景與樹木,很貼近大自然,也經歷了人生第一次在開敞的空間中、坐在馬桶上看林子遠處的小鹿班比,經驗很特殊。但其實我們第一晚睡得並不好,因為沒有門窗、沒有大鎖,又有動物在周遭出沒、不時發出聲音,感覺很不習慣,不太有安全感。 在台灣,家家戶戶不但有門有窗,一定有鎖、鐵門、鐵窗,甚至有好幾層鎖、好多個鐵窗……來到一向被認為治安不佳的非洲,我們卻可以敞開心胸,面對大自然的洗禮。沒門沒窗的旅館房間,其實一點都不可怕,去除心中的擔憂後,第二晚我們便安然入睡。這讓我體認到,比較可怕的,是那層層的枷鎖、彷彿深深地把我們困在鐵牢籠當中,讓心靈得不到大自然的洗滌。 (交通大學與玄奘大學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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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長期徵稿啟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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