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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案平反】

 Vol.23∣出刊日期2008/10/31(五)

   

活動消息

延伸閱讀:

【三人的心聲】 再見 包青天!◎劉秉郎

開庭記錄:

>蘇建和案開庭 法院裁定勘驗現場(中央社20080428)

>【法庭觀察】檢察官的法庭角色─ 蘇案再更二審第三次開庭觀察後記◎徐偉群

>
再更二審第一次開庭紀錄

>【法庭觀察】不在場的主角
-記97/1/28蘇案再更二審第二次開庭

◎鄭揚宜

>蘇案再審 高院明天勘驗原尺寸現場模型
(中央社 2008/03/25)

>蘇案重建現場與否 律師檢方爭執
(公視2008/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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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請您到「蘇案」法庭觀察

往後每一次蘇案開庭,都會有法庭觀察活動,歡迎國高中同學及大專、社會人士一同參與!
用你的眼睛與耳朵,為蘇案十七年作見證!
下載>大專成人報名表 >國高中生報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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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國殺人紀事影像巡迴座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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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反蘇案,終結司法專斷 連署
2008/10/31
最新連署:153團體 5759


邀請您加入我們的行動
■ 讓蘇案繼續審判司法!
【平反蘇案‧終結司法專斷】連署
連署訴求

1. 死刑案件應採最嚴謹的刑事訴訟程序,最高法院針對本案應舉行言詞辯論庭、公開審理。
2. 最高法院應嚴守無罪推定原則與證據法則,不得依高等法院違法認定的錯誤事實判決蘇建和等三人有罪。
3. 為終結以刑求手段不當取供,犯罪嫌疑人第一次警訊時應強制律師在場
4. 為終結法官專斷,應儘速通過《法官法》,以建立法官評鑑與淘汰制度,確保司法公正性。


→網路連署 →下載連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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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起團體:

人本教育基金會

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


台灣人權促進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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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站連結

台灣青年公民論壇協會


INNOCENCE PROJECT


財團法人法律扶助基金會

廢除死刑推動聯盟


國際特赦組織台灣總會

台灣性別人權協會


中華民國智障者家長總會

 


〉專訪莊林勳母親—陳桂丹

有生之年,
我能不能看到他無罪確定?


◎蕭紫菡

星期日傍晚,陳桂丹暫時放下了美髮工作,抽出一些空閒,和來訪的記者談談自己。訪問途中,她的兒子莊林勳回來了,他在一旁默默等待陳桂丹的同時,逕自拿起剪刀,替自己修頭髮。

陳桂丹回話的語氣逐漸放慢,她忍不住暫停訪談,對著莊林勳說:「唉呀,你那樣剪不行啦!」

莊林勳沒回頭,他從小看著媽媽替客人弄,有樣學樣,長大了,對於怎麼修剪自己的頭髮,他有自己的一套。而身為一個專業的美髮師兼母親,陳桂丹還是放不下心,視線不移地凝視莊林勳動的每一刀。邊看,一邊念著:「你看,他被關之前頭髮很多,出來以後整個少了一半…」

看著陳桂丹的眼神,你知道,她在注視的,她想修整的,不只是莊林勳頂上的髮絲而已。


他一有笑容,我就跟著開心!

「我常在想,如果我可以替代他,我甘願…問題就在於我不行。」

陳桂丹,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十二歲從雲林來到基隆做學徒,二十一歲結婚、生子、工作、養家…做盡一個傳統女人該做的所有。原本,她以為這樣已經足夠,甚至太多,然而,她怎麼也沒想過,有一天,她猛然回首,發現自己再怎麼努力,卻徒勞於達成心中最渴望的的那件事,就是—替代另一條生命,受他的苦,走他的路,在這殘忍無理的世界裡活下去。

十七年前,兒子莊林勳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被指控強姦殺人,關進牢裡,一去十二年。十二年後,法院又把兒子連同一紙無罪判決,一起送還給她。然而,歷經這四、五年,她逐漸明白,眼前的兒子,已經不是原本的阿勳了。不是髮量不同的問題,更不是他從一個單純的少年郎變成一個略顯滄桑中年人的問題,而是,阿勳的肉體即便自由,靈魂卻仍深深禁錮在無形的牢籠裡。

「看到他這樣,我常常一個人痛哭,為什麼好好一個兒子,被關出來變成有精神病?剛出來時,他常覺得有人要害他,跟他相處,我也都特別小心,不去提到一些敏感的事,但是實在很難。有一次,他從車站回來,跟我說他把身上的錢都給了乞丐,我說:『啊,媽媽洗一次頭也才賺一百元,你一次給別人那麼多錢要多久才賺得回來?』他叫我不要再多說,他說那些人可憐。一看他的眼神有變,我也就不敢再說什麼,回過頭再給他一千元帶著。」

「他正常的時候,真的很好,他只要一有笑容,我整個人就跟著開心起來。但很多時候,他都會把事情往壞處想,我也跟著緊張起來,我知道:我的兒子又在難過了,一難過,就容易起衝突,我想提醒他:『要記得吃藥喔。』他卻更生氣,懷疑我是不是在暗指他是神經病,我說:『媽媽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有時想想,為什麼我們這麼歹運,我明白他被人冤枉了十幾年,心裡痛苦沒處講,這病一看也看了四、五年,我知道他不會完全好了…」


我們只能好好活下去,知道嗎?

這幾年,阿勳還在打官司,二○○七年再度被判死刑。阿勳低潮時,常問她為什麼自己出獄過得這麼艱苦,工作不好找,也不敢輕易談戀愛。陳桂丹想盡辦法對阿勳好一點,想為他買部車,阿勳都拒絕,他說:「阿母,我知道你已經為我做很多,很辛苦了。我只是難過,為什麼放我出來又不還我清白,真有證據,判我死刑,死了一了百了不就好了?」

總在這樣的時刻裡,陳桂丹巴不得能和阿勳交換生命,讓她來替代世間一切的不可解與糾結,然而,現實裡,她只能回頭叫阿勳要忍耐,跟他說:「那麼多律師和團體對我們這麼好,阿母不識字,又沒能力,欠錢還得起,人情債我還不起,我們只能好好活下去,回饋這個社會,知道嗎?」

陳桂丹明白,生病不是阿勳的錯,但,自己難免深受影響。身為一個母親,她仍在種種衝突裡感覺心疼和受傷。有次,她替一個護士洗頭,向她訴苦,護士告訴她:「阿姨,阿勳生氣起來說的話,你不要當真,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要快樂一點。」

然而,快樂如何觸摸得到?陳桂丹說,「這幾年,我開始在後院種一些玉米、南瓜,我自己很少吃,但只要看它們長出來,我就高興了。」

就連阿勳有時也不明白地問她:「阿母,你種這些,自己又不吃,也不賣,到底要幹嘛?」只有陳桂丹自己知道這件事的意義:阿勳的案子和病情何時好轉,遙遙無期,但,播種、澆水、施肥,種瓜得瓜,一分耕耘就能有一分收穫,相較之下很踏實。


忙著忙著,很多事都可以走過…

時間,在生活裡累積了大把的不確定感,讓她現在得靠每天兩次的高血壓藥,才能控制身體。這幾年,她也少陪阿勳上法庭了,還記得早些年她每每陪阿勳去法院,坐在後頭,聽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們說話,總不自覺地想跑好幾次廁所,而真的進了廁所,卻又什麼都上不出來。她說,面對那樣的等待,「實在緊張,壓力太大了。」

而法庭裡的那股壓迫,平日就這麼一點一滴稀釋進她的血液裡。血壓上上下下,十幾年的生活把她的心房磨得像個老幫浦,筋疲力盡,卻又不得不動。問她,這幾年是懷抱著什麼走下去?她笑著說:「哪有什麼?就忙啊,忙著忙著,很多事都可以走過…」

生命的滄桑,她並不是從阿勳的事才開始經歷。十二歲,她來基隆投靠姐姐,姐姐催她學個一技之長,稍有偷懶就少不了一頓打。後來,她在美容院當了幾年學徒,二十一歲談了場戀愛,就嫁了人。她笑著說:「哪個女孩在那個年紀,不會把未來想得很幸福快樂呢?」

婚後沒多久,她有了阿勳,丈夫也去當了兵。她一個人,挺著大肚子,走遍大街小巷,問人需不需要做頭髮、修剪指甲?修腳指甲八元,手五元,她就這樣每天做每天存,後來,整條街幾乎都是她的客人,一堆百貨公司的專櫃小姐常來找她做,一個月也有七、八千元的收入。等丈夫當完兵,她用賺來的一萬八千多元,開了一間美髮院。

後來,她又陸續生了一個男孩,錢愈賺愈多,買了幾棟房子,還買了一台計程車讓丈夫在外能夠賺錢維生。原本以為,人生就這樣忙過,就算不如童話般的浪漫,但也很知足了。

直到有一天,丈夫終於把她賺來的所有錢和房子,敗光在賭博上。然後回頭跟她說,他愛上了另一個女人,她問他那女人有什麼好?丈夫說,至少她識字。

心痛,但陳桂丹還是個顧大局的女人。她跟丈夫說:好,那麼,你至少一個禮拜一半的時間在家,另一半時間給另一個女人,丈夫不要。同一時間,阿勳也出了事,一天夜裡,不明不白地關進了牢裡,那年,她三十八歲。


我的苦算什麼呢?我至少還有自由!

談離婚時,陳桂丹一滴眼淚也不流,只對丈夫說了一句話:「我一輩子沒要求過你什麼,你放我自由好嗎?」她一個人找了間房子住,說好孩子給丈夫,只因怕兒子跟著她會餓到,但丈夫連一次也沒有去牢裡看過阿勳。

沒多久,她便自動將兒子的責任一肩扛起,小兒子前來與她同住,她沒事就往看守所跑,去看阿勳。其餘的時間,她說,「就是工作,工作!我連颱風天也出去工作。我沒有學歷,能給小孩什麼我就給,我已經欠他們一個好爸爸了,阿勳又在受苦,我更不能倒下。我如果倒下,誰去看我兒子?誰給他寄錢?我完全不再期待他爸爸能給他們什麼,只有我,我知道只有我才能做這些事!」

不是不想倒下,她說,是沒有資格。她知道自己渺小,卻非常清楚自己存在的價值,就是讓在牢裡的兒子還有個人可以期待,可以倚靠!每次出門工作,再苦,她想的是:「我的苦算什麼呢?我至少還有自由!阿勳在裡頭不見天日,連自由也沒有!我一定要撐下去。」

許多律師和團體前來聲援她,她不知自己能有什麼貢獻,唯一能做的,就是人家要她去哪兒就去哪兒,每次,蘇建和的爸爸蘇春長開車來載她,說今天又要去哪裡聲援抗議時,她記得蘇爸總會跟她說:「我們只要繼續打拚,人家一定會還我們一個公道,會給我們一百分,你老公不負責任,你也一樣走過來了,我們再辛苦也要走下去,一分一分的力量累積起來,一定會有成果的。」

後來,蘇爸走了。還生於人世的她,記得蘇爸說的每字每句,不讓自己有機會陷入任何頹喪之中,她持續努力工作,當阿勳在牢裡操煩時,堅持跟他說:「那麼多人要救我們,我們也得要拿出自己的勇氣。」


在法院門口,我根本站不住,像被雷公打到一樣!

這幾年,阿勳被放出來了,沒幾年又被判了死刑。人世變遷仍不時地擊打她那疲憊的心房,但她卻感覺自己的記憶力愈來愈衰頹,民國幾年發生了什麼事,她想很久想不起來。理髮生意也隨著景氣,漸漸沒落。一個月能賺得到一萬元算是幸運…

記憶老了,心房老了,童話老了,等待希望的念頭也老了。她說:「老實說,之前真的沒想過有天阿勳能被放出來。現在,又被判死,我不識字,我真的看不懂。判死刑那天我有去,在法院門口我根本站不住,像被雷公打到一樣!這種司法是怎麼了?官官相護到這種地步,法官好像是全世界最大,不管我們怎麼抗議他也不相信,有證人證明我兒子不在場他也不相信…我只是希望法官拿出良心…我很多話沒地方說,我兒子已經一把年紀了才去學作工,要他怎麼辦?還好我們社區從小看他長大,相信他,要不然可能讓我連生意都做不成…」

生活,還有什麼值得期待的呢?大概,就是那一小塊田地罷了!從阿勳被關時種的一點點,到現在,竟也有六、七十坪了,那長了一地的金針、香菇與南瓜,紀錄了她的漫長等待,紀錄了所有風雨飄搖,也紀錄她在每場變遷下的堅持執著。

生活,當然還是有值得期待的!阿勳狀況好時,總叫她:「阿母,有空嗎?我騎車載你去山上海邊走走。」他們買不起車,坐著阿勳的那台摩拖車,一路騎了兩個小時,阿勳說他最愛去海邊,所以帶她來。唯有在這樣的時刻,她不需替換任何人的生命,不需刻意記住或遺忘什麼,她與阿勳,各自享受當下,各自完成當下。


在有限的空間裡,修一副自己想要的面容…

「不知在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阿勳無罪?」這是她心裡唯一的乞求和疑問。她知道蘇爸的身體不好,是操煩來的。她的血壓高,也是焦慮來的,她不能向任何人討回什麼,只能在筋疲力盡之後,用殘餘的氣息吐出這一點祈禱。

訪談結束,阿勳也修完了容。陳桂丹看看鏡子裡的阿勳,沒再多說什麼。生命的容顏有時難以自己抉擇,歷經苦難,換來的也不一定是全然的希望,但,他們只能選擇繼續走,繼續做,繼續挺著身子不讓自己心智失神,用那對生命還保有的一絲信任,在有限的空間裡,修一副自己想要的面容,種一畝自己想要的田,然後,繼續活著。

◎ 原文刊載於人本教育札記232

 

平反
蘇案‧終結司法專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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