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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8-11-07》 |
本期內容 | |
◎中國現代小說50大之10:東籬把酒黃昏後莫言的《紅高梁家族》(上) | |
◎玩耍部落客:南美洲巴黎揚起的動感探戈 |
中國現代小說50大之10:東籬把酒黃昏後莫言的《紅高梁家族》(上) | |
■宋國誠 | |
在莫言身上,巧妙的文思、鮮活的意象、多彩的敘事、濃鬱的鄉情、熾熱的欲望、深刻的人物,就像一座噴湧不絕的泉水,不擇而出,脫俗爭豔。從1981年的《春夜雨霏霏》到2004年的《四十一炮》,莫言的作品被視為「中國式戴奧尼修斯」的典範之作,他帶有「酒神/狂歡」的創作風格,他富有激情與生命力的民間敘事,一掃中國現代文學沈悶鬱苦、低調呻吟的氣氛,為20世紀中期中國小說的創作低潮注入了強心劑,也為中國構建了「鄉土印象主義」的文學新世界。 酒神狂歡/狐鬼傳奇 人有君子、小人之隔,地有豐腴、貧瘠之別,文學也有溫文與粗野之別。一如沈從文創造了非他莫屬的「湘西世界」,莫言也建立了唯我獨尊的「高密東北鄉」;如果「湘西」是個純靜甜美的遺世之鄉,「高密東北鄉」則是一個生氣勃發的原欲世界。在沈從文筆下,男性抑鬱寡歡,女性情歸無處;但在莫言筆下,男性多土模匪樣,女性則驃悍潑辣。湘西人物隱忍獨立,高密鄉民浴火獻身。儘管沈、莫兩人風格迥異,但共通之點在於對欲望之實、人性之真、靈魂之美的深沈眷念和感觸。然而,莫言略勝於沈從文一籌者,在於莫言在人性精雕細釀的沈氏文風之外,更擅長於剝殼取心、筆入心底;在湘西文體爾雅斯文之外,更著墨於狂野縱放、眾聲喧嘩。這正是「日神理智」與「酒神狂野」的分際,也是中國文學中神仙話語和狐鬼傳奇的相互輝映。 實際上,試圖對莫言的作品進行定型、比較和分類,都是徒勞無功的,因為莫言的創作形式,既無理論可循,也無範例可遵,既讓讀者傻眼,也讓批評家坐立難安。然而可以確定的是,莫言的作品屬於「莫言文體」──鄉土印象主義──所獨享,那是一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歇斯底里氣質,一種不見血肉不痛快的草莽書寫。實際上,莫言的小說既無框架也無邊界,它自由行走、隨地而安,它聲光齊發、觥籌交錯。它像一塊未經焠煉的頑硬生鐵,又像鮮紅欲滴的血海高梁。在莫言筆下,死亡散發重生的喜悅,忠誠表態在奸詐的背後,神奇寄身於腐朽的軀體,命運誕生在叛逆的越軌。在莫言的世界中,殺人越貨與精忠報國可以同台演出,崇高與邪惡可以和平共處,英雄與土匪可以肝膽相照,真愛與亂棄可以同床共夢。殘暴中流露出溫情與俠義,情愛中隱藏著虐待與顛覆……。 高梁地、墨河邊 鄉土印象主義的傑作 《紅高梁家族》(1986)是莫言家喻戶曉的作品,既是一部民族史詩、一部民間傳奇,也是一部靈魂返鄉、翻土尋根的家族小說,至今已有20幾種文字發行於海外,擁有千萬以上的讀者。小說以山東省「高密/東北鄉」為基地,描寫抗日戰爭時期一個宗族聚落對日本人進行埋伏暗襲的故事。但這樁「土匪打日寇」的歷史事件不是重點,小說的主軸是主述者「我」的先輩們,從爺爺、奶奶到父親、姑姑等等愛恨情仇的傳奇故事。莫言以粗礦的語言、豪邁的人性、曲折的劇情,糾集了民間故事、鄉土寓言、庶民傳說、口述文學、說唱戲曲,凝結了北方人民的忠義價值、血緣情感、生命理想和激情想像,構築了一個中國底層演義和草民神話,一個充滿善惡交織、龍蛇雜混、理欲衝撞、人鬼交戰、神魔共舞的民族悲喜劇。 小說扉頁上,以一段類似「祭文」的卷首語開始:「謹以此文召喚那些遊蕩在我的故鄉無邊無際的通紅的高粱地裏的英魂和冤魂,我是你們的不肖子孫,我願扒出我的被醬油醃透了的心,切碎,放在三個碗裏,擺在高粱地裏,伏惟尚饗!尚饗!」(註1)這既是對祖先英靈的祭拜,也是對民族尊嚴的招魂。這組由靈魂、心肝、高梁組成的印象,將民族苦難化成了「三碗血酒」,表達了中國農民對民族興亡而肝膽義行、為生民圖存而慨然捐軀的精神。 小說主述者「我」以一個「不肖子孫」自稱,「不肖」一語雖是子輩的謙卑,但既是感嘆民族種性的退化,也暗示「我」將以跪地默禱、崇天拜地的姿態,重回歷史、探源尋根,為先人記錄一段血淚悲歌,給予叱吒風雲、縱橫捭闔的祖先最高的禮贊:「我終於領悟到:高密東北鄉無疑是地球上最美麗最醜陋、最超脫最世俗、最聖潔最齷齰、最英雄好漢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愛的地方。」對於生長在這塊土地上的族人來說,他們堅持生存的自主與尊嚴,守護著「欺我者必亡」的信條和勇氣。「我們村裏一個九十二歲的老太太對我說:『東北鄉,人萬千,陣勢列在墨河邊。余司令,陣前站,東洋鬼子魂兒散,紛紛落在地平川。女中魁首戴鳳蓮,調來鐵耙擺連環,擋住鬼子不能前』……」在這裏,「一舉手炮聲連環」、「華容月貌巧機關」,莫言正是以民間順口的戲曲,表達了故鄉漢賊不兩立、男女皆英雄的俠義之氣。 鐵骨之外還有柔情。對於這塊位於白馬山旁、墨河之畔的小地方,莫言有著千絲萬縷的情感,「墨水河底的淤泥烏黑發亮,柔軟得像油脂一樣,河邊潮濕的灘塗上,叢生著灰綠色的蘆葦和鵝綠色車前草。還有貼地爬生的野葛蔓,支支直立的接骨草,灘塗的淤泥上,印滿螃蟹纖細的爪跡……」「墨河水裏趁著燦爛星光交媾過的青蛙甩出了一灘灘透明印塊,強烈的陽光把河水曬得象剛榨出的豆油一樣溫暖,一群群蝌蚪孵化出來、在緩緩流淌的河水裏像一團團演漫的墨汁一樣移動著,河灘的狗意子草發瘋一樣生長,紅得發紫的野茄子華在水草的夾縫裏憤怒的開放。」黑河、水草、葛蔓、趁著星光燦爛趕忙交配產子的青蛙……,這些唯美浪漫的自然印象,正是鄉土柔情的精神圖騰,它象徵從日出到晚霞生生不息、從列祖到眾孫綿延不絕。 驃男烈女,蒼天動容! 中國人有云:「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對於「紅高梁」,莫言有著深不可及的懷想與眷念。「高梁」性耐寒旱,初長時淒涼婉約,成熟後英俊挺拔,像一望無際的「紅海」,象徵旺盛的精力和強韌的意志。在小說中,「尋找紅高梁」具有尋根、念祖、勇闖、強國等等多重涵意。「紅高梁」不只是一種植物,更是一個民族縮影,家族血緣的代碼。 在白馬山之陽,墨河之陰,還有一株純種的紅高梁,你要不惜一切努力找到它。你高舉著它去闖蕩你的荊棘叢生、虎狼橫行的世界,它是你的護身符,也是我們家族的光榮的圖騰和我們高密東北鄉傳統精神的象徵。 高梁從不孤長,總是密集叢生、綿延千里,每當風起穗搖、水淋麥垂之際,極目望去,滿地鮮紅、拍浪如海,這泣血般的火紅,象徵愛情的飽滿和激蕩。莫言就是以「高粱紅成一片汪洋的血海」,來形容祖先烈士的高亮情操,象徵中國農民虛懷若穀、深情大度的胸襟。 八月深秋,天高氣爽,遍野高梁紅成汪洋的血海,他們是真正的本色的英雄。俗果秋水泛濫,高梁地成了一片汪洋,暗紅色的高梁頭顱擎在渾濁的黃水裏,頑強地向蒼天呼籲。 莫言並非傳統的文人作家,而是一個鄉野頑童。例來,中國知識份子力守文章與道德不分家,禮教與章法不得干犯或褻瀆。莫言卻擺脫了傳統文人「文章千古事」的沈重枷鎖,恣意在田村野地,馳騁飛揚。就以人類最原始而真實的「性愛」來說,中國人正經八百的性愛應是洞房花燭、熄燈掩被的事,但在《紅高梁家族》中,爺爺和奶奶高梁田裏土溝為床、荒草為幕的「野合」,雖然違背祖宗家法,但卻情趣橫生、性感至極。這種村夫野婦田間交媾的行為,既是對愛情古法的徹底解構,更是以坦胸露乳、胴體畢現的方式,展示了生動的原欲和無遮的本性。 作為一個鄉土作家,莫言顯然不甘於「弱勢農民」的宿命角色,也不沈溺在意識形態話語下「農民階級」這一口號地位,而是層層度挖掘庶民內在生命的爆發力,彰顯土地之子靈魂深處的悲壯意識。小說中,「紅高梁」是作為一種身份隱喻而被傳頌和高舉的,它既是農民「力的圖騰」,也是農民的「美感符號」。莫言既不泛濫社會主義的同情與傷感,也拒斥貧夫怨婦的刻板評價。正好相反,莫言致力於一種剛毅不屈的平民書寫,一種抹鼻吐水的勝利姿態,一種輕蔑不肖的驕傲感。例如在集合準備伏擊日軍之前,不唱軍歌也不喊口號,而是像平日出工幹活一樣稀鬆平常,即使成功完成突襲任務之後,不鳴槍慶賀也不雀躍鼓舞,而是駐立在濃煙烈火旁,目視國仇家恨隨風遠揚,遙想那捨命捐軀的亡靈。 (下週續) 註1:本文引言出自莫言,《紅高梁家族》,臺北:洪範,19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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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玩耍部落客:南美洲巴黎揚起的動感探戈 | |
圖文■郭良文 | |
相信多數人對探戈(Tango)並不陌生,透過電視畫面所看到的國際標準舞,就常常出現探戈的表演。不過,多數人和我一樣,不但不會跳探戈、往往以為在電視中看到的就是探戈的全部,也不會瞭解原來最具有動感的探戈,是來自距離台灣最遠、地球儀上正背面的都市-布宜諾斯‧艾利斯(Buenos Aires)。 布宜諾斯‧艾利斯是阿根廷的首都與第一大城,也是全國政治、商業與文化的中心。由於在西班牙殖民時期,這裡是南美洲相當重要的貿易口岸,海港城市的發展相當繁榮,市區內的建築物充滿了歐洲的風貌,因此素享有「南方巴黎」(Paris of the South)的美譽。 海權時代,西班牙人在此殖民,使布宜諾斯‧艾利斯受到南歐文化的影響,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移民城市。隨著時間的消逝,南方巴黎的光環開始逐漸褪色,原有的世界舞台與重要性慢慢地消失。居住在城市中的第二代移民,由於緬懷過去的生活方式,使得思鄉之情溢於言表,於是藉由探戈的歌曲與舞蹈表達出人民內心的焦慮,進而孕育出一種獨特的探戈文化,創造出新的都市生活經驗。 你(妳)對探戈的印象是什麼?訓練有素的標準動作與一致步伐?專業舞者的表演藝術舞台?中上層階級的娛樂文化?老實說,在我還沒有去過阿根廷探戈的發源地之前,我對探戈的瞭解與想像,是一種很膚淺、很片面的認識。也就是說,僅限於是那種僵硬而制式與擺頭動作,機械式的舞蹈姿勢,刻意營造的氣氛,舞蹈內容的表現大同小異……。所以至少對我而言,探戈稱不上是有優雅或曼妙的舞姿,也沒有太多的創意內涵。 不過,當我去了布宜諾斯‧艾利斯之後,這樣的印象一切都改變了。阿根廷探戈雖有一定的舞蹈規則,但卻不是制式、死板的,在動感、火辣、與煽情的氛圍之下,舞者的動作與舞步之變化多端,男女舞者之間的互動與默契是探戈成敗的關鍵。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舞者腿部的動作敏捷而多變化,同時隨著音樂而搭配身體與頭部動作,非常的自然、非常的迷人。這讓我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探戈、一個在我心中必須重新詮釋的探戈。 原來探戈不只是舞蹈而已,音樂也是同等的重要!其實舞蹈與音樂是探戈一體之兩面,缺一不可。若只是從國外引進探戈的舞蹈,卻沒有植基於自身文化的音樂創作來搭配,如同台灣的探戈被定義為「國際標準舞」的一環,沒有自己本身的特色,難怪會創造出「只有探戈動作、沒有探戈靈魂」的窘境。 在台灣,有一位阿根廷探戈的熱愛者,在2008年5月出版了一本書,書名叫《愛上阿根廷探戈》,作者是林靜伶,是一位來自輔仁大學的傳播學教授,這位頗資深的女教授相當獲得台灣傳播學界的尊重。林教授的個性溫和,穿著拘謹,做事內斂、沉穩,符合一般大家心目中教授「應有」的形象。但令人不解的是,為什麼一位傳播學界女教授會深深地愛上阿根廷探戈而不可自拔?想像一下她穿著短裙,跳著熱情火辣的探戈舞,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景? 如果說步槍是軍人的第二生命,探戈便扮演了林教授心靈中另一個無可取代的寄託。在她的新書當中,林教授寫著:「阿根廷探戈為我開啟的門,不只是音樂,不只是舞蹈,阿根廷探戈訴說人生。對我而言,與阿根廷探戈相遇,不是偶然與巧合,而是必然。」同時,她還說:「如果我不是我,探戈不是探戈,相遇時的驚奇與牽引,就不會發生。」同時她也引用電影的旁白來總結她與阿根廷探戈不可分割的宿命:「不是我選擇探戈,而是探戈選擇了我。」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探戈不但是重要的觀光資產,也是一種全民運動。雖早期起源於勞工階層與移民文化,但已擴散到各個社會階級與年齡層,無論是專業或是業餘,探戈已與當地的人民、生活密不可分。 在這裡的許多區域都有Tango show可以觀賞。San Telmo是一個劇院區與旅館區,尤其聚集了許多觀光客與表演的場所,這裡的周日跳蚤市場常有街頭藝人進行即興式的探戈表演,相當精彩。有些這裡的餐廳與秀場也提供專業、娛樂性的探戈表演。市區其他一些地方,也有付費或免費的探戈舞表演。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舞蹈與音樂融合在一起的探戈,會成為阿根廷最有名的流行文化──因為它是滿足人民需要的探戈、活在文化中的探戈、以及有生命力的探戈。同時,我也領悟到,它的感染力為何能夠擴散到世界的其他地方,它的魅力為何可以跨越半個地球,深深地召喚著林靜伶教授為它寫書,成為她的第二生命。 (交通大學與玄奘大學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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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長期徵稿啟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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