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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媒與教育」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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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報主.財團法人卓越新聞獎基金會

本期內容:
‧天下沒有不變的報業/寒寒
‧未來的菁英報/寒寒譯

天下沒有不變的報業/寒寒

天下沒有不變的報業,只有台灣報業自己不知道報業居然也會變天。

  我的理解是:戒嚴解除二十年了,報老闆心裡卻還未解嚴。戒嚴時代報紙是特許行業,只有有關係的人能拿到出版執照。報紙經營期間,有大老闆在上呵護,新聞紙進口免稅,報紙銷售免稅,一旦經營不善的話還可以透過跟大老闆關係向銀行取得低利貸款。報業當然會有所謂的兩大報。

  兩大報中的「中國時報」及其集團,本週賣給旺旺集團,走入歷史。後「中國時報」時代,台灣報業何去何從,不免令人提心吊膽。

  站在讀者及社會的立場來看這個事件,報業可以更壞。如果報業沈淪,則整個社會將是陪葬品,全盤皆輸。因為現代社會依賴新聞媒介很深,沒有優質報業,一個理性而「正常」的社會便無可能。

  報業如何更好?

  這幾年世界各國報業普遍不景氣,但情況不嚴重,部分個別報紙或若干個別國家的報紙,甚至還在繼續成長。其實,美國報業在1973年報紙總銷數下滑以來,過去三十幾年只有在1980年代短暫回升過。美國報業對這個問題窮追不捨,報社、基金會、產業公會經常就報紙銷數下降的問題作分析研究或同業交換意見,為報業的前途提出對策或警訊。例如,以訓練在職記者專業知能為主要工作的民間團體「美國新聞協會」,在2005年成立專案小組,研究報業的前途,出版了專案研究報告「下一代的報紙」,便極具啟發性。

  之前自立晚報、中央日報、台灣新生報、民生報、中時晚報接踵停刊,都說銷數下降無法維持。令人不解的是:銷數下降是「果」而不是「因」,這麼多報紙關門,報界幾乎聽不到有人、有單位提出解釋。當然不可能有,因為台灣的報社內部,就算是在最賺錢、最輝煌時期,也沒有研發工作或智囊單位的建制,沒有風險管控。他們自己怎麼死的,自己都不知道。一個行業腐敗至此,其從業人員實在沒有悲嘆命運不濟的權利。

  說難聽一點,他們還活在戒嚴的庇護之下,何嘗需要一丁點的風險觀念!反正吃喝不盡,去他的什麼研究發展預言警訊!

  別再吹牛了,我們不需要任何知識都可以知道台灣一定會有「兩大報」。

  在這場網路「冰風暴」襲擊之下,全球最沒有準備的,當推台灣報業。看得出報業褪盡繁華之後極度地恐慌無助。「本期焦點」以下引用的三篇文章,都是知識取向、擲地有聲的報業預言。

  第一篇的作者,是美國北卡大學新聞系教授邁爾(Philip Meyer)。邁爾曾是「騎士報團」的資深記者,他以「騎士報團」的市場調查資料,推測未來菁英報的樣貌。這篇文章的重點,說穿了,是在說報紙的「公信力」是報紙的核心價值;只有取得社區的信賴,報紙才能永續經營。這個觀點,曾反覆出現在他早先的著作「消失中的報紙」一書中。

  如何取得「公信力」或「信任」,資深媒體人那福忠先生在本刊試刊十六號「報紙要成為公用事業」一文中,介紹了「美國新聞協會」的「下一代報紙」專案報告中,有詳細的說明。
          
  不過,此處要特別介紹第二篇文章。那福忠先生不但報導了舉世聞名的菁英報「基督教科學箴言報」明年即將取消紙本版專心經營網路版的消息,也報導了國外專家對傳統報紙的忠言,鼓勵大家要大膽跨入數位世界。值得台灣關心報業前途的人一讀。

  第三篇文章是北京「京華時報」社長吳海民先生的專案報告。這是一篇鉅細靡遺的報紙求生手冊。「京華時報」的策略,是篇幅瘦身,減少銷數,然後轉型為菁英報,跟第一篇文章Meyer的建議作法完全一致。其處境和風險管控,確實有值得台灣報業參考之處。

  報業跨入數位世界需要一種全新的思維,絕不是改版。後「中國時報」在旺旺接手之後,是台灣誕生第一份菁英報的機遇。讓我們共同為台灣新報業祈禱。



未來的菁英報/寒寒譯

內容重點:張數較少、發行較不頻繁的報紙,強調分析和深入報導,目標設在受過良好教育的新聞饕客,很可能是四面楚歌老報紙的生存策略。

  作者簡介:邁爾(Philip Meyer)是美國北卡大學新聞系教授,著有「消失中的報紙:拯救資訊年代的報業」、「精確新聞學」。

  報紙的末日,就在眼前。報紙老闆和經理人如何使用日漸稀少的資源,對所生產的報紙性質、對民主制度的服務、對自己的存亡,都大有關係。

  我在1995年12月「美國新聞事業評論」一篇題為「學習去接受低利潤」的文章中,曾經預言了今天我們所見的經濟風暴。那篇文章呼籲報社股東接受無可避免的低利時代,把資源善用在維護報社的社區影響力上。

  十年之後,我蒐集證據闡述此一策略,寫成「消失中的報紙:拯救資訊年代的報業」一書,書中的論述,是複雜的量化資料。最近我用書名查了一下Google
累積的信息,發現讀者誤解了我的意思。

  下面這段文字來自「經濟學人」,頗具代表性:「邁爾在他這本書『消失中的報紙』預言,2043年春季,最後一位疲倦的讀者將最後一卷皺巴巴的報紙丟進字紙婁,就是美國報紙死亡的時刻。」

  這樣說是夠詭異了。的確,從這些年平日閱讀率成線性下降的趨勢推算,到2043年將無人讀報。不過,報紙發行人不會固執出報直到僅剩一位讀者。在報業失去了足夠支持報業的臨界人數之前,早就息燈走人了。

  然而,直線不會老是繼續往下滑,曲線是老天爺給的。即使僅用每日讀報比率表,也可以看出讀報率在1980年代再度往下滑之前,曾有些微上升的跡象。
    
  我最近拿出芝加哥大學「國家民意研究中心」的資料「一般社會調查」,重新計算了一下,追蹤那些每週至少讀報一次的比率,發現即使讀者不是每日讀報,報業還是可以成為蠻好的生意。這張表的時間從1972年至2002年,可以看出報業在1980年代曾經明顯復甦,直到這十年將盡,就像有人吹口哨叫一聲向右轉一樣,統計線再度往下掉。

  我半信半疑,翻出「美國報紙發行人協會」的報社人力普查統計。1987年首次普查時,日報的編採部門有人力43,000員,到1990年高峰時期為56,900員,其後這些年呈不規則減少。人員暫時性增加時期,正好與1980年代讀者率下降暫時終止的時間完全一致。增加人手充實了報紙內容,提高了讀者人數。

  1990年之後,當然受到網路進佔的影響。寫作「消失中的報紙」當時,我低估了網路的威力。現在清楚了:它對今天報紙的毀滅力量,有如當年古騰堡發明活字之於城市報信者----十五世紀的新聞記者。

  城市報信者的聽眾,限於人類聲音所能及之處。印刷改變了一切,使讀者數量理論上無止無盡,而複製書本能更可靠地保存知識。

  網路以兩種方式摧毀了報紙的商業模式,一是資訊的移動沒有費用,這意味著它的成長沒有障礙,不像報紙要支付紙張、油墨、運輸費用,印數愈多,費用就愈高。
  
  二是入行的門檻低。任何人只要有一台電腦就可以當出版家。費用的優勢使得從事高度特殊資訊的生意成為可能。特殊資訊的趨勢,早在網路來臨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早在1966年「美國民意研究協會」的年會上, 社會學家麥索曾報告這方面的情形。他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特殊性媒體一直比一般性媒體成長得快,各方面都如此:對象有限的季刊,成長率高於月刊;月刊高於週刊雜誌;社區報紙高於都會報紙。同樣的效果也見於紐約的戲院:百老匯外圍的製作,戲院小、內容較特殊,成長比百老匯快。

  戰後的報紙面對特殊化內容的挑戰,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應付得很好。都會報紙轉變成許多特定對象內容的大雜燴。很少人讀完整份報紙,大多數人只讀他感興趣的部分。我還記得韓戰開始,海軍裡有一位受訓仁兄,他每天虔誠地買份報紙,不看戰爭新聞,而是填寫字謎遊戲,丟棄報紙其他部分。他說:「字謎遊戲是報紙都應該有的好東西。」這時期的報紙行銷方式,是強調如何從這個大雜燴中,將高度特殊內容的選擇最大化。

  對工業革命的反應,是把每一樣東西送到每一個人,因而形成了經濟規模。這一模式隨著印刷技術改善、更多特殊性刊物的問世,而愈來愈無效率。同一時期內,百貨零售業也愈來愈特殊化,精品店退出了大百貨公司。特殊商品廣告主知道他們可以取得針對目標顧客的郵寄名單,為他們量身設計訴求策略和精美廣告印刷品。報社也按照報紙的印刷品質印了一些夾頁廣告,但因讀者三教九流,所以沒有解決擊中目標顧客的問題。

  媒體經濟學家匹卡德從國際觀點來看報紙。今年六月他在哈佛大學「新聞事業的未來」研討會上說,他認為報社做得太多了,「不停地提供吃到飽的內容自助餐,由於預算繼續縮減,所以不停地降低該項內容的品質。這是荒謬的策略選擇,因為對新聞最沒有興趣的那一群讀者,老早已經棄報紙而去了。」

  除了照顧前述的核心功能,報紙還得擔心網路及其所向無敵的「窄播」能力。未來能夠倖存的報紙,可能會在內容上折衷並濟:一方面在報面上有分析、解釋、調查報導,不一定每天出報;另一方面在網路上持續更新內容、提供讀者互動功能。

  不過,採取這種策略的時機,如果還沒過去,就是時間所剩不多了。網路最厲害的特徵,就是它會促成低價的創新,人人可玩。我很慚愧,在「消失中的報紙」一書裡,居然沒有提到鈕馬克(Craig Newmark)其人。鈕馬克網站的重要性,不僅在於使用了網路,而是它引燃了民眾的熱情。鈕馬克正是商學院裡喚作「壞競爭者」的一號人物,因為他看起來似乎服務社會的意願高過賺錢。

  他的確向某幾類使用者收取了費用,不過整體網站是免費的。他就像汽車大王福特一樣,在推出「T型車」之後,降低售價,提高工資,致力於擴大市場佔有率而非使利潤最大化。股東不滿收益沒有增加得更多,向他嗆聲,福特答稱, 他們應該視他的公司「是服務的工具而非賺錢的機器」。

  鈕馬克網站和其他特殊性線上分類廣告網站,不是出現在報紙情況不佳的時候,而是在報紙愈來愈依賴分類廣告的時候。分類廣告不能免於媒體特殊化的大趨勢,由1950年佔報紙廣告總收入的18%,到2000年增為40%。

  鈕馬克網站教了我們一課:好戲還在後頭,我們應該剉著等。還有其他的鈕馬克在那兒等著上場一顯身手,有的是新聞性質,正在絞盡腦汁設計新的、更好的、更便宜的方式,來做傳統屬於報紙所做的事。現有報紙可以以新觀念打敗他們,不過,正如哈佛大學教授柯力天森(Clayton Christensen)所指出的,把一家公司推向成功的各種特質,一旦應用到破壞性創造,可能反令其折兵損將。成功的轉型需要冒險,需要新思維。

  話說回來,報紙瘦身成為特殊性內容,縮小市場,只要服務好,是可以生存的。有些報紙已經在瘦身了。問題在於:瘦身之後留下麼?他們可曾想過?

  一般說來,應付替代性技術的方法,是把自己的重心縮小到最不受替代性技術侵襲的領域。這是波特(Michael Porter)在他的「競爭優勢:創造並維持優異表現」一書裡提到的六個策略之一。鐵路飽受州際高速公路的卡車和飛機的威脅,得以險中求生,就是把業務集中到鐵路仍然可以做得比較好的一件事情上:長途運送貨櫃。

  那麼,報紙所提供的服務,究竟什麼最不受侵害?

  我仍然相信:報紙最重要的產物「社區影響」(community influence),依然是報紙最不受替代性技術侵佔的東西。報紙取得這項影響力,是因其社區新聞、新聞分析、公共事務的調查報導受到信任。是這樣的社區影響力,才吸引了廣告主上門。   

  前述我所謂的新聞,不指有聞必錄式報導公共集會、照登公關稿件、未經分析的事實集錦。舊式的新聞採集模式不夠用了,現在的資訊那麼多,我們不再那麼需要資訊,我們需要的,是處理現有資訊。就如同現代農業發展導致了對各種加工食品的需求,資訊時代創造了對加工資訊的需求。我們需要有人把資訊置於脈絡之中,給予合理的說詞,建議可以採取行動的方案。

  資訊加工的生原料,是第一手證據資料----這是部落客不擅長的地方。

  不是所有讀者都需要這種品質的資訊,但教育程度高、意見領袖、新聞饕客這些核心人士,總是需要。他們會堅持以之來對抗「說服性傳播」----實即廣告、公關、其他混淆資訊超載行為的同義詞。讀者願意接受真實本位的資訊。

  報紙如果能夠滿足讀者的前述需求,掌握住能夠對社區發揮影響力的內容, 則或需還有生機。把資源投注在這上面,必須先放棄大雜燴自助餐中無聊的內容項目。
 
  優秀發行人從來知道「信任」具有經濟價值。在「消失中的報紙」一書裡,我曾提出數據,闡釋報紙的廣告價格,當讀者說他們信賴他們所讀的報紙人數每增一個百分點時,報紙每一單位面積的廣告價格就高了3.25元;此外,較多讀者信賴的報紙,較經得起長期家庭訂戶的流失。這兩項數據都是來自John S. and James L. Knight 基金會所追蹤的一些報紙發行資料,研究樣本數不是很大。這些報紙因屬騎士報團所有,報紙整體的品質相當整齊。如果能有一個代表性樣本的調查研究,納入各地不同品質的報紙,則研究結果的變異將會更大,更能顯出好報紙廣告價格高、訂戶不易流失的兩項特性。

  如果報紙的讀者萎縮到僅剩這些頑固的核心人士,民主運作是否會被危及?
一點也不會。早在1940年代,社會學家拉查斯菲發現選民得自親朋好友之間的消息,不少於得自傳播媒介。消息從意見領袖流傳到一般百姓的現象,他稱之為「兩級流動」。網路正在強化兩級流動,將之轉化為多級流動。所以,問題不在消息的傳布,而在如何擁有一個強大而值得信賴的消息代理者來推動消息的傳布。報紙在人們心目中,穩居信賴之位。

  另一件可以做的事,是強化社區報,使之成為公司的重要業務。社區報由於是一種特殊化內容,極受讀者信賴,較不受報業不景氣的影響。可惜,人事縮編,社區報紙沒有得到報老闆應得的重視。

  報紙的未來必須專注於發揮報紙受人信賴這個核心價值。閱讀大眾正在流失,資源必須放在菁英讀者身上。如果現有報紙不做,新競爭者會進入市場替他們做。(本刊編輯 寒寒摘譯自「美國新聞事業評論」2008. 10月/ 1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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