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孩子一國】

◎黃俐雅（人本教育基金會屏東辦公室副主任）

小暑森的孩子中，有幾位是大班升小一的，其中一位報到後就吵著要回家，在電話中要媽媽當天就得來接他。這想家的情緒，影響到其他孩子，有孩子也哭著要媽媽來接回家。 分別跟三個孩子與家長談過後，我發現有孩子是被家長騙來的：有人跟孩子說晚上有樹屋可以睡，有人瞞著孩子去日本玩，讓孩子在電話中找不到人。


我跟家長反應，欺騙只能一時得逞，當孩子一到現場，就是嚴重打擊的開始，讓孩子對大人的信任感打折，往後無論大人說什麼，他們都無法克服內心的不安與焦慮。我跟家長協商，這次的活動，我們可以當成大人跟孩子面對分離的功課來準備與學習，無論家長、孩子、工作人員，都有可以努力的地方。大人要全然的接納孩子的情緒，但不再對孩子做任何不可能的承諾：如下午會去看你、明天睡醒就會去接你等。


大人隨便承諾而無法履行，孩子白天有活動或許稍能轉移注意力，一到晚上，想家的感覺就浮上來，揮不去趕不走，煎熬苦楚。但人不就是透過這種孤單的面對與理解，而逐漸開展出更獨立的能力嗎？因此，除了由我和活動員陪著個別想家的孩子外，我也把它拿到生活會，跟所有孩子們談。


我把孩子聚集在餐廳跟他們說：「小貝比剛出生不久時，常以為主要照顧他的人跟他是一體的，餓了、冷了、睏了，對方都會知道，並且滿足他的需求，有時張開眼睛看不到照顧他的人，貝比就哭起來了，有時照顧者很快出現，有時晚一點出現，慢慢的，貝比知道照顧他的人只會暫時不見，不會永遠不出現的，因而學會可以容忍大人暫時不見，因為大人可能是去接個電話、開個門、上個廁所等，你們就是這樣成長過來的。現在，你們跟家裡的大人暫時分開了，一定會很想很想見到他們，雖然很不好過，但是你們都知道，五天以後就能再見到家人了，現在只需把當初你們當小貝比時，學習讓大人暫時離開視線的能力再進化一些。」


我繼續說：「你們的家人也不好過，因為他們也會想你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吃得好、睡得好？有沒有跟其他小朋友起衝突？但是無論你心情怎麼樣，我們梯隊的大人們絕不會罵人或打人，我們願意認真努力的陪你們，你們真的很想爸媽，我們也會隨時陪你們去打電話，我們、你們、你們的爸爸媽媽，希望大家都一起來為這件事努力！」 我又分享了一位三歲的小朋友的故事，她媽媽因病早去世。這位媽媽在去世前，在萬般不捨與無奈中，幫孩子錄了故事錄音帶，寫了幾封信，要讓孩子讀小學時、青春期有生理變化時、談戀愛時、為人父母時，可以聽到、看到媽媽在關心他；她希望孩子知道，媽媽的心穿越著時空，在陪著他。


「雖然想家很難過，可是五天以後大家就能回家了，還見得到我們想的人喔！」在我說這句話時，除了有人以手擦眼淚外，餐廳中的氣氛讓人感到堅強與鼓舞。我們就這樣相互的打氣，共同有著期許。


七十一個孩子們都留到小暑森最後一天，沒有人再打電話要家人來探望或接走，只有睡不著時要我們陪陪。

◎ 原文刊載於人本教育札記232期

《人本教育札記》2008年十二月號(234期) 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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