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原記得您上課時,會說好些有趣的事情,比如說,當您談到呂赫若時,形容他有多帥多風流倜儻,多麼受女生歡迎時,居然還俏皮地說,「用現在的話講,其實就是 『劈腿王』」,當時聽到您用「劈頹罔」的發音說出這三個字時,我還懷疑了一下自己有沒有聽錯,原來葉老您真趕得上時代,差點噗嗤笑出肚子裡的早餐。
那時候您的上課,就像是在講古一樣,說著各個文學前輩的軼事,說著自己當初如何在西川滿手下做事等等往事,感覺上就像是聽著一個活的歷史人物把好多遠古的事 情鮮活地拉到我們這些無知小輩面前。那時候上課,顧及您身體不好往返辛苦,兩週合併上一次,八點就開始,因為總得早起,不知道為什麼,我常常蹺課,很多同 學都是,我想現在應該很多人跟我一樣想著「為什麼那時這麼懶?」因為現在,想再聽您講講故事是再也不可能了。可是當時卻身在福中不知福,好浪費。
有一次,您說許文龍送您很多奇美出版的古典音樂CD,要分送給同學們聽,那一次我忽然有去上學,硬是被學弟給虧了說,「葉老上次說要拿西低來送大家,所以 你今天才會出現喔?」我沒好氣地辯駁自己上次又沒來,哪裡知道。您讓大家把片子傳遞下去,我記得我挑了一片小提琴曲集,不太清醒地把玩著,當時想著,您應 該還是喜歡來跟這些選擇主修台灣文學的同學們聊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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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微酸 音樂卻正燦爛
橙草的音樂仍留有青春期掙扎的痕跡,抑鬱.敏感.不想順服,卻又無從逃脫。
橙草的歌詞沒有明確的紋理,卻有堆疊的情緒,正如我們內心那許多理不清看不明的幽暗心情,然而不需要去深究或釐清字面下的線索,只要在音樂之中,你會感受到那疏離卻又親密的感覺,彷彿你很孤獨,但你知道,站在你身旁的那個人,跟你同樣孤獨,也同樣瞭解你的孤獨感受。
主唱克拉克的聲音.咬字.語氣都還帶有真摰的稚嫩,讓人格外相信他正在拆解滃露內心難以言說的幽微世界,讓你格外心疼,也特別珍惜。
》橙草首張專輯《積雨雲》一月一號發片首唱
》時間:1月1日(星期四)20:00PM
》地點:The Wall
》票價:400
》備註:橙草首張專輯《積雨雲》12/19發行。
當天帶專輯來看表演或現場購買專輯的朋友將可獲得橙草限量2009海報年曆一份。
本場次不開放訂位,樂團票優惠要買要快。
(詳情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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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學期期末您都請大家聚餐,您總說「我剛好有一筆小錢,花不完,請大家都來吃飯吧。」為了不讓您的盛情被冷落,台文所真的是所有師生都去讓您請 吃一頓,不過當時,我和同學卻不是那麼安心,因為我們知道葉老您,口袋裡可能不過只是有個三萬塊就覺得好開心,想要掏出來跟大家分享的單純天真性子,但是 我們多希望您把錢存起來,照顧自己跟太太,所以當我們一口一口吃著一位並不有錢的老者付帳的大餐,說真的,心裡感覺很複雜。
不過您就是那樣。
而在文學館工作的那一段時間裡,每每有活動需要貴賓,總是想到您。因著地緣之便,您也不在意我們怎麼一天到晚老是「利用」您當塊活招牌,只要身體還行、有人 接送,您總是慨然應允出席,因為您總是想著,這是對推廣台灣文學有幫助的事,所以您都願意去做。但是有時,我們心裡感覺很不忍,因為任何這種場合,萬一要 是恭迎了總統來,惡質的媒體文化只會追著問話題新聞,尋找醜事,或是民意代表只想爭相上台與您同坐亮相,到後來其實根本沒有人在乎您是誰,您說了什麼話, 您出席活動所要宣揚的文學意義。
每次遇到這種狀況,我們會生氣無力,也為您感覺不值。但是,您並不介意這些失焦了的、甚至有時被弄廉價了的場子,只要又到了有活動、得想破頭邀請嘉賓、又把腦筋動到您這個大招牌頭上時,打電話給您,您也總是願意繼續出席。
這是我對您的印象了。不太多。
但是今早聽到您辭世的消息,仍然免不了一陣鼻酸。從您臥病以來這段時光,國家變得越來越失去主體性,人權與民主倒退,我想您必是不樂意見到的吧。這樣的時節,您離開了,不知怎地,漸漸感覺有什麼讓留下來的這一代人越來越沈重的事情了。您說「沒有土地,哪有文學」,您一生所堅守的台灣意識與文學應該反映現實 的觀點,現在,我們再無法親聞您自己敘說,就只能在冊頁裡,繼續追尋您的思想。
以前很愛跟一堆同事圍在一起看著您寫來的信、送來的手稿,您那可愛又圓圓的筆跡,現在已經真正停筆了。而那段不知珍惜的上課時光,則是永遠追不回來也補不了的課了。
葉老,願您安息,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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