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8年最後一天，岌岌可危的台灣DRAM產業分別接收到兩則高層的訊息。總統馬英九在三立受訪時說：不救DRAM，不配當總統，因為這不是救企業，而是救產業與勞工。同一時間，行政院長劉兆玄則說，救DRAM的原則之一是必須取得關鍵技術，而經濟部也以此為理由，首度退回了力晶的紓困計畫。

DRAM產業該不該救？國內已有不少討論，而它所引起的關注如此之高，或許也正凸顯了該產業的複雜爭議性。但無論立場為何，馬英九的紓困理由卻有明顯的瑕疵：DRAM不是勞力密集產業，而是資本密集產業，因此若從救勞工的角度著眼，DRAM沒有優先資格；倒是因為該產業的資本密集、投資金額大、週期短，使得燒錢速度比一般產業快，若遇到經濟衰退危機時，則便容易面臨現金流量枯竭的危機，淪為紓困產業。換言之，對於DRAM這種特性的產業，政府被拖下水的機會高，但創造就業的機會卻不成比例。

當然，DRAM也會有它的產業榮景，供不應求時，毛利率驚人。但若以全球角度來看，台灣的DRAM產業講好聽是技術伙伴，講難聽是花授權金在維持門面。這也是為何台灣的DRAM產業搞了那麼久，平均利潤是負數，同時劉揆要求的紓困條件之一，便是落實技術轉移。

目前為止，究竟爾必達、美光等國際DRAM是否願意關鍵技術下放，尚難得知。但從力晶紓困計畫的被退件，多少說明了國際DRAM大廠對於台灣的佈局仍是希望維持技術留在中心國，而台灣負責產能供應的傳統構想。當然，現在的情勢有利於政府喊價，但究竟技轉到什麼程度，恐怕是另外一回事。即便是落實技轉，勞工就業機會的創造也不能誇張與高估。

最值得注意的是，劉揆還另外宣布了未來將培養能源、通信、生技三大領域的「新兆元產業」。如果這不是隨興的亂點鴛鴦，而是經過縝密的政策評估，則落在榜外的DRAM產業，不啻被暗示了夕陽無限好，過氣產業不值得下大賭注。若然，則再灑大把的鈔票，甚至把總統大位拿去質押換台灣DRAM的生機，無疑是令人難以理解的邏輯。究竟是總統無厘頭？還是閣揆狀況外？

救勞工的目標沒錯，發展策略性產業的規劃也該上路，但光是DRAM產業紓困，就讓上述政策之間的宣示兜不起來。2009年的元旦連假，總統不必過勞，但須靜下心，思量台灣如何抗衰退、救失業、恢復成長，人民正等待一個更完整的答案。

彭博社於2008年11月7日依據美國的資訊自由法案向聯準會提出正式申請，要求聯準會提供自今年9月雷曼銀行破產後所發放的11筆貸款──總額已達2兆美元──的詳情。聯準會在12月8日拒絕了這一申請，它認為這些資訊屬於商業機密，不能對外透露。

此一消息使得對美國政府救市的質疑再次加劇。聯準會一開始只是作為美國財政部7千億救市計劃的協助者，但從2008年9月14日起，聯準會放寬了貸款條件，貸款數額不斷爆增，但12月8日的情況顯示，聯準會拒絕披露它得到的抵押品是什麼。除此之外，聯準會還向一些金融與銀行機構許諾了另外的7兆美元，估計其槓桿率目前已達到了50：1的歷史高位。

美國政府在這一系列的措施中，顯示其高度依賴注入流動性的貨幣主義主張，但目前的情況卻是，一邊不斷注入流動性，另一邊銀行的周轉率以及民間的借貸率卻節節下降，徒然沖高了通貨膨脹的可能性。而聯準會的困境更從根本上反映出了本次危機的問題之深，早已超出主流經濟學的理解範圍。

美國聯準會以商業機密為由拒絕彭博社要求披露2兆美元貸款詳情的申請，引發許多人質疑美國政府救市方案不夠透明，更有人懷疑這些貸款銀行與金融機構、甚至聯準會本身是否彈盡援絕，害怕暴露弱點。

然而，執著於此實在無助於解決金融危機，這時候嚴格檢視貸款條件、抵押品等等反而會使陷入危機的金融機構卻步，害怕營業秘密外洩；金融機構一旦卻步，政府的救市方案即告失效，結果是造成更大的危害。透明度的問題固然重要，但那是金融監管機構平日的任務，不是面對危機時該談的議題。

反過來說，面對如此規模龐大的系統性危機，注入流動性式的救市方案顯然是不夠的。因為在此種危機發生時，衰退的經濟將使貸款需求降低，企業不借款，注入再多流動性都無濟於事。此時真正應該做的，就是凱因斯主義經濟學所主張的財政政策，由政府來擔任借款人，並將資金運用至最有乘數效果的地方。

由此觀之，美國政府對三大車廠的紓困案的猶豫、反覆，其實是一個致命的警訊。極可能觸發實體經濟領域的信心危機。

NFL職業美式足球的底特律獅子隊於上週正規球季結束後寫下歷史，成為史上第一支0勝16敗的球隊。放眼過去，也只有在1976年的擴編球隊坦帕灣海盜隊是全季不勝的球隊，不過當時一季只進行14場比賽。

回顧獅子隊的「歷史性」球季，只有在第五週以兩分小輸明尼蘇達維京人隊，算是場接近的比賽，其餘15場幾乎可說是毫無勝算，其「任人宰割」的程度實在前無古人，恐也難有來者能望其項背。

悽慘的球隊，似乎就是現實世界中底特律汽車工業的縮影，「摩城」風光歲月不再，三大車廠只能嗷嗷待哺，祈求聯邦政府伸出援手，而獅子隊，也只能仰賴明年4月選秀會中補進即戰力的新血，擺脫難堪的窘境。好在底特律還有冰球的衛冕冠軍紅翼隊和NBA勁旅活塞堪慰人心，讓最慘運動城市的地位留給了西雅圖（職棒水手101敗、職籃超音速出走、職業美式足球海鷹4勝12敗、華盛頓大學美式足球12戰全沒）。

1967年，在金恩博士被暗殺身亡後，全美將近有60個城市陷入種族衝突的漩渦中，其中以底特律受創最深，1968年，職棒底特律老虎隊的優異表現與最終獲得世界大賽冠軍，讓這個城市逐漸從傷痛中癒合，《底特律自由報》頭版簡單的「我們贏了！」（We Win!）道出了城市與球隊一體的共同感。2001年，紐約遭受911恐怖攻擊，洋基隊當年的季後賽神奇之旅，每個秋天的夜晚，為這個受創的城市，提供了4個小時與現實隔離的避風港。

在與亞利桑納響尾蛇的經典世界大賽中，在紐約進行的第四、五兩戰至今仍讓人津津樂道。這兩場比賽洋基隊都在9局下半落後之際，從響尾蛇隊的韓籍投手金炳賢手中擊出追平比數的全壘打，而後在延長賽中獲勝。雖然在第七戰被響尾蛇隊逆轉，沒有童話般的結局，但是過程中已撫慰了上百萬紐約客的心。「生命是不公平的，如果公平的話，那是洋基隊最應該拿冠軍的一年。」當時的三壘手布洛修斯如是說，可不是嗎？當年「萬惡的洋基」卻變成了「美國的球隊」，資本主義的紐約，轉化成國族主義的紐約，球隊的表現，成了城市的救贖與現實反映。

中華職棒20年，回歸到原始的4支球隊，北兄弟、中興農、南統一、高La New儼然成形，台中市政府已經率先與興農達成一筆一千萬的贊助合作。當然，美國運動與都市結合，是歷經將近百年的資本主義都市化、移民潮與地方媒體共同交織的結果，台灣當然不可能一蹴可幾。中華職棒在20年前成立之初，錯過了以在地歸屬型塑球隊認同的契機，談了許久的屬地主義，也總是形式大於實質。「在地」是一個社會所能接受的共同分母，不管性別、種族、階級，「在地」就是所有人共享的認同線索，建立城市與運動的集體記憶，4隊的中華職棒，搭配上台灣北、中、南、高的都會區生活形態，再不開始，我們恐怕將永遠失去這樣的運動文化經驗。

2009年第一天，傳出鴻海企業取得蘋果電腦中國總代理。當全球經濟經歷了2008年一整年的急速沈淪，已經是全球EMS第一廠的鴻海也面臨訂單大幅縮減，而必須裁員求生，鴻海將出路放在通路以及中國內需市場，當然具有指標意義。

其實許多目前在大陸沿海城市進行加工生產的台商，也和鴻海一樣，將中國的內需市場，看做是2009年歐美訂單可能仍將縮減的替代品，尤其是今年11月初中國政府宣布的4兆人民幣擴大內需方案，更被視為續命丹。但問題在於，中國市場要撐起歐美長期建立起來的消費水準，將這些生產線產出的商品運送從向外轉往向內，可不是像轉一條船那麼簡單。

首先，沿海城市將近30年的出口導向生產，不僅是中國大陸經濟的起動機，而其分潤給外來工的工資，更是許多內陸農村地區的重要現金收入來源。近一年來這些沿海城市大幅的裁員、減薪，已經逼使許多外來工回鄉，如果內陸省分無法承接起這些回流人口的就業，再怎麼擴大內需，都難有效用。

當然，目前沿海城市的企業關廠中，有不少是往內陸遷移，其中包括鴻海及寶成這兩大在電子及製鞋業的大廠，也帶動了衛星廠的內遷。這是幾年前的民工短缺及中國政府的西進政策累積而來的趨勢，而全球經濟危機則進一步催化。但要注意的是，這樣的遷移行為，仍是看中了內陸更便宜的土地、勞動力成本及政府優惠，它延續了台資企業長期追求最低成本的傳統，能撐起多少消費值得懷疑，這種性質，仍與擴大消費的目標有根本矛盾。

但是連鴻海都要跳下去搶攻通路，對於勞工運動來說，卻是一個可能的契機。近幾年的跨國工運串聯，從紡織業開始到電子業，多為跨國勞工團體順著供應鏈，在生產端進行勞動條件調查，並以抵制商品為籌碼，向歐美國家的品牌廠施壓，再讓掌握訂單的品牌大廠，要求供應商改善勞動條件。鴻海在兩年前就因為深圳的富士康廠被揭露凌虐勞工而被蘋果電腦警告，嚇得霸氣十足的鴻海全球緊急危機處理。鴻海要在中國賣蘋果，除了也可能因為負面消息而被蘋果取消代理權，恐怕也得顧及自身形象，避免被抵制。

目前中國大陸不僅有外國NGO團體在做勞動調查，去年底也有第一例，由中國大學生自己到第一線當工人做訪談，揭露可口可樂公司中國廠的問題。台資企業多年來的追求低標生產，也該到了轉型的時候，但絕無可能突發善心。而對於台灣的勞工來說，介入這個可能操作的趨勢，不僅利人，也會利己，當目前中國乃至於其他發展中國家工人便於管理又便宜的「優勢」失去後，自然回流台灣設廠生產的比例就會提高。

長期徵稿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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