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年前，當時汐止「鎮」（現已改為「市」）長廖學廣以「無損害公共設施證明」核發權向建商徵收「開發補償費」，也就是輿論所謂的「鎮長稅」，時值北二高通車，建商紛紛到汐止購地開發，大賺由於交通便利而土地增值的暴利，地方居民卻飽受大卡車進出壓壞路面、處處施工的髒亂之苦。這個讓建商批評為「不樂之捐」的地方政府稅收，雖然於法於據，但是當地居民卻樂觀其成，使得後來接任的汐止鎮長周雅淑、樹林鎮長廖本煙、淡水鎮長陳俊哲和三峽鎮長洪見文等人亦跟進，儘管皆遭貪污罪起訴，最後都以無罪或緩起訴收場。

土地商品化在台灣已是根深柢固，向來如此，長期由建商、黑道和政客把持，經由都市更新、土地重劃等而獲取暴利。利之所趨，使得欲打破此政經結構變得難上加難，遑論徹底翻轉土地商品化的觀念。然而，要求這些既得利益者在擷取暴利時，也必須貢獻部份所得回饋地方，則是相對容易、可行的辦法，也較符合公平正義的原則。不過基督教長老教會最近因為其經營的淡江中學，一棟造價上億元的藝能大樓落成，而被淡水鎮公所課以「建築工地稅」108萬餘元，因此忿怒批評鎮公所無理。固然校方聲稱學校非營利事業，不該一視同仁的課稅，可是在校內砍樹改建造價不斐的水泥大樓，再將校園空間出租予私人企業經營謀利，已是目前學校經營的常態，這與賺大錢的私立醫院仍屬「非營利事業」一樣有名無實，且營建施工對當地造成的影響不會因營利與否而有不同，課徵回饋地方的稅金並無不妥。

該反思的應該是為何這類較進步、要求企業或得利者負起社會責任的稅收，僅能在淡水、汐止等小鎮實行，無法推廣普及或上升至較高層級的政府單位。政府高層反倒積極為富人減稅、給企業免稅甚至獎勵，越是高層與財團越緊密，能夠進步修法和課稅的可能就越小。同樣的，淡江中學的藝能大樓與台大、成大等國立大學接受企業捐款所建造的大樓，也是小巫見大巫，卻不曾見當地政府要求回饋地方。

質是，這些課徵進步稅收的小鎮，帶給我們的啟示在於重新看見政府的角色，與財團的力量消長，決定了具進步價值的政策能否實施。不過同時也讓我們看到局部、小範圍內改革的限制，即便再多幾個猶如歐文合作社式的小鎮，也難期待量變會自然帶來質變，而不得不面對改變資本主義基本原則的必要性。

眼見自己行將孤立於國際資本的再整合與新壁壘之外，台灣統治階級遂亟於與對岸洽簽經濟協議。

馬政府欲挾此大勢強渡關山，無法違逆資產階級意志的民進黨除暗自叫苦，也只能進行政治上空洞的反對：嗔怪馬政府「不講清楚」、「矮化主權」。

其實台灣「左翼」的情況比民進黨更慘。由於缺乏政治主體，工農階級因此缺乏利弊權衡的動態判準，無左右兩岸經濟談判的著力點，亦無其他出路，祇得完全和資本的利益綁在一起，浸淫於台灣共同利益的虛假一體感中。

兩岸統治階級加速串聯，台灣「左翼」或可順此大勢、逆其意志而做些什麼：我們無如也促成一個「兩岸左翼合作架構協議」的討論平台，由我方先丟出一個或數個版本的草案，除引發兩岸進步力量的進一步迴響與對話，還可揭示出台灣左翼對於「自由貿易協定」的批判性反思，供兩岸基層民眾參酌，更能與當局在此關鍵議題上做實質交鋒，摸蛤洗褲，一兼多顧。

此事不待「左翼」整合，只須任一組織或個人先植下第一株桃李，聞問者眾，則蹊徑自成！

這次危機雖深不見底，不過資本主義天年未盡，各國受創或許深重，但巨浪終有退潮的一天。

推測衰退底部成形後的局勢，有四個面向要注意：如何迎擊、與誰合作、付出多少代價、美國的復甦。

先談如何迎擊？先前的消費券和擴大內需方案都只是應急措施，非正面迎擊。現在談「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正是時候。雖然擠進東協加N不是萬靈丹，但對於一個以出口為主的經濟體來說，市場在哪裡，活路就在哪裡。台灣內需市場太小，東協加N則有5億7千萬人口的總市場胃納！

其次，與誰合作？當年繞道星國簽FTA功虧一簣，現時不我予，只能和中國合作。還有別的方案嗎？美日歐現在都自顧無暇，東協各國則得看中國風向辦事。

再來談付出的代價。犧牲台灣主權？這倒不至於，但深化對東協加N特別是中國的市場依賴，則是必然。

美國的復甦情況呢？如果美國市場復興，則自可左右逢源大賺其錢，若老美一蹶不振，則世界的希望在東協加N，台灣也從此「脫美入亞」──如此推論，應不致太離譜。

兩年前回到台灣為自己辦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繼續收看鳳凰衛視。於是請人架設了衛星無線收訊。事實上只是錄，5年來錄了無數DVD，卻幾乎從來不看。任憑學姐百般嘲諷，我就是儘量不看鳳凰。不敢看，怕看了心裏澎湃，脫離了地心引力，會離「正常」軌道更遠。好友送的沈從文大全集，我亦不敢看，怕看了會做夢。「太正常」的人應抵抗點地心引力，而我卻只想回到地面，即便地面寒冷。

有時把持不住看了鳳凰，那樣一種內涵血肉，哪怕只是一個句子或一段對話或一條新聞，總讓人感覺生命彷彿在一種夢境裏頭又活了過來。沈從文說，從他自己身上他才相信，「天下人也有就從做夢一件事上活著下來的」。但在台灣，死了恐怕比活著還好覓食，因此我倒寧願低級些空洞些，行屍走肉般奮發上進，與所謂正常人的距離能近一些，似乎比較適合在這島上存活。

日前不小心又轉到鳳凰，還好只是個地區性頒獎節目，江蘇省鎮江市頒獎給一些由當地民眾票選打動人心的人事物。原本想說這麼無趣的節目應該不會影響前途才對，沒想到……陳靜的故事就是在那節目看到。看著陳靜生前為同學所做的募款影像，急切的神情，抱著個箱子對路人猛鞠躬，心裏有說不出的感動。人心真奇妙，善惡美醜相距如此之大；善良的心如斯美麗，而卑鄙心思卻又如此猥瑣而令人厭惡。

第一次知道鳳凰是在2003年美國侵略伊拉克時，中文資料極少，而我卻在網上無意間看到一篇來自戰場的中文報導，沈從文般的文字，讓我這個幾乎從來不看當代繁體中文文章的人，頓時熱淚盈眶。如果沒記錯，作者就是陳曉楠，鳳凰主播，她主持個節目叫《冷暖人生》。一個人如果死後必須留下遺願，那我的遺願就是希望《冷暖人生》能將它所有節目做成DVD，以最便宜的方式讓世人看到。我知道我這麼說，一般人不會信，但知己好友信不信呢？套句北島對里爾克（R. M. Rilke）的形容：「我認出風暴而激動如大海。」《冷暖人生》亦如是。

不知該掙多少錢才辦得了這件事。我和學姐一生坎坷，飽嘗冷暖，雖辛勤工作，但散盡積蓄身無恆產；雖省吃儉用如清教徒，全部財產至今也不過150萬，卻又同時欠同學3、4百萬留學債務已數年仍未償還。這輩子怕是沒有機會完成錄製發行《冷暖人生》的願望了，哪天若撒手人寰，希望有這麼一些有辦法的人能幫忙完成這件事，給那些漂泊在外不願死去的孤魂找到一條返鄉入夢的道路。

近來每每在上班途中遇到交通堵塞。原因是四處都有挖馬路、汰換人行道地磚的工程。這一天當我從眼角撇見又一個路邊工程在進行時，廣播中傳來馬總統的聲音，發言內容中承認經濟衰退的現象比預期嚴重，要求內閣一定要想出能夠挽救經濟的策略。這一刻，我望著車水馬龍中拿著鑽子「達、達、達……」把人行道敲掉的工人，把這兩件事情給連了起來：這就是挽救經濟的方法、擴大內需的公共工程？我想，我跟許多人一樣，懷疑究竟需要多少的工程才能挽救台灣經濟？

我不是經濟專家，我把究竟什麼樣的經濟架構才能真正救台灣的話題留給更有見解的專業者。但作為一個平常百姓，很遺憾在近來的景氣寒冬侵襲下，社會福利架構面臨重大挑戰的時代，我們的國家領導者除了自掏腰包買了一些社福團體的產品轉送弱勢朋友之外，並沒有徹底拿出政治決心來引導台灣人民重新思考生活的價值：社區間的合作、互助、分享、儉樸。這些被遺忘的，卻往往是真正使人感受到幸福、快樂的價值。

1990年代古巴因失去蘇聯輸入的石油以及隨後美國對古巴的禁運，全國頓失能源、燃料以及外來物資的來源，每天停電16小時、停工是家常便飯，經濟因而面臨前所未有的重大考驗。當幾乎所有的物資都需要從國內生產時，古巴人不得不在短時間內學習永續農業，徹底降低對以化石原料支撐的食物生產系統的依賴。為了讓僅有的能資源發揮最高效益，古巴人也在短時間內回歸以社區為重心的生活圈：以社區農耕、社區市集、社區大學、社區醫療等方式來降低這些社會經濟與教育活動所消耗的能資源。也因為資源有限，古巴人瞭解到唯有合作才能生存，因此許多人組成合作社，共同購買工具、材料或提供勞務的交換，在以社區為規模的生活範疇中度過古巴經濟的特別時期。

台灣的景氣寒冬與古巴人所遭遇的經驗相較之下可謂小巫見大巫。但我們卻可以從他人的經驗中學習倚靠社區的力量來幫助彼此度過挑戰。近來，有許多人加入所謂的時間銀行，透過網路交換服務，讓失業的人也能繼續發揮才能，與他人交換得生活所需的服務。新店的花園新城社區有一群人發起了社區貨幣，希望透過社區貨幣的流通，讓住在該社區的居民能以彼此的才能或勞力提供生活所需的服務。

雖然這些社區的互助分享行為並非徹底解決景氣低迷的藥方，但卻能讓更多人在生活面臨挑戰的時候，依靠社區力量的支持活得更好。因為在此互動模式下，社區居民間越來越熟悉，交流的不只是貨幣也不僅是物資，而是現代社會中難得的人際溫情與幸福快樂的感受， 這不就是許許多多的眾生一生所追求的嗎？

長期徵稿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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