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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這張照片的人，在得知照片中的人是我時，幾乎個個都張口結舌。
繼之而來的，是一句句低喝，我的天哪！你搞些什麽鬼啊！失心瘋了？這也太嚇人了吧……諸如此類的話語。
的確是失心瘋吧，或者其他?!
那一年（2002），表姊的髮型設計公司籌辦新染髮技藝的發表會，找我當髮型模特兒。我只問了一句，示範過後，頭髮可以恢復原狀？
因為自己偏愛黝黑髮色，一直以來，烏漆青絲一直是我的招牌特色，甚至曾有位主管還威嚇，要是我剪掉一頭長髮，馬上把我fire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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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我遂一口應允，畢竟是姊姊，需要幫手，怎能推卻，全然忘記得確認相關細節。
發表會前一天，我被呼召到髮型公司，為的是先行染髮，因為要將烏黑髮絲變成燦金色澤，得耗時費力，當天處理，時間太過緊湊。
什麽！金髮！我驚詫地低呼。嗯，要作挑染的技術，所以要染成燦金色，比較能突顯挑染的技術，妳姊沒告訴妳？設計師解釋著。我搖了搖頭，心上萌生不好的預感，然而發表會在即，怎樣也得硬著頭皮繼續。
耗費一整個下午的漫長時光後，我頂著一頭金髮奔赴學校上課。當時的我還在技術學院夜間部上課，是最後一學年。終於。
膚色偏黑的我，一頭金髮襯得我整張臉變得白皙，頂著一頭燦金髮色到學校上課的我，竟然一派怡然自得，沒半點扭捏、不自在姿態。
此刻回想，當時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啊。
還記得同學驚詫的眸眼，她提起適才在大樓教室入口的便利商店，看到一燦金髮色女子背影時，還想著，究竟是哪一班的同學，竟然如此新潮、大膽，想不到，才剛落座課桌椅，就看見我走入教室，教她幾乎要驚嚇得自椅上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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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會那天，該是初冬，微寒的天氣、飛舞著絲絲細雨，我凝視著鏡中燦金髮色逐步變形，那一簇簇的黑，彷彿百步蛇身，糾纏金色髮叢，內心響起警鐘，這也稱得上技術？是染髮失敗吧！
但卻不好直言，只得說，哇，變成梅杜莎啦。可惜，只有我一個人懂自己說些什麽。唉。
而那一臉濃妝，出自表姊之手，企圖營造的煙燻妝，最後卻成了熊貓眼，更別提身上的假皮衣、皮裙。
那皮衣其實只是一件肚兜，我該是歎了一口長氣之後，才穿戴上身，所幸還算合身，避免了可能的走光。只見表姊朝我胸圍覷了一眼，直呼，還好嘛，一直以為妳挺有料的呢。這……教人該如何作答？真是哭笑不得。
總之，當日所有的一切，均是只可遠觀，絕對無法褻玩焉；真真正正的慘不忍睹。
望著腳上搭配的黑色漆皮長靴，那鞋跟又細又高，我想著待會走台步，可千萬別跌跤才好。
走台步？是的。有一個小小的伸展台，我必須來回走一趟，並在定點擺弄一些肢體動作，好讓攝影師可以拍攝照片。而且別忘記，表姊叮囑著，還得搭配音樂。
音樂！是的。我得隨著音樂節拍，舞動髮絲以及肢體。而這一切全在發表會當天下午才讓我知曉。這下更加逃無可逃。
我翹課，就為了這等事？喔，老天爺，我究竟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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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會熱鬧開場，舞台架設在另一家髮型設計公司門口，伸展台從店門口櫃台開始延伸，在屋簷走廊下迴旋，直到人行道。
盞盞燈光，明亮的輝映著伸展台，輕鬆活潑的音樂從擴音箱跳躍而出，門外圍觀的群眾漸漸聚攏，我暗忖，還真的頗像回事耶，還不住歎問，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啊，幹嘛答應作這種事啊。
百般懊悔在心中流竄，然而望著身旁，一個個和我一樣置身苦海的模特兒，我的歎氣聲不減，也沒持續蔓延。他們的造型、髮色更加炫人，一種讓我不自在的炫目，不是美醜的問題而是突兀，一種不是尋常百姓可能會得妝扮，一種幾乎不可能套用在自己髮上的誇張。相較之下，我真的賢良、保守得多。這也算是聊表安慰？
時針跨足七這個數字後，我們便依序上場，我當然不是首位，也非壓軸，因此有些許充裕時間，得以感覺音樂的節奏、釐清攝影師的位置，以及前方該走的路。深呼吸一口氣，我冷著一張臉，信步踩上台階，隨著音符，搖擺上場。
耳畔，喝采聲不斷，觸目所及，閃光閃個不停，在人叢中瞥見熟悉身影，那曾是室友的設計師，只聽得見她大呼小叫，表妹！是妳嗎？表妹。轉眼卻瞥見，一旁的表姊扯著她的臂膀，低吼，厚，妳小聲點啦，是她沒錯。
我偷偷朝設計師眨了眨眼，卻換得表姊一個大白眼，只得忙板起面孔，恢復先前的冷然姿態，直到曲終，人潮漸散。一旁公司主管笑得一臉燦爛，看得出對於今天小小的成果發表會頗為滿意，聚集的人潮，據說是前所未見，還是員工們大力勸說，才終於驅散了人群。
那個當下，依序退場的模特兒，款步在搭好的白幕前，聽從另一位攝影師的指示，繼續擺首弄姿，拍攝更多照片，好用來編製成果發表專刊，而我也無從逃脫，一一照章辦理。喀嚓聲直響個不停，我其實已經疲累過度，只想快點卸下一身裝扮，火速回家……
爾後，斷續從不同的設計師、主任、經理甚至助理口中，聽到對我的連聲讚美，唯獨自己，自始至終，只見到一張、A4大小、碩果僅存的紀念品。原因不再贅言，名列惡質回憶前十大，就略過不提。
僅摘記美好事項，也算是為年少顛狂事蹟作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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