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兒,做了幾乎一輩子的好女孩,那麼好,讓你不禁去想:哀啊,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嗎?這麼好的女孩兒,怎麼沒人抱回家做老婆?
是啊,彷彿做了一輩子的好女孩,最最讓人感慨的事情就是,沒有嫁了一個好老公似的。
這個女孩兒,學會在不等待中等待。等待,那個不存在的百分之一百。
然後有一天,女孩兒遇到了一個讓她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使壞」的男孩子,原來自己的生命元素裡,有這樣的因子在。
愛情,從這裡開始。愛情,兩個人的愛情,讓尋常的生活都活了起來。
然後有一天,女孩兒發現,原來男孩兒不是只有自己。女孩兒不在的位置上,有別人。
你會怎麼做?
告訴你,我想起薩德。那個薩德的聖人老婆,蕾妮。當她發現,她能夠唯一永恆佔據的一個位置叫做「老婆」的時候,她還蠻欣慰的。因為她無法一個人擁有薩德的肉體,薩德的靈魂。她讓自己試著分享。
分享一本好書是令人喜悅的,分享一塊美味的蛋糕是令人喜悅的,分享生命中的精采也是喜悅的。
唯獨愛情,以及愛情中的肉體。還好薩德至死不提愛情。
親愛的,當她雪白的雙肢纏繞著你的時候,我相信你的腦中不會有我;親愛的,當她的呻吟從嘴裡溢出時,我相信你不會想起我的;親愛的,當你在她的身體裡的時候,我相信你的高潮不比與我在一起時來的少。
你覺得絕望嗎?那些在愛情中獨占肉體的你,開始懷疑他的每一步足跡了嗎?
那麼,親愛的你,如果把上上段的「她」換成「我」,「我」換成「她」,你會不會覺得稍稍好過一點,心裡稍稍爽一點。
愛情,人們崇景的,口耳傳頌的那種愛情,「不可替代」的微妙心理隱藏其中。而「性」,好似只要達成高潮,誰跟誰的性都是可以替代的。不不不,在這個時代,在這個現代,我們終於要釐清楚這一點。
然而,愛情當然不只包含了肉體與心靈。更多的,叫做「生活」。而生活裡,有苦有樂有責任有逃脫有病痛有扶持。
靜惠要的,是一種「完整」的愛情,裡面包含了所有愛情該有的元素。可是徐凱要的愛情,或者說,他最終意識到,他的愛情革命裡,還沒有辦法將所有的元素包含進來──其中一個,叫做「責任」。
靜惠的死黨,程玲,從不同的男人身上拼湊成自己要的愛情。「各取所需」,她說。而程玲的男友,周勝雄,那個決心與程玲結婚,讓自己成為程玲生命中幾分之幾的愛情來源的男人,告訴靜惠,像他們這種人,能夠給像程玲這種人的不是愛情,而是自由。
靜惠畢竟沒有聽周勝雄的,因為她想給的是愛情,不是自由。愛情與自由,很抱歉,恰恰好不相容。正確的來說,完整的愛情與自由,不相容。
除非,除非你接受你的完整愛情元素中,包納了自由。而且,不造成任何悲哀的狀況,是兩個人的完整愛情理論中,都含納了自由的認知。
什麼叫做自由的認知?就是你很明白,你不可能時時刻刻擁有自由,當它跟愛情的其他元素嚴重衝突時,你必須放棄你的自由。好比,你的情人命在垂危,然你跟另外一個情人有個很重要的約會,你就必須選擇。
在同一段時期,將自己的愛情等分,是一件非常非常辛苦的事情。我常常在想,看起來好像許多人都樂在其中,但我依然在想,那樣的愛情,會不會比較稀薄?
程玲有周勝雄,徐凱有靜惠。如果徐凱不能只有靜惠,且他看來也不只有靜惠,那為什麼靜惠選擇離開的時候,徐凱痛不欲生?如果有一天周勝雄決定離開,程玲會如何?
我想要說,不僅是在愛情當中,且是在生活當中,付出與接受與依賴是相等的。在你的生命中,如果存在著某一個人,一直不停的對你付出,然你卻無法回應,以為那是他自願的,等到有一天,他離開了,那個位置,會留下來,成為一個巨大的空白。
肉體也是相同的。薩德的小姨子,安妮,接受了薩德暴烈毫無保留的肉體付出,她沒有信心,無法再以同等的付出回應,選擇離開。可是那個無可替代的空白,卻在她離開之後不眠不夜的折磨著她,最後她死終於修道院。
我不覺得程玲或者徐凱是背叛了周勝雄或者靜惠,頂多,他們背叛的是自己。謊言最令人感到震撼的是,在你揭穿它的那一刻的悲哀與絕望。周勝雄不去揭穿,靜惠選擇離開。
我承認我喜歡靜惠多一點。你要知道,在這個年代,下定決心捍衛完整的人,確實是不多了。
但薩德會給我諷刺的一瞥:哼哼哼,那些有著芬香肉體的女孩兒啊,擺在家裡,不是太暴殄天物了一點嗎?